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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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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玘走的十分潇洒。
在他答应季翡后,他起身,利落说:“再见。”
这档口这个词,无论如何解读都让人难受,季翡坐着没动,到底没说话,目送他离开。
走到门口,程玘突然回头:“伤口记得消毒。”
说实话当时季翡真有种冲动,求一句别走,可好在他按捺住了自己,真爱与长久总得给他一样,即便看上去显得贪心,也比强装着风轻云淡好。
况且他被宠坏了,也装不出来风轻云淡。
季翡别开视线,巧合地看到原应属于程玘的房间。
房门口有一角阴影,像柜子的投影,他蓦然想起程玘还有一博古柜的小玩意儿在这里。
季翡盯着那方阴影看上许久,脑子里奇怪地转动着要不要叫住程玘还给他的纠结,直至关门声传来,他才转回视线,看着程玘帮他带好的门,出神。
偌大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
阳光是好的,南北通透的客厅在早上能够享受到温暖的阳光,今天的太阳出人意料的烈,季翡张张干到发沾的嘴唇,终是沉默。
这天,季翡后补了假条,现总监几乎是秒批同意,他便慢吞吞地走回房间,栽到上床狠狠睡了一觉,大有把床压塌的气势。
这一觉的时间绝对不短,再度清醒,季翡能感觉到大脑发涨的疼,看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天上的月亮和路灯交相辉映,隐隐还有过年的喜庆热闹声音。
季翡突然豪兴大发,他想去旅行。
这个念头起的莫名其妙,只是突然想起了苏杭的花红柳绿,风筝莺啼,他就蠢蠢欲动地想去再看看,明明此前只是出差时路过。
但……正好有假,正好有心。
季翡几乎连夜收拾行李,出发。
距离春节的前一天,车站已经不那么拥挤,甚至还有些寥落,季翡顺利买到通往杭州的高铁票,就此踏上旅程。
他一路向南,囫囵吞枣地逛完西湖十景,去到福建的武夷山脉看春茶采摘;带着不那么好也不那么贵的春茶季翡跑到了广深吃早茶,折返时则路过苏州的园林,带着解说器逛一逛留园,而后假期即将结束,赶在返程高峰前,他回到魔都。
短短六天,算是给他安排明白。
平时不爱拍照的人,这次意外地拍了许多照片,一张张放在朋友圈,眨眼间就能刷出一排赞,杨旭甚至在评论里嚎叫说他简直羡慕嫉妒,不过再大的热闹里,也没有程玘。
他在季翡的交际圈里消失无踪,微信删除,电话拉黑,完全如季翡所愿断的干净。
但看没看见呢?
其实是看见的。
杨旭会转季翡的照片,而且,几乎是即时同步。
季翡的拍照水平不错,着重在景,高远的西湖天空飞过的一只鸽子,巍峨的山脉朦胧细雨。
像这个人,细致恬淡,把所有感情都锁在心里。
这个春节程玘过得并不太好,对比季翡的轻松写意,他被圈在各色饭局酒局家宴里,席一趟一趟的吃,酒一桌一桌的敬。
第七天,他决定不干了。
对着所谓关心他的二叔,程玘说:“二叔你和他们关系亲近,就你代我去维护关系吧。”
彼时他的办公室里有三个人,一个他的父亲一个他的秘书,还有这个准备让他撑死的二叔。
他父亲训斥他:“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凭什么让长辈代你去。”
程玘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就委派二叔全权处理。”
秘书扭过脸,装作没听到。
反正他来回就是把自己的位置摆放的高出这位二叔一头。
他的父亲被儿子用言语戏弄,恼怒也找不出发力点,板着脸对自己的兄弟说:“那就麻烦兄弟你多跑跑。”
打着拖住程玘算盘的二叔眼珠转动:,说:“我也是为阿玘好,多见见人,把握住人脉对他未来有好处。”
一句好处,好像全天下的便宜都让程玘占尽,程玘还不知感恩。
程玘陷在椅子里,望天,等到他的父亲连叫他几声,才开口道:“人情最难欠,感谢二叔有心,我想着二叔可能也需要点人脉,从今天起就我做东吧。”
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总是要派上点用处。
望着程玘漫不经心的眼,这位二叔灰溜溜地提出离开。
虚与委蛇总是累的,何况有句俗语叫富不过三代。
到他这第三代,父辈的兄弟姐妹勾心斗角,小辈也跟着掺和其中,看似繁花锦簇的大家族,还不如人家一个人活的爽利。
等这位二叔离开,他的父亲还要再训斥他一通,什么你是小辈里最大的,万事要做好表率,什么父母寄托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别总是三五不着四的瞎玩,也该给家里出点力。
说了许久,却见程玘双目微阖,似乎睡着,他的这位父亲顿时哑口无言,转而说:“难得有空,去陪陪你的爷爷和妈妈。”
程玘睁眼:“你不去?”
他表情讪讪:“我就不去了,你阿姨身体不好。”
程玘瞅着他似笑非笑:“我的便宜弟弟出生了么?”
一语戳中心窝,他这位父亲也坐不住沙发,要走。
程玘自然不会留他,剩下的秘书自觉说道:“我先出去工作。”
门轻响后,一室寂静。
程玘翻开杨旭转的那些照片,看着看着,皱眉自言自语:“我水深火热,你倒自在。”
说好的断干净,此时心中却开始后悔,大概是往日的同进同出太过美好,对比现在的处境,程玘阴暗地只想把这人也一起拉进来共苦。
他把手机反扣,按捺住莫名躁动的心意,起身活动筋骨。
程玘的家族可谓枝繁叶茂,他的爷爷今年八十有一,身体仍旧健朗,即便婚育较他那辈人迟,也生有五子二女,现在各个成家,繁衍的他这一辈将近二十人,即将还可能继续壮大。
程玘是长子长孙,还很得老爷子喜欢,生下来就养在身边,人人都说偌大家业以后都是他的,人生顺风顺水的不可思议。
可惜他是天生反骨,学业结束后就开始咸鱼打诨,在公司挂了个闲职,似乎出去被人叫一声小程总他就满足,到婚姻大事更是荒唐,直接自曝自己喜欢男人,别指望他开枝散叶,气的长辈们无论内里和与不和,一致决定把他丢出去吃点苦头。
*
入海岛的某处庄园,天晴风和,民国式的洋房外撑着把阳伞,下设的摇椅躺着位身着传统缎面衣衫的老人,须发皆白,跟随摇椅摇来晃去:
“阿玘这个春节表现不错。”
程玘坐在他对面的矮凳上,剥开贡桔递给身边一位穿着改良旗袍气质温婉的女子:“挺甜的。”
女子将剥好的贡桔转给老人:“爸,尝尝这个桔子,阿玘特意买的。”
老人把眼瞧程玘,程玘只好起身,亲手将桔子喂给他。
汁水确实甜,老人的嘴却没能甜起来:“别以为买几个桔子就能讨好我,你出去晃荡半年,有什么收获说来予我听听。”
程玘也不尴尬,毫不客气地把带季翡做的几个项目都算在自己头上:“总价值几千万吧。”
老人无言之后,用手边的桔子籽砸他:“还能更没用点么?”
程玘差点扳手指给他算之前的业绩,他妈妈赶紧拦住:“别气你爷爷。”
两名男性就此偃旗息鼓。
其实气氛尚算和乐,老人也并非想问程玘半年来的业绩,只是程玘习惯在他面前满口跑马而已。
在程玘说回各地的风土人情时,老人又开心起来,只是嘴硬:“你去的地方我都去过。”
程玘说道:“但您去的时候交通没这么发达,变化也没这么大。”
老人生气:“我那时是原汁原味的乡土风情。”
“是落后的乡土风情。”
在两人差点再次掐起来前,女子无奈起身:“别吵,我去看看厨房午餐。”
她轻瞪程玘,温婉的气质加成下,十分没有威慑力。
等她走后,两名男性相视而笑。
老人说:“什么事不能在你妈妈面前说?”
程玘说:“我怕她会哭。”
“你妈妈比你想象的坚强。”
那倒是,丈夫是个管不住自己的主,东收一个,西收一个人,他的妈妈也没有什么怨言,东西一收,借口照顾老人,便过起隐居生活。
程玘敲自己额头:“再坚强,听见自己儿子不打算结婚也要生气的。”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
老人欠身,久经岁月的眼睛依旧光亮深邃,看什么都通透。
“我喜欢的人,没办法和我结婚。”
程玘是这么说的,像借口,也像真有那么一个人,与他深爱。
老人说:“家庭是背负枷锁,也是动力来源,你就是没有喜欢的人,才会总是这么没责任心。”
程玘道:“所以我这不是来向您表现我的责任心了嘛。”
“哦?”
“我要公司的绝对掌控权,”程玘笑,“特意来跟您打个招呼。”
老人吃惊地抖动胡子,挺腰直视程玘:“为什么?”
“为了不受人挟制。”程玘摊着手,说,“就这么简单。”
这个不受人挟制的前提是他受人挟制过,老人想不起他这位疼爱的长子长孙被谁挟制过,只是沉默后,老人终于还是懂了,说:“有机会带回来给我看看。”
程玘笑着说一定。
至于,他现在是不是还躺在那人的黑名单列表里,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