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燕成夏》水偌

23、把昨天都作废

　　大家都昏昏沉沉的早读已经过去，早饭一过运动会就又要开始了，上午的第一场比赛便是穆晓报名的两千米长跑。

　　“你昨天说了有饭我就没给你带豆浆了。”教室里只剩零散几个带了早餐的，任黎在穆晓旁一样样拿出书包里装的东西，“嗯…茶叶蛋，巧克力，还有这个——葡萄糖。”

　　穆晓搅和着自己的豆汤，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东西：“这些是给我的？”

　　“跑步嘛，不得补一下体力。”任黎扎开一盒纯牛奶。

　　穆晓有些怔愣住，眼前这个人好像比她还看重这场比赛。她笑笑，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拿过：“谢谢你。”

　　任黎没回应，只低着头在桌上磕了两下茶叶蛋：“两千米是第一个项目。还挺好的，没那么热。”

　　“我们有金银铜牌吗？还是奖状？”穆晓问任黎，他们篮球比赛已经比完拿了个第一了。

　　任黎没抬头，认真地剥着鸡蛋摇摇头：“不知道，篮球属于集体性的比赛，就只有一张奖状，是班级荣誉。跑步……我就不知道了。”

　　任黎好看修长的手指剥着鸡蛋壳，穆晓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手看。

　　任黎抬头就看到穆晓正看的目不转睛，把剥好的鸡蛋凑到她眼前：“两千米参加的基本都是班里的体育生了，我们班是没有体育生所以才没人报，那些有体育生的班可是都想要争一争这个奖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其实没太大机会拿到名次是吧？”穆晓小心翼翼地接过任黎手里的鸡蛋，还有些温热。

　　任黎眼神立马躲闪：“谁说的啊，我可没说。”

　　穆晓一口咬下半个蛋：“比赛是有输有赢，可是我……”穆晓看着任黎笑，眼睛弯弯，“我不只要赢了，有点太难，我只要比就好了。”

　　任黎又没搭话，转过头一只手拿着牛奶，另一只手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板。

　　穆晓看了两眼，忽然按住他跃动的手指。

　　任黎惊得背都挺直，明明刚才拿个鸡蛋穆晓都在尽力避开他的手。

　　穆晓拿开手，他的手却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了。穆晓朝他比“嘘”的手势，使了使眼色，轻声说：“有人在补觉。”

　　“嗯。”任黎也压低声音，环境一安静下来，他就在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不会大到导致它这样的罪魁祸首也能听得见。

　　“加油，跑完有奖励。”任黎小心起身，一转身就忍不住地嘴角上扬了。

　　“星辰，加油啊比赛。”季书舒提着早饭来穆晓的座位旁，她知道穆晓已经多久没参加过这种比赛，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她看了眼刚走进过道的任黎。

　　“嚯，薛漠？”任黎看着提着杯八宝粥的薛漠惊叹，这位啥时候吃过早饭啊，从早读睡到第一堂课才是常态。

　　“怎么了？”薛漠挑眉。

　　任黎扭头看向穆晓，穆晓耸耸肩，任黎就了然。他表面平静，眼神却在季书舒和薛漠间来回，内心惊叹，牛啊哥们儿。

　　因为是第一场比赛，大家都还聚精会神地观看，因为没有什么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体育场的看台，大家都是围在跑道旁边，笑着挤着看着跑道上的参赛者。

　　比赛就快要开始，穆晓戴着李迎秋昨晚给她的发带正热身，周围乱哄哄的声音却一点都没灌入耳中，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跳的热烈又激动，每一下都重重地往胸膛上砸一般。

　　只听一声哨响，奔跑起来的那一刻，风拂过耳畔的一刹那，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都清明起来，铺天盖地的加油和欢呼声朝她卷来，像是在背后推着她往前跑，替她迈动着脚步。

　　穆晓跑步时总是会愣神，喜欢让别的东西占据她的脑海。她看到季书舒模糊的脸就想，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李迎秋和季书舒像的出奇，她俩直率坦荡的同时又敏感多疑，不过两人最大的共同点是——心不连着嘴巴，表达爱的方式像是咬着嘴唇与你拥吻。她俩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又最爱我的两个人吧。穆晓用力迈动脚步。

　　穆晓眼睛盯着比她稍前些的人，紧紧地追上她的脚步，一步步超越了一个，两个，三个，她已经跑到了稍算靠前的位置。

　　这时候还剩两圈，穆晓就已经跑的口干舌燥了，就算是遵守着从前老师教的呼吸方法，但毕竟比赛还是紧张，又隔了太久没跑，总还是有些乱了呼吸的节奏，现在的喉咙已经干得快要喷火，穆晓觉得跑到终点的时候嘴一张大概就能把任黎烧成煤炭。想到这儿穆晓控制不住地还笑了下。

　　等下，为什么是任黎。穆晓拼命扯回乱糟糟的思绪。

　　“该冲刺了！！加油！！！”不知是谁的声音，或许不是提醒穆晓的，但是把四处乱飞的穆晓的心思又拉回赛场上。

　　她开始加速。

　　还有最后一圈，前方还有五个人。

　　先缓冲两三步，调整好呼吸。

　　吐，吸，吐，吸，吐，吸…

　　开始！

　　穆晓的眼从那一刻好像都亮了起来，400米正是她的最强项。

　　甩开胳膊，迈起最大的步伐，虽然前面的那人也在努力加速，可还是被穆晓超越了。

　　一个，两个。她现在已经是第四名。

　　还有最后二百米，前面还有三个人。

　　再努把劲儿，坚持到最后啊穆晓！

　　虽是这么鼓励自己，但腿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软了下去。

　　眼看着速度有所减慢，穆晓心里着急时忽然听到一声“穆星辰！！！！加油！！！！”

　　是任黎。

　　有些声嘶力竭的任黎。

　　平常端着架子但刚才的声音明显快要破音的任黎。

　　“穆星辰！！！！加油！！！坚持！！！”

　　还是任黎。

　　穆晓也觉得神奇，任黎不就喊了两声她怎么就超过了前面那个一直压着她跑步的人。

　　只剩最后二十米，穆晓拼命地跑到了外道，想要进行最后的冲刺。可所有人也都在拼命加速，不遗余力地往前跑。

　　“加油！！！！啊啊啊啊啊啊穆晓！！！！！”乱糟糟的，尖锐的，激动的，疯狂的，是季书舒、和茗一群人发出的呐喊。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过红线，穆晓拿到了第三名。
　　在跑完的那一刻她都已经快要虚脱，腿软的要支撑不起整个身子的重量。她此刻最想的就是随便找个什么东西靠上。

　　前面站着的不就是任黎。

　　什么叫做“不就是”啊穆星辰。穆晓累得头昏脑涨的时候还是想着质问自己。

　　她的身体明明都控制不住地往任黎倾斜，任黎笑着看着穆晓，都已经伸手去接了，眼前的人硬生生是侧了个身子，一把抱住了一旁的季书舒。任黎已经伸出的手只好尴尬地握了一握空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倒是旁边的季书舒，忽然被扑了个满怀，又看到旁边任少爷一脸失落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声。

　　“嗓子肯定都冒火了吧，”和茗拿过温景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水杯，递到穆晓嘴前，“有吸管儿的，喝慢点。”

　　“应该是第三名，很好的名次了，恭喜啊穆晓。”温景带着笑说。

　　温景一说完就看到了任黎在皮笑肉不笑，一个眼神他就懂了任黎的意思：这该做的都被你们做完了，好话也说了，要我干什么？【假笑】（看到没啊是假笑！！！）

　　穆晓扶着季书舒，拿着水杯慢慢喝水。

　　还没有，还没有听到任黎的声音。

　　还没有，没有敢抬头看一眼任黎。

　　她否认了一路，可是到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所有的否认都被推翻。

　　她不可否认的否认就是，在最无力又最开心的那一刻，她最想要紧紧抱住的那个人，没有别人，只有任黎。

　　“喝了几口温水了，可以喝我给你做的果汁了，”是任黎清爽的少年音，“昨天我拿新鲜草莓榨的。”

　　穆晓抬头望进任黎眼睛。

　　穆晓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草莓，任黎知道，她会拿她省下来的零花钱去买水果摊上中等价位的草莓，任黎也知道，她会因为舍不得吃而把草莓放坏，任黎也知道。

　　任黎从知道的那天就开始带草莓去学校，拿出盒子给打架分，温景一颗和茗一颗薛漠一颗季书舒一颗，薛漠要来抓一把的时候被任黎敲脑壳，一颗都不给他。

　　薛漠觉得他有些离谱：“任黎你至于吗这么小气？”

　　任黎满不在乎：“当然至于。”

　　穆晓在大家挑了一圈后希望最后的自己还有颗大的。任黎一眼就看穿穆晓的心思，看她眼睛在草莓上滴溜溜转，被她可爱得眼睛都笑弯了，想逗逗她，把盒子放回自己桌上，自己拿了一颗便开始吃。

　　穆晓眼睛瞪大，语气都有些委屈：“都不给我一颗吗？”

　　任黎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穆晓觉得脸颊一凉，是装满草莓的玻璃保鲜盒。

　　他说：“都是你的。”

　　穆晓一愣神刚接过就听薛漠在后头叫：“是人吗任黎，老子就拿几颗你就要跟你爸爸干架呐？”

　　“我的？”

　　“你的。”语气有些无奈，任黎笑着凑她耳边说：“下次咱不跟他们分了，大的都要被挑完了，是吧？”

　　穆晓觉得自己好完蛋，怎么因为几颗草莓她的血液就不受控制地上涌，心就已经快要跳出胸膛。

　　穆晓喝了一口草莓汁，冰冰凉凉的，又不只是单纯的甜，应该还有用其他的水果做搭配，特别的爽口好喝。穆晓只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好好喝啊！”穆晓笑着说。

　　任黎戳戳穆晓的梨涡：“说话算话的，奖励不得好喝才行。”

　　“是是是，我和温景喝的都是奖励的失败品，都还特好喝呢。”和茗撇撇嘴。

　　“我俩到现在也没尝过他所谓的成功品是什么样子。”温景也笑。

　　穆晓笑着把杯子递给和茗尝了一口。

　　和茗皱紧眉头，感觉有被味道冲击到，对温景说：“成功品就是比我们喝的失败品甜了两三倍。”

　　“啊？还好吧，我不觉得甜啊。”穆晓又喝了两口。

　　“所以才算成功品啊。”任黎带着笑音说。

　　和穆晓从小相处的李迎秋和季书舒那样心不连着嘴巴的人不同，穆晓总能感受到任黎给的明目张胆的的偏爱。

　　这种肆无忌惮的偏爱，穆晓第一次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