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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 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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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时,架已经打完了。地上躺着好几个歪七扭八,满脸是伤的人。
乱七八糟的血腥画面把古凇看得心惊肉跳,唯恐这些血肉模糊的脸中有一个是万竹湫的脸。
翻一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那个,也不是。
……不是就好,万竹湫不在这些受伤的人里面就好。
古凇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开始难安起来,万一被齐天翔带走了呢?
腥涩的风灌入鼻腔,扰乱了古凇的思绪,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你……”
关心的话语如鲠在喉,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熟悉的那个人。但看见万竹湫身上没伤时,他的心安稳落回原处。
“没事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万竹湫拉开与古凇之间的距离,冷冷地看着古凇。
古凇:“怎么了?”
“不用你管。”
古凇刚想说话,却看见浑身是伤的齐天翔拿刀冲了出来,大脑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却先冲了出去,反应过来时那把军工刀已经接在自己手中的了。
血水顺着白刃流下,蜿蜒至袖口,古凇反应过来,抬脚猛踹在齐天翔肚子上。
哐当一声,军工刀落在地上,齐天翔在土里滚了个圈,晕了过去。
古凇看着被血染红的刀刃,心想,还真是造孽——
那是他上次打架留给齐天翔的刀。
没想到差一点要了万竹湫的命。
古凇因歉意不敢与万竹湫对视,喘着气问:“你怎么样?”
万竹湫已然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古凇皮开肉绽的手心。那人似乎担心吓到他,迅速把手背在身后。
骇人的伤口古凇是挡不住的,通过两腿之间的缝隙,万竹湫隐约看见一滴一滴的滚烫落在泥土中,莫名其妙灼伤了他,唤醒了内心深处的怯懦。
“他受伤了,求你带他去医院。”
万竹湫还没做出回应,身体率先反应,大步向前,忍着窒息的痛感,握住古凇的手腕,颤抖着声音:“我带你去医院。”
古凇任由万竹湫牵着自己,走出阴暗的废弃教室,迎面而来的辉光照亮了两个人。
一切都是熟知的人和事,校园里还是放着那首歌,熟悉的乐曲不知不觉落入了听者的心底。
万竹湫面无表情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古凇静静地看着他,等着医生为自己包好伤口:“谢谢。”
古凇慢慢走到万竹湫身边,道:“走吧,多少钱我转给你。”
万竹湫的语气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陌生:“不用。你是替我挡的。”
古凇一愣,没说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万竹湫忽然道:“为什么要替我挡?”
对上那双澄明冷静的眼睛,古凇沉默了良久,才道:“当时脚滑,不小心摔过去了。”
万竹湫一脸你觉得我会信吗的表情。
古凇抬起手想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接过抬起了手上的右手,疼得呲牙咧嘴。
万竹湫冷漠的评价:“傻子。”
“……”
这两个字一向都是他评价万竹湫的,现在被当事人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说我?”
古凇回神,万竹湫不知何时走了。
古凇立马追了上去,跟在万竹湫身后,询问道:“你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没有及时赶到。还是因为我没陪着你去吃饭?”
万竹湫停下脚步,冷酷的睨了古凇一眼。
古凇期盼地望着万竹湫。
在那殷殷期盼的目光下,万竹湫赏给古凇两个字:“啰嗦。”
“!!”
他竟然被万竹湫嫌弃了!
古凇不气馁:“竹湫,这件事已经不是校园霸凌那么简单了,齐天翔持刀伤人上升到很严重的性质了,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证据我已经收集好了,你是想自己交给老师,还是我来?”
万竹湫一脸你有病的表情,“齐天翔身后有人,老师都拿他没辙,要不然他怎么敢为虎作伥两年的。”
在资本面前,证据沦为空纸一谈。
古凇:“不试试怎么知道。”
“随你。”
……
接下来几天,古凇一直在办公室和教室之间来回跑,万竹湫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把一切收入眼底,就算任西喆与他说话,他都不理。
一切变了却又没变,日子不知不觉向前走。直到那天,广播响起,扰乱了所有节奏。
“星期三傍晚,高二二班齐某某带着十几个职校人员翻入我校,在电路老化的老教学楼聚集,殴打万某某。甚至还把赶到拉架的古某刺伤,事态严重,我校给予通报批评,暂停齐某某学业,并交于警方处理……”
虽然名字没打全,但全校心知肚明。
被齐天翔欺负、打压的黑暗时期过去了,被霸凌的人终于受到了应有的保护,黑暗被曙光笼罩,前路一片光明。等待他们的是光芒万丈。
整个学校陷入了无声沸腾之中。
万竹湫靠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万家灯火。
终于结束了。
他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结束的喜悦,更多的是迷惘、惆怅。
砰一声巨响。
后门被推开,古凇扶着门,头发凌乱,炯炯有神的看向万竹湫,那眼神就好像在说,我赢了。
万竹湫看过去,目光就再没移开过。
不是他不想移,而是身体真正的主人不想移开目光。
一片金光中,万竹湫冲古凇莞尔一笑。
古凇走到万竹湫身旁坐下,整个人焕发一种打了胜仗的光芒。
不过也确实是,把齐天翔送走了,确实算一场胜仗。
任西喆第一个八卦:“怎么回事啊,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我不知道,”古凇摊摊手,手心里躺着粉色的新肉,“你问竹湫。”
突然被点名,万竹湫有些不高兴:“不知道,别问我。”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任西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万竹湫。
古凇问:“怎么了?”
任西喆惊讶道:“他不结巴了!万竹湫不结巴了!万竹湫竟然不结巴了!”
万竹湫凉凉地看了一眼任西喆,然后转了个头,继续看向窗外,美景兴意,他的内心却荒凉一片。
忽然被冷到,任西喆尬笑:“万竹湫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他不高兴啊?”
“不知道。”
任西喆后知后觉:“你是因为我们没去帮你,所以生气了吗?我们不是不帮你,而是不敢帮,我们就是普通学生,只想好好高考完,不想被卷进那些风波之中。如果你还生气的话,那我真诚的向你道歉——”
任西喆站起身,向万竹湫隆重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
万竹湫说:“吵死了。”
然后慢慢嗯了一声。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就像高一时帮助他的那个女孩。
落了个不好的下场,甚至一辈子都可能从阴影里走不出来。
万竹湫忽然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古凇二话没说追了上去,跟在万竹湫身后,一直跟到天台。
不知道为什么天台的风很舒服,和下面的风不一样。万竹湫靠在围栏上,低着头,风扬起他的长发,却没了初见时怯弱的模样。
“有烟吗?”
古凇不敢相信:“你抽烟?”
“忽然想抽。”
“没有,我不抽烟。”古凇戒烟,是因为[秋]说吸烟对身体不好。只是现在[秋]没在他身边了。
万竹湫忽然看向古凇,眼里澄明的波光开始碎裂:“你很喜欢多管闲事吗?”
古凇站到万竹湫身边,倚着铁栏杆:“没有。我之前是不是告诉你,我有个……男朋友和你一样被欺负。只是我知道的很晚,我知道时他已经生我气了,不理我了。所以我想帮你,也许这样,他就不会生我气了吧。”
“哦。”
安静了许久,万竹湫开口:“你知道那么多。”
“嗯?”
“你知道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吗?”
古凇没反应过来万竹湫口中的女孩是谁。
“那个帮助我的女孩。”
“不知道,我暂时还没有她的消息。”
万竹湫嗯了一声,内心深处悄无声息发了一只鲜绿嫩白的芽。
“我不是万竹湫。”
“我知道。”
“我叫[松]。我本来想取代万竹湫,可是你的出现,让万竹湫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活下去的念头越来越强,主观念越来越强,让我无法占据这具身体,就连现在的我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都是我偷来的。”
那天是万竹湫求他出现,让他赶跑那些人。
因为万竹湫不想让古凇参与进来,不想让古凇再受伤。
他们之间的交易。
可他得到了身体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住,那一刻他才知道、承认了自己慢慢消失的事实。
古凇给了万竹湫活下去的希望。
铸成了他的消失。
古凇刚想问什么意思,万竹湫忽然昏了过去。安静的风忽然躁动起来,周边的树木枝头摇摇欲坠,但是没多久就停止了。
古凇低头看着万竹湫。
我知道你不是万竹湫。但是身体是万竹湫的,我多说两句万竹湫就会听见,让万竹湫知道,这世界其实很好,不用逃避。
看到[松]的第一眼古凇就知道了。
因为眼神不一样。
万竹湫的眼神永远澄明透亮,像孩童一般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