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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勤王楚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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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府。
容瑜一回来,便把盒中的白簪砸了个粉碎。
他的面前,一众部下跪做一地。
容瑜怒气未消,咆哮出声:“东西你们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手下战战兢兢地回话:“回禀殿下,我们确实是按照您所说的,找到了当地的米商大户,从他手里高价买回来的。”
容瑜前世便是在这个米商大户手中求得的碧波簪。
他想不通,好好的簪子,怎么到了这一世,就变成了赝品。
容瑜捏紧了拳头,“找人重新去江南查,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敢这样糊弄我。”
“三天之内,我必要知道,那个送簪之人是谁?!”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沈答才从帘后走了出来,“殿下,如今争储之战已经迫在眉睫,我们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若是让那几位得了手,此后殿下若是想再起,便是如越盘山难上加难。”
容瑜还在犹豫。
沈答:“五殿下,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若是实在喜欢,日后等得到镇北侯的支持之后再弥补也不迟,恕我说句逾越的话,如今若是再慢慢去讲究真心,怕是只能把盘中之食拱手相让他人了。”
容瑜捏紧了拳头,把翻涌上来的情绪再度压了回去:“孰轻孰重我自是分得清,定不会坏了大事。她此时不应我,不过是觉得我如今的身份难堪,我势在必得的人和物,便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
沈答拱手做礼,俯首听命:“我沈答既为殿下门客,便愿为殿下出谋划策,效犬马之劳。”
*
翠园静无声,竹林雾濯濯。
“大人,您交代小人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跑堂模样的人疾行而来,连汗珠都来不及擦,便冲着竹林里的人影屈身行礼:“我把东西交给那两位姑娘时,她们丝毫没有起疑。”
闻声,人影攒动,起身从中走了出来。
跑堂悄悄地抬头看去,原来竹林并不是竹林,只是由四周的翠竹围成的小屋,里面热气芸绕,竟是一眼温泉。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人影已经扒开竹帘,一边懒散地系着衣带一边抬眸看他。
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跑堂不敢再乱看了,只能疯狂地低着头。
——谁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想一出是一出。
若说整个京都,最不能招惹的人,便是这位了。
勤王楚矜,乃是当今圣上在这世上所剩的最后一个血缘至亲。
——皇上胞弟。
想当初,圣上二十三登基之时,楚矜不过襁褓婴孩。
但是十一年后,皇城遭小人伏击。
面对数千叛军,十一岁的楚矜毅然而然地挡在了圣上前面,几经生死,换来了当今圣上的一线生机。
待到叛军除去,圣上便亲封楚矜“勤王”称号。
一是取自勤王护驾之意,二是鞭策这位胆识少年能勤奋好学,早日争做将军将领,保家卫国。
可翩翩少年将军没长成,却成了全京都最游手好闲的纨绔。
即便如此,无论他做出什么事,圣上始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责怪他半分。又加之勤王脾性多变,让人捉摸不定。是以,大家对他又气又恨,却始终奈何不了他半分。
只要能避则避。
焉儿坏的人,可谓是一肚子捉弄人的坏水。
楚矜披起外衣,见人始终低着头,玩似地问:“我不好看吗?”
跑堂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嗯?”只听霸王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跑堂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脸惊恐:“不,不是……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楚矜又问:“如何好看?”
跑堂上斜着看了一眼,刚好触上那幽深眼眸,吓得忙磕头:
“殿下神明爽俊,目如朗星,我大周无数好儿郎,在殿下的面前,皆是要失了颜色。”
头顶之人轻笑出声。
那股压迫劲也消了不少,跑堂再次小心翼翼地扬起了视线。
大周的皇室,个个都是好样貌,勤王便是其中翘楚,就连陛下如今的几位皇子,也是无法比拟的。
眼眸含笑,却是自带寒意。
喜怒无常,常叫人不知不觉便触了霉头。
跑堂不敢再继续打量,连忙低了头。
随后就听这位笑面虎又不紧不慢地问他:
“此行都看到了些什么?”
跑堂不敢隐瞒,“看到了五皇子。”
“容瑜?”楚矜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变幻莫测,“接着说,还看到了些什么?”
他轻笑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半掩面的玩:“说得我高兴了,兴许还能封你个官做做。”
“小人惶恐”,跑堂心中乐呵,但是面上不显,只一五一十道:“我看到五皇子也在寻碧波簪,便找了当地的巧匠仿着您给我的真品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他就没生疑?”
“不曾生疑”,跑堂憨笑,“小人照着大人说的话,原模原样地设好局,他好似为此深信不疑,说来还是大人厉害,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让小人好生敬佩。”
扇面挪开了鼻,楚矜笑得更开心了。
跑堂接着说:“我回京的时候,恰逢五皇子也归京,便尾随了一路,看见他只是回府换了一席衣服,立马就去了侯府。”
“他进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问到此处时,跑堂觉得他的语气含着不悦。
跑堂不敢多想,赶紧点点头:“进去了。不过在他一个时辰前,洛家姑娘的两个侍女带着东西也回了府。”
楚矜收了扇面,脸上的笑意也散得干干净净,“再交代你一件事”。
跑堂斟酌道:“那先前说好的……”
楚矜睥了他一眼,“急什么,我还会克扣了你的不成,恰逢江南茨川县的县令因鱼肉百姓被罢免,事做好了,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了。”
跑堂一喜,再回话时声音都高昂了几分:“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就行,我李二愿为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要你——”声音沉了沉。
李二倏地抬起了头。
楚矜敛了笑:“——供出我。若是洛府的人找上你,你尽管说是我让你去献宝,人是我安排,计是我谋划,她若是想知详情,尽管说与她听。但若是涉及其余旁人,一律答不知,你可明白?”
李二有一丝不解:“那五殿下?”
“赝品是他找人仿,东西是他人给,你们从未见过面,我也不知道他在江南,更不知道他在寻簪”,楚矜冷了声:“他自己被骗,关我们何事。”
是了,从一开始,这位就让他以五皇子手下人的名义去造了假簪,又设下计谋,让赝品假经当地富商之手,成功地流落到五皇子手中。
李二忽地有些忐忑,心中那丝怪味道还未琢磨出点眉头,头顶那位就又发话了:“若是容瑜先找了你。”
话到这,却突然停住了。
李二聚精会神听到一半,仰头不解。
只见楚矜脸上那抹坏笑又回来了,他一脸无辜地摊开手:“若是容瑜先找了你,那可能县令是没得做了,你只能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李二怔在原地。
“瑜儿一向睚眦必报”,楚矜在和他擦肩而过之时停住了,慢条斯理地说: “所以你得跑快些,你的庇护在侯府,可不在本王这里。”
*
镇北侯府。
乔喜和颜梓正细细的汇报经过。
洛宴宁听完她们一路的遭遇,凝声道:“这事不对劲,若是按照你们所说,那跑堂欠钱不还,债主想要把他打死,若他早些时候手里就有了这簪子,性命不保时,为何不把东西拿去跟债主抵债”。
乔喜眼珠转了一圈,试探地问:“他说是家里祖传,或许是舍不得吧?”
“不对”,洛宴宁摇头,“既是祖传,性命担忧之时也舍不得出手,就更不会在性命得到保障之时赠与你们。”
这簪子找得太轻易了。
她按照梦境,只知道簪子在江南,连具体的位置都不知道,本是去碰碰运气的事情,却真的有所获而归。
世上没有巧合之事。
洛宴宁想了一会,“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到了手,这背后定是还有人。”
“那这么说,背后之人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只是为了悄悄把簪子送于小姐之手,他不留名,既是不图名”,乔喜仍旧想不通,“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洛宴宁不喜欠别人的,也不喜别人欠自己。这无缘无故来的恩惠,反而是弄得她心绪不宁。
她沉思了一会,还是决定查清其中由头。
洛宴宁:“既是局,必会露出马脚。你们重新去一趟江南,把跑堂带到我面前,我亲自问话。”
*
疾行的马沿路清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中让开,一辆金箔镶边,云锦封顶的马车慢悠悠地走在最中间。
前有皇上的亲兵龙城飞将在前领路,后有锦衣卫部下护平安。
敲锣打鼓的阵仗,比娶亲还热闹。
有不明所以的人从酒馆探出头,好奇地问:“这是哪家大人归京,竟不知避嫌,天子脚下,还敢如此嚣张。”
小二作为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倒是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颇不以为意地说:
“不是哪家大人,是圣上的亲弟弟,勤王楚矜”。
客不解:“大周世代皇族,皆是“容”姓。既是亲弟弟,为何姓楚?”
“自是因为当今太后姓楚”,小二抹布往肩上一甩,“这事说来话长,小的温壶酒,再慢慢说来与你听”。
靖康二十一年,勤王楚矜南下游玩归来。
本应即刻回府整顿,进宫面圣,却以一句:“本王要绕遍整个京都,让天子脚下的黎民都能感受皇恩浩荡”回绝了前来送旨的公公。
敲锣打鼓确实是传遍了京都的各个角落,就连好不容易睡个无梦午觉的洛宴宁也被吵醒了。
她看向府外的神北街方向,“外面是在做什么,怎的如此吵闹?”
白芷替她揉着额角:“还不是勤王楚矜游玩回来,非得向百姓展示什么皇恩浩荡,都已经绕着京都闹了大半天了,想来现在是到了我们府门口。”
见洛宴宁神色恹恹,白芷又问:“要不是让奴婢去门口催催,让领头的飞将走快一些?”
洛宴宁摆摆手准了,白芷便出去了。
她也没了睡意,起身来站到了窗边。
这个位置竟是刚好可以看见街上的景象。
这其中,那顶张扬至极的马车,尤其瞩目。
勤王楚矜,洛宴宁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梦境里与之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只是擦肩而过。
这位京都有名的皇族纨绔,仗着圣上宠爱,吃喝玩乐横行,这样的无限风光一直持续到了容瑜登基。
容瑜先是以他不务朝政为由摘了他勤王封号,后又因朝堂政见不和,被容瑜贬到了北荒之地。
那时北方敌寇猖獗,她父兄虽是死守北边,但依旧出现了漏网之鱼。
传闻楚矜便是在途中遭遇敌寇袭击,身死半路,尸首不明。
马车快要通过侯府门口时,那车帘忽地被人从内掀开半角。
洛宴宁刚回神,措不及防地与之对视了一眼。
眼眸深邃,又带几分凛冽,是莫名会让人心头一惧的眼睛。
这是不笑时候的样子。
洛宴宁记得他笑起来的样子,那是在梦境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微弯起来,也能生出多情的味道来。
勤王生得一双传神的眸。
对方好似也没有想到会看到她,怔愣了几秒,瞬间松下了帘子。
游行的队伍也突然加快了脚步,没一会便消失在了洛宴宁的视线中。
——洛宴宁想,或许是白芷已经跟领头地打完了招呼。
稍许,连敲锣打鼓声也渐渐熄了下来。
至此,耳边清净。
乔喜和梓颜进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人。
乔喜把人扔到洛宴宁面前,“小姐,这就是上次设局之人”。
李二咽下被呛到的口水,惊慌失措的跪地磕头,“求求女菩萨救我一命,有人想要谋害小人啊……”
洛宴宁看了眼两人一眼,乔喜立马否认:“我可没有打他,这人是被五皇子的人追杀,慌不择路送上门的。”
洛宴宁失笑:“我是想问你们,此事有没有惊动其他人?”
如此抓了人进府,若是闹大了,恐惹得人非议。
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想要节外生枝。
乔喜想不通什么叫其他人,还是颜梓开窍:“小姐说的是勤王?我们进来的时候走的后门,应是无人知晓此事。”
地上磕头的人眼珠子疯狂地转着,不知是哪个字刺激到了他,忽地瞪大眼睛奋起挣扎:
“对,是勤王,都是他指使我做的,是他让我把簪子交给两位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