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爱情故事》路人痴语

2、第 2 章

　　电梯这种密闭空间一向让人窒息，哪怕心理正常健康的人乘坐也会不舒服，安全距离被不熟悉的人挤占，私密交谈的可能性更小，要是碰上存在感过于强烈的人或者上司、领导就更让人崩溃，看手机都只能装作看消息，最安全的方式是数楼层，盼着这几分钟时间赶紧过去。

　　手机屏幕明灭，视线灼人，存在感过分强烈。

　　季翡的手指在楼层按键上来回犹疑。

　　和霸总同乘电梯时应该说什么？

　　静谧的几秒钟里季翡居然想起来他曾经看过的帖子，帖子里最高赞的一个回答是：勇敢的保洁小妹赶紧往上冲！

　　季翡想笑。

　　“唔……我到下一层下，给您重新按楼层？”季翡低下头，声音含糊，问询道。

　　程玘扫了眼楼层，下一层，他没记错正好是项目部。

　　再看季翡抱着一堆东西，猜也知道是给他准备的。

　　“不用，正好去看看。”

　　季翡怔忡，这就碰上新上司了？

　　按照一般公司流程，新来的高层都会由老板或者人事总监引导到各个部门走一圈，介绍公司情况，接着小老板会召开会议，让部门领导都先认识一番，最后才会到部门办公室。

　　就这么大咧咧地直奔部门……季翡先想到的居然是那间还没完全安排好的办公室，桌面光秃秃，什么都没有。

　　电梯自动下行，程玘两步跨过来及时按了下一楼，视线扫过季翡的脸，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光：

　　漂亮、迟钝……很难判定是故意所为还是天性就这样。

　　像一本装帧精美封装完好却不知内容几何的书。

　　不为什么，程玘的脑海蓦然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季翡先垂下眼，避开视线。

　　游刃有余是他永远学不会的知识盲区。

　　办公室在现总监办公室的隔壁，和季翡离开时的模样有些区别，百叶窗打了上去，光线充足得很，扎着丸子头的张盼正在擦椅子，见到程玘便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哎呀，程总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还以为您要下午才到呢。”

　　“要坐好久的地方，先来看看。”程玘无缝衔接，见季翡愣着，指使他，“东西放桌上。”

　　季翡把东西放桌上，见张盼就在桌边上，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张盼刚接手，听见程玘说：“一事不烦二主，顺便装好吧，谢谢。”

　　季翡：……

　　他也只好来拆装那堆东西。

　　东西少，手多。

　　张盼麻溜地转手去拆笔记本外封，顺便和程玘说话：“李总不在公司，恐怕明天才能回来，项目经理只有四个人在家，其他人都出去忙了，等下是不是开个小会，先见见大家？”

　　程玘把行李箱放进里面的小休息间，听见张盼说话，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盼，弓长张，翘首以盼的盼。”
　　“嗯，”程玘应了声，出来看着季翡，“你呢？”
　　“季翡，季节的季，翡翠的翡。”

　　“翡翠是硬玉。”程玘没头没脑地点评了句。

　　季翡只好笑着说“是”，季翡名字是他奶奶取的，老人家只知道翡翠是个老东西，不管合不合适当名字。

　　办公用品之类的零散东西刚摆好，人事总监带着一帮人过来，进门就和程玘寒暄，季翡趁着这个空儿溜回自己的工位。

　　寒暄这种事，真的不适合他。

　　他旁边工位的杨旭探头：“哎，翡哥你怎么出来了？”

　　常人都是有机会露脸就多露脸，像张盼那样，一得到消息就去办公室打扫整理，顺便正好撞上新领导。
　　反倒是季翡，忙前忙后不说，居然人一多自己还跑出来，不说邀功，起码也得让领导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

　　季翡笑笑：“混在里面，尴尬。”

　　杨旭：“……”

　　杨旭进公司没两年，年纪小，个性也强，经常挂在嘴边的是该干的事我肯定干好，不该我干的事我干不好，也别找我。

　　为人是尖锐了些，身上却有种季翡羡慕的洒脱气，两人有时候能聊上几句。

　　“我要是翡哥你啊，就不出来。”杨旭瞥了眼办公室里的张盼，“好处总不能让一个人占全，容易折寿。”

　　“反正，还有部门见面会，不用着急。”季翡心平气和道，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打算把自己手里的项目资料再整理整理，有个案子三天之后要去汇报方案，他还有一点收尾没做。

　　刚敲几个字，张盼出来，神色古怪地走到他面前：“程总叫你去倒水。”

　　季翡一愣，“我？”

　　现成的人不用，干嘛非得找他呢。

　　“是啊，指名道姓要你。”张盼的神色越发古怪，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季翡你真挺厉害的。”

　　原来的上司带进带出，现在这个刚来半小时，继续带进带出。

　　所谓办公室政-治，无非是不该受重视的被重视，自视甚高的竟然落空从而引发的嫉恨不平罢了。

　　季翡眉尖蹙起，厉害到新上司要点名让他倒水？

　　“快去吧，等着呢。”

　　季翡将电脑锁屏，认命站起来去拿水壶。

　　原本以为倒水只是个小插曲，可能新上司对他印象太深刻，加之电梯惊情三十秒，所以额外给他找事。
　　没想到后面季翡又接到通知大家开会的任务，十来个人，偏偏让他做主持。

　　“我姓程，单名一个玘，王己，初来乍到，和各位共事时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各位多担待点，季翡，你介绍一下各位。”

　　季翡硬着头皮站起来，环顾一周后，把事情推给了所有人：“大家都做一下自我介绍吧，从左向右……从张盼经理开始。”

　　张盼神情一振，重新做了自我介绍，特意把自己的职务历年业绩特长都说了一遍。

　　由她打好模板，下面的人都依照模板介绍自己。

　　轮到杨旭时，这小子笑嘻嘻的别出心裁：“杨旭，旭日的旭，平生最大梦想是当条咸鱼，现在正在咸鱼复苏的路途上艰难前行。”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程玘突兀地笑了起来，镜片闪过寒光，他看向季翡：“你呢？在通往成为咸鱼的路上？”

　　季翡莫名被cue，笑容僵在脸上，好容易才想出词来打圆场：“……咸鱼是种人生态度，咸……而不死才是人生赢家。”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没错，吃喝等死算什么，边吃边喝还青春壮年才有看头啊，七老八十牙都掉没了，有什么意思？”

　　“哎，可不是吗，咸鱼着咸鱼着就臭了，我还是喜欢美美哒~”

　　“我原来是立志当条咸鱼的，可惜钱包教我做人……”

　　气氛热烈了一阵，等逐渐安静下来，程玘做总结陈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季翡一眼，说道：
　　“我不反对追逐成为一条咸鱼的梦想，不过还是要提醒大家一点，别使劲儿使错方向，到最后闲没捞着，钱也没捞着，平白荒废人生……”

　　不知道是不是季翡错觉，他总觉得程玘的话别有深意，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会议结束后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程玘被人事总监邀请出去，部门人员没人安排，各自下班。

　　季翡收拾好电脑准备回宿舍，电话响，接通后，徐蓉蓉的声音传过来：
　　“翡哥，程总的住宿就请你费下心，帮忙安顿下，东西我都送过去了实在来不及，谢啦！”

　　季翡眼前一黑：“等等！蓉蓉你们安排时候看没看以前的记录……”

　　徐蓉蓉那边一阵汽车喇叭响，只听见她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车来了车来了，翡哥你帮下忙，下次我请你吃饭！”

　　手机盲音。

　　都叫什么事？

　　季翡重新坐回工位上，手机拿手里，恨恨地只转了下手腕。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走。

　　杨旭喊他：“翡哥不走？”

　　“你先回去吧。”季翡有气无力道。

　　张盼来了句：“能者多劳。”

　　等季翡抬眼看去，她已经背着包出了门，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平白无故开罪一个人。

　　杨旭反而睨眼笑着，一拍季翡的肩膀：“干得好！”

　　季翡扯扯嘴角，没能笑出来。

　　挺无聊的，却又避免不了，谁也不能因为这么点事儿就不工作，工作……本身就很烦心。

　　初秋天日逐渐变短，昨日这时候还大亮的天披上一层暮色，路灯华彩亮起，从暗处看去有种繁华的萧索。

　　外面传来人事总监的客套声：“您看，实在是不巧，头头脑脑都在出差忙项目，本来今晚应该给您接风洗尘的，现在……”

　　程玘的声音带笑：“无妨，我先熟悉熟悉环境，等各位头头脑脑回来也不迟。”

　　“是是是……”人事总监答应着，话锋一转，“您看，这也是没办法，行政的小姑娘下班前给您安排好了，和您合住的是个妥帖人，觉轻，人也爱干净……”

　　他们进门，正好看见季翡，人事总监笑道：“我就说嘛，季翡肯定在，下午都认识过了，办公室还是季翡帮忙布置的……”

　　季翡站起来，没来得及说话，程玘抢了句：“哦？那我得谢谢季翡，安排的挺好。”

　　按道理季翡得赶紧说点客气话，什么“都是应该的”或者“做的还不够好，考虑的也不够周全”……
　　季翡莫名觉得自己要是真说出这些话来，这位新上司可能会接着他的话问些他答不出来的问题。

　　一时安静。

　　还是人事总监打圆场：“那么……今晚程总您先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再交流。”

　　程玘和他握手。

　　最后反而是人事总监先走，空荡荡的办公室就剩季翡和程玘两个人。
　　暮色已然深重，没开灯，季翡只看得清他的眼睛，暗沉冷静，依旧是那副闲雅的姿态。

　　半晌，程玘嗤笑声：“不走？”

　　季翡抿嘴，起身跟着程玘去隔间帮忙拿行李。

　　落架的凤凰，也终究是凤凰，需要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