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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lose My Eyes Forever by 小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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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的小枝,如今已是枝繁叶茂……
刺目的阳光被繁密的枝条掩盖,黑发的男人坐在树下,让斑驳的树影印在他的身上。
夏日的炎热被稀释成天空那样温柔略微冰凉的蔚蓝色,当眼泪混淆了视线的时候,和树叶的颜色融为一体,让他想到……那个人的眼睛。
自然,他是不会哭的,只有仰望着天空很久很久,被阳光刺痛双眼的时候,才能偶尔的产生这种感受。
他迷恋这样的疼痛,穿过视线刺进心里的感触,是那样的鲜活……让疼痛来得更多些!让他看得更清一些!回忆得更深刻一些啊!可是很快,阳光便会被枝叶挡住——这是那个人给的保护,即便已经死去,失去了全部意识,他还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男人靠在树干上,感受着风吹过树枝带来的微微香气,没有花的妖娆,只是单纯的,令人安心的,青色的味道。
“你是谁啊?”
那个时候,七岁的他仰起头,看到趴在树枝上的比他年纪稍大的少年。
清冷的月光融进他银色的长发,唯美得如星河一般,让人想要触碰,又不敢靠近……
他没有表情的脸精致而苍白,像是橱窗里曾见过的昂贵的玩偶。碧绿的眼睛在夜色之中染上深沉的暗色,却也不能剥夺他眸中的纯净。
一种……没有生命迹象的纯净。
斯内普想,他当时是激动的吧,即便没有表现出来。
少年的下半身连接着树干,他的身体仿佛是从树木里生长出来,诡异得让人害怕——这不会因为他那张漂亮的脸改变,反而会加剧——但是斯内普还是激动的,那时候,他把他当做母亲讲过的,魔法界的生物。
“你是谁啊?”少年又问了一遍,他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和他的眼睛一样,是空洞的。
斯内普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已经很晚了,这空地上没有人。
“我叫斯内普。”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魔法界的生物,他有些兴奋,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麻瓜界,出现在这里。
少年晃了下身体,上身像蛇一般绕过棕色的树干,从枝头滑下来,倒掉在树干上,与他平视着。
“不害怕?”少年的长发因为他的动作流泻下来,柔顺得像条银色的瀑布。斯内普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不是很香,可也让人感到十分舒适。
“你是……什么?”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但是比害怕更多的,是一份难言的欣喜。
他像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在无数次失望后见到了这片美丽的绿洲——这是希望!
他忘记了满心的疲惫和身体的疼痛……
透过“它”,他看到了他渴望的魔法界!
“树妖吧……大概……”少年不冷不热的说着,羽扇般纤长的睫毛扇了扇,碧绿的眼睛倒映出他的模样。
他表面更加冷淡,心却激动得颤抖的问: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他歪过头,拖着长长的音调说:“可以啊……”
斯内普一直不知道“它”是什么生物。
母亲说,树妖是消失的物种。
书上说,树妖不会离不开树。
他只是每天会去那棵树下坐一坐,待到“它”醒来的时候,与“它”说说话,然后回家。
“它”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早,后来,他来到树下的时候,就能看见“它”趴在树干上望着他。
“它”不爱说话,和他一样,因此很多时候,他们只是一个趴在树上,一个坐在树下,这么度过几个小时的时光。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小女巫,像百合花一样纯洁可爱的女孩,她叫莉莉。
“你和她关系不好吗?”“它”问。
“我们不认识……”他说。
“你把她带来。”“它”的言行总是像个矜持的贵族,说话也带着一股清冷的傲慢。
这番话说得,就像是命令他把那女孩带过来觐见“它”。
斯内普有些不高兴,自然没把女孩带来……
“没能搞定她?”那天,他对女孩说她是女巫,却把女孩惹火了。“它”趴在树上,唇角带着一点儿冰冷的笑意,似在嘲笑他。
他不说话,“它”又说了一次:“你去把她带来。”
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愚蠢吧……
愚蠢到,一定要让对方把不愿意说出口的话说开,他才能明白……
“它”说:带来让我见见,我动不了。
他把女孩带到树下,那一天,“它”碧绿的枝叶和棕色的树干都变成了雪白的颜色。大朵大朵的重瓣花缀满枝头开得灿烂,绯色的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落在他们头上、手心,美得让人心惊。
他抬起头看到“它”像以往那样懒懒的趴在树枝上,洁白犹如艺术品的手臂垂下来,几片花瓣从指间飘落,在他面前绕了一圈,而后零落……
浅浅的,淡淡的香气在他身边萦绕着,恍如梦境……
女孩很开心,与他成了朋友。他也很开心,和女孩聊了很多关于魔法界的事。
绯红的花雨静静的下着,女孩在傍晚时离开了,他感到很愉快,同时又意犹未尽。
这时,“它”说: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冰冷强硬的话语过后,空旷的草地上徒留一棵和往常无异的翠绿树木。
不,他没有明白……
即使“它”把话说开……他也依旧没有明白。
没有思考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更没有听到这话背后的疲惫,和隐藏的祈望。
也许那个时候,在他眼里,他……只是“它”——一个树妖罢了。
这眼神,一定很伤人吧……
更何况,那时的他还误以为这话的意思是自己不配而……恼羞成怒呢。
后来的好久,他没有再去找“它”。直到他收到霍格沃茨的来信后,才再次来到那棵树下。
“你来了……”他依旧趴在树枝上,冷银的长发垂坠而下,面无表情。
他最终没能说什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也许那夜的月光真的很美,让他看不清“它”的寂寞,“它”的悲伤,以及……“它”的……怨恨。
也许那个时候,他犯下的错就已经无法补救……
就如同自己眼中的第一缕曙光那样,珍惜、期望,将之视作生命中最美的一道风景……不料,那光在吸引了你的全部热情之后,又无情的离开,仿佛在嘲笑着你的渺小和无能。那温暖,获得后又消失,是如何的折磨啊……
男人阖上眼,倾听着微风拂过枝叶的声响。静静的,呼吸着他曾呼吸过的,孤独的味道。
他感到尴尬,面对“它”时失去了以往的那份随意和温馨。于是,他给了自己一个解脱的方式——离开。再也不去见“它”就不会这么不舒服了吧?
人为什么那么贪婪,那么丑陋?!
当别人对自己好而不开口表白、索取的时候,就肆无忌惮的挥霍他人的关怀。理所应当的,甚至自己从不付出!假装自己不知道,听不到,看不到对方的意愿,得到了对方的所有感情,却连一句关怀都吝啬!
那是一只灰鹰,衔着一根雪色的魔杖来到他面前。第一年。
还是那只灰鹰,带来一把外形酷似光轮系列的飞天扫帚。第二年。
每一周都会收到各种珍贵的魔药材料。第三年。
会有漂亮而奇异的鲜花送来,灰鹰空洞得可怕的眼睛总是在这时望向不远处的莉莉……第四年。
邓布利多说:有的时候,人不能一直向前看。偶尔回过头,也许会看到新的希望。
这话大概是在第五年的时候说的……
他一步步来到树下,凝望着那颗好像从未长大的树。
银色的发宛如白雪,冰冷的,即将融化的……“它”看上去透明得好像随时会被打破的,虚幻的梦境。
少年依旧趴在枝头,懒懒的开口道——
你来了……
他嘴唇翕动着,无法言语,因为“它”的虚弱。
他不想去见“它”,刻意的绕开那片空地。第一年。
他远远的望着那片空地,踌躇……而后转身离去。第二年。
他跑得气喘吁吁,距离“它”仅有百米,却失去了所有力气。第三年。
他站在只能模糊看到大树轮廓的地方,手中的鲜花凋零——一如那只灰色的鹰,徒留一地灰烬。第四年。
“它”垂下手,一颗和“它”眼睛一样碧绿的珠子滚落下来,就像那一年“它”对他抛下的花瓣。
很轻……
“它”说:把这个碾碎融进凤凰的眼泪,滴在她们额头。
“它”微笑,显得很僵硬,不知是长年来面无表情,还是纯粹的无力……
但是“它”笑起来很美……
这是“它”唯一的一次笑容,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令“它”开心的事,甚至于,那笑容里藏着绝望。
死去的人活了回来……
她们又重新生活在了一起……
看上去那样的幸福……
他感到怅然,想做些什么,又想不到该做什么。
他想回去看看“它”,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久了。
有一天,邓布利多忽然跑来跟他聊起了精灵:“传说中精灵把他们的心做成祝福,赠予他们的爱人。在精灵的传统中,交换祝福意味着生生世世的爱恋。当然,也有精灵把祝福送给不爱他们的人,因为精灵一生只爱一次,所以这祝福……也代表诅咒。当他们送出这样的祝福时,就意味着惩罚开始了。
“精灵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宽广的胸怀和博爱的精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都很小气……
“他们已经消失了几千年了,在一场浩劫中,全部消失了。也许死了,也许去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邓布利多,我假设你的脑子还没退化到和巨怪同一等级,那么……你的眼睛被蜂蜜黏住了吗?来这里讲魔法史?”他的心情很不好,邓布利多的絮絮叨叨更让他心烦不已。
“你知道精灵也是分很多种族的,”邓布利多当没听见,继续说道,“比如水精灵诞生在永恒之湖,他们能控制所有水。还有火精灵啊,土精灵啊……你知道树精灵吗?他们是水精灵和土精灵的混血,据说他们的幼儿是从生命之树里生长出来的。精灵之所以消失,很多巫师猜测,正是因为永恒之湖、混沌之焰等他们诞生的地方受到了侵袭。”
他搅动魔药的动作渐渐停下来……
老人继续用着不紧不慢的语调叙述:“有一对精灵夫妇——水精灵和土精灵。他们结合了,并非常幸运的很快有了后代。但是很不幸,在胎儿即将出生的时候,生命之树开始枯萎了。树上的小精灵们纷纷死去,精灵们感到绝望,这对夫妇更是如此,他们的孩子就快要诞生了。
“不过这个孩子最终还是活下来了,他的父母为此杀掉了一名树精灵。运用邪恶的人体炼金术和黑暗魔法,把那孩子被嫁接到另一棵树上。那孩子是这样活下来的,即时到后来,所有精灵都因种种原因死去——包括他的父母,他也依旧活着。炼金术失败了,他被永远困在那棵树上,不老不死。一直活到……去年。”
邓布利多沉沉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一瓶是凤凰的眼泪,一瓶是独角兽的血。
“别让两个人都留下遗憾。”
空旷的草地上,已经没有了那棵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大树。甚至连尘埃,都可能早已被风吹散……
他站在曾被树影覆盖的地方,仰起头,只有刺目的阳光。
凤凰的眼泪和独角兽的血浸泡了一百天的魔杖被埋进土里,他辞去魔药教授的职务,一间小屋,一个花园,一棵长势缓慢的小树,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夜风微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萧瑟。
似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银色的发丝微扬,少年用着平缓的语调说——
你来了……
他忽然有些怔忪,迟疑着向那道微光伸出手。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唇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一丝弧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