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猝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
-
虽然明天就要放假，今天的晚自习该上还是得上。
“明天就要放假了啊……”任黎用手撑着头讲。
“高考假……”晚自习开始时候穆晓就开始困了，打了个哈欠一边看题一边说，“马上就要高考了啊。”
“是啊，这次的考前加油真的也太无聊了。”和茗说，“我高三不会还要遭这种罪吧，我宁可不要好吧。”
“我也不要，高考前还要在太阳底下晒着跑圈，我真不行。”穆晓用手抹抹打哈欠打出的眼泪又摆摆手。
“确实还不如之前自己组织的。”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肖爽抬起头。
“那……我们要不组织一下？”任黎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桌子提议。
“组织一下？”薛漠在后头也响应，晚上他倒是精神百倍了。
“我觉得……”穆晓转过身还没说完，任黎就已经起身上了讲台：“哎，朋友们！来来来，先安静一下子听我说……”
任黎一上台班里一下子就能安静下来听他说话，穆晓感慨，这可能真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吧，不管那张脸说什么，别人还都挺想听的。
“敢吗？”穆晓看着离第一节自习下课的时间越来越近。
“有什么不敢的。”任黎扭头认真地看着她。
“有人会做吗？”
“只要有一个人会做那所有人就都会。”
“那谁……”
“我啊。”任黎又笑。
穆晓愣神，任黎这样笑的时候，她总会想她笑起来会不会是这样呢，然后就迅速地否认自己，任黎的笑是她好像一辈子都没办法笑出来的，自信干净且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明媚又极富感染力。
他是凭他一个笑就可以宣告夏日来临的少年。
铃声刚一响起，任黎和薛漠就冲出了教室，肖爽和茗也紧跟着出去了，班里的同学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出去看看热闹。
上个课间跑办公室问题的季书舒看着一下课就快空了的教室，走过来问穆晓：“这是？”
“走吧？去给高三加油！”穆晓还没听季书舒回答，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两人还没出门就已经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很突出的是任黎清亮的声音，在喊着的是“高三加油”。
和他刚才说的一样，就是喊一喊口号，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他和薛漠仅仅就是往那儿一站，不管是一楼的高三生，还是三四楼的高一高二的学生们，纷纷都站在了栏杆旁朝外瞅着高二一班这边，并且跟着喊起了口号。
枫城一中作为一个小县城的高中，只有三栋楼，彼此靠走廊相连，而高二一班所在的那栋楼属于中间的那栋，因此看不到这栋楼走廊的一栋楼的学生都挤挤攘攘地或下楼或走到对面朝高二一班那个方向看去，现在任黎对面那层楼的连廊上人满为患。
可能那上面的人们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想凑个热闹而已，没办法，再过几小时就要放假了的满怀激动的高中生们可闲不住。
就是在这个闷热的夏夜，在彼此拥挤着的走廊上，无数个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的那个人，艰难地从栏杆旁转身，凭借优越的身高，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她的那一刻便扬起了嘴角，眼里也带笑地朝她望来。
穆晓在那个瞬间觉得这个画面她似曾相识，像是在梦里或是过去出现过的画面，但明明没有，那种神奇的感觉让穆晓的脚步顿住。
氛围已经被带起来，围在栏杆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一声不停地喊着“高三加油”，任黎已经一路上说着“麻烦让一下谢谢”走到了她身边。
“我说吧？”任黎眼里亮亮的。
“我们以前没见过吧？”穆晓撇了撇嘴，思考。
“没有啊。”任黎笑。
“刚才那个瞬间我好像在哪见过。”穆晓看着任黎很认真地说，“梦里吗？”
“做梦还梦到我啊？”任黎莞尔。
“不是，我也说不清，我……”穆晓明明也没做过这种梦，却就是有一种既视感。
“别想了。”任黎拉着她的手腕穿过人群，“这边太挤，我们到那栋楼吹吹凉风。”
这边这么挤是因为谁啊大哥，你还埋怨上了。穆晓笑。
在他人激动兴奋的口号声里，两人站在走廊旁边却没说话。
晚上凉风很轻，微微吹过穆晓的发梢，穆晓看着靠着栏杆闭着眼睛的任黎，这么长的睫毛大概能有多长啊，一厘米？应该有吧，一厘米是多长，穆晓看向自己的手指，大概一个指节，看看手又看看任黎的睫毛，忍不住抬手想比一比。
还没凑到任黎眼前手腕就被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任黎抬起眼皮，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她：“干什么？”
穆晓这次倒是镇定地抽出手，搭上栏杆，看向灯光照耀的那边的学生们，问他：“你有实感吗，我们这个假期过完就是高三生了。”
任黎也转过身：“说实话，没有。”
在最低层的高三生们也都纷纷出来，聚在一起，抬头看着学弟学妹们给自己加油。有人互相鼓励，也有人悄悄抹眼泪，更多的是抬头望着他们的笑脸。
“我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一边期待自己成为高三生，一边又害怕。”穆晓开始抠手指，“我以前总是跟我自己说，大多是什么失意的时候，比如数学又考了倒一，地理遇到瓶颈期，政治的书我总是背不会的时候，我总宽慰我自己，到了高三就好了，就更努力了，这些问题到时候就一定能慢慢解决掉的，到时候一切都没问题啦。”
“我根本是瞎胡说，这些问题还是有。”穆晓皱眉。
“高三的学长学姐早晨在下面喊口号，江哥在队列里训我的时候，还有刚刚所有人给高三加油的时候，我好像有了实感了，我马上就要高三了，但是那些问题我一样也没解决，人人都说只要到了十八岁就长大了。只有我没有吗？我好像什么都抓不到，我还是这样啊，一样的看到数学题就头痛，想到考试就紧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要学什么，该去哪里该跟谁去。”
“我的未来马上就要在成人礼上被装进瓶子里了，但我现在连想装什么都不知道了。”穆晓还是低着头。
“那你之前是知道的啊，未来要做什么，和谁，去哪，是吗？”任黎扭头看她，发梢和他的心一样乱。
“之前也不怎么知道。”穆晓托着下巴，“但是大概知道？我一直想的就是学好英语，考个国外的好大学，和妈妈团聚。但是就前几天，我忽然决定不出国了。”
穆晓直起身对上任黎的眼睛：“所以现在我要参加国内的高考，和大家一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我怕只有我一个人摔落在桥下。”
“季书舒成绩那么好，她不用担心。薛漠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需要上个大学回家继承家业就好。温景和你还有和茗啊肖爽的成绩也都那么好，而且最后还要回京城考试，不用和我一起过独木桥了。”
穆晓抬头看向任黎：“我一瞬间发现，以前我和你们一样拥有的退路现在没有了，因为我自己所做的决定。”
“可我又固执地就想要这么选。”穆晓轻笑一声，“本来以为做出决定比一直纠结要好得多的。现在发现，果然烦恼过后还有另一个烦恼啊。”
任黎看着她直白的眼神，想：啊，原来我让你烦恼了吗。
穆晓顿了顿，避开任黎有些太过直接的眼神：“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你到底是谁。别说你了，我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任黎想说的安慰话被她最后这句堵在唇边。
刚刚热闹的人群不知谁开了个头，就开始了大合唱，大家口号喊够了。
“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留恋，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这句是任黎唱的。
穆晓定定地站在那儿，只看着任黎。
任黎把她的发梢别到耳后，说话声音轻柔却坚定：“会清楚的。”
“你的未来，还有我。”
他们在唱：“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弹出盛夏。”这些旋律从任黎嘴里滑出好像不费丝毫功夫，是顺滑又清亮的少年音。
“心之所动，就随缘去吧。”任黎又朝她笑。
笑什么。
她的心跳像夏日潮汐，潮汐和月光有关，现在打在他脸上柔成这样的月光和他有关，那他脸上的笑又和谁有关。
“怎么了？定在这儿了？”任黎拍拍她。
“差不多得了啊，上不上课了？”还有一两分钟就要上课，政治老师是真的不愿意浇灭学生的热情，一句吼忍到了现在。
人如鸟兽散，各班的老师开始吆喝自己的学生回去。
最后一节课，穆晓一边想着自己已经要高三了，必须好好听课，一边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刘艳点她背书时站起来背什么都不知道，多了一项罚抄十遍的假期作业。
晚自习终于结束，穆晓和任黎说完再见就立刻想拿着书包去找季书舒。
任黎坐在那儿拦住她的去路。
“星辰？”季书舒喊她。
“你等一下。”任黎和她说。
“那我们先走了？”薛漠对任黎说。
穆晓瞪眼，怎么，怎么就你们我们的了，我和季书舒才是“我们”！
“好，你们先走吧，我送她回家，没事儿。”正如任黎所愿。
“好。”薛漠答应是属于下意识，连忙抬头询问季书舒意见。
季书舒看向穆晓。穆晓点点头。
“那我们就先走了？”季书舒和穆晓再见。
穆晓重新坐在座位上：“你要干嘛？”
“不干嘛。”任黎快速收拾书包，“这个假期英语作业什么作业来着？我怎么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穆晓看了看他书包里收拾的东西说：“练字吧，英语老师给你布置的特殊作业。”
穆晓把手边的练字本给他递过去。
任黎装进书包背上就走：“走啊。”
“我和你讲讲我为什么来枫城吧。”任黎骑着自行车，把校服外套围在腰上，皎白的月光把他的轮廓照的清晰，“未来的事我也不清楚，我自己我可以努力让你清楚。”
“我和温景还有和茗，是一个院里的发小。因为一些原因，和茗的户口一直在枫城，而高考其实对和茗的家庭来讲并不怎么重要，所以和茗想回枫城参加高考，只是因为不想在京城待，喜欢枫城这个小城市而已。温景是和茗哥哥嘛，虽然不是亲的，但是也想过来照顾和茗。温叔叔也觉得枫城的高考模式对他也是一种历练，就让他来陪着和茗上学，考试的话还是回京城考。”
“那你呢？”穆晓问。
“我啊，我是跑出来的。”任黎转头对她一笑，“为了和我姐一起上学，我从小就跳级。我现在和你们一样大是因为我跳了两级，又留级留了两级。”
“可不是因为学习的问题，因为……音乐。”任黎声音变轻，路灯将他轮廓照的更加清晰，头发间透出微橘的灯光。
穆晓心里一沉。
“那两年我自己学音乐，搞编曲，跑各地录歌。我爸妈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他们觉得我撞了南墙就会回头了，反正我还小，又比同年龄的人都成熟些，那两年就任我心意，想做什么就让我做什么，只要不搞出什么事就成，他们挺乐意的。”
任黎轻笑一声：“可我偏偏还是搞出事了。那两年，我常去underground，额，就是地下音乐，在酒吧啊之类的地方，去唱rap，也有一些专门来听我唱的粉丝，我也学着人家去battle比赛，赢了奖金就拿来做我的音乐。然后有天有场battle，对面赢了，但是我的粉丝不服，去找主办方理论，一群小姑娘，好声好气地去说，却被他们调笑骚扰，有个rapper硬要带其中一个女生走。
“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穆晓看着任黎，他一脸轻松地说，“那结局肯定就是打了一架呗。”
穆晓看向任黎，眼里只是心疼。
“本来只是想阻止他就算了，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我拼命似的，然后我就把他打了个脑震荡。他背景还带点黑什么的，要来找我事儿，把事儿闹大了，还是温叔最后摆平的。”任黎说的时候没有什么感情，只是陈述事实，反倒是看穆晓的反应有了兴趣，“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姐听说的时候都吃惊死了，说我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还能把人打脑震荡，哈哈哈哈她都不敢信。”
“所以……你爸妈不同意你再做音乐，你就为了摆脱他们，来到了枫城是吗？”穆晓没回答他的问题。
“嗯，对。”任黎对她的猜测表示肯定，“所以你今天说好像在哪见过我唱歌那一幕，可能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你吧，她突然和你重合了一瞬间，可能那个世界的穆晓在听那个世界里还在做音乐的任黎唱歌。”
穆晓有些触动，她说：“还有一种说法，可能是未来的啊，未来的我在台下仰望未来的你。”
任黎沉默了一阵，直到到了穆晓家的时候，他忽然愣愣地说：“台上的我也还是那样在找你是吗？”
说完他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耳朵有点烧，拿手扒拉两下头发想遮一遮：“反正肯定你之前肯定没听过我唱歌啊，所以肯定不是以前。”
“或许吧。”穆晓和任黎挥手，笑出梨涡，“假期快乐！”
穆晓向路灯下有些不安的男孩告别后，关上门书包都没取下，靠在门上喃喃。
“听过的。”
“那场大雪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猝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