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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Chapter Ⅷ 娱神(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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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饼说完话后才发现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红中解释道,“不是,是白板他不舒服。”
一饼这个热心肠一听,赶忙道:“那愣着干什么,我们赶紧去看他吧。”
于是麻将联盟的众人也顾不上海底发现《最后的晚餐》这件大事,统一都往上走去了。
……
鲸鱼座把白板安放在最接近水面的位置,这个地方的画作是最多的,白花花的太阳似乎就在头顶,可人们怎么接近不了它,永远都无法跃出水面。
“白板!”大东的声音很洪亮。
那个靠着画作休息的少年转过头来看他们,“你们怎么都来了?”白板的脸色很苍白,他本来就很瘦弱,现在由于身体不适,强行忍耐之下,更显得像一副白骨了。
“在下面也没什么事,索性上来玩玩。”大东热络地握着他的手,和他闲话,就像平常那样,白板也静静地听着。
九万一眼注意他所倚靠的画作,那是挪威表现主义画家爱德华·蒙克的《病孩》。这位命途多舛的画家,先后经历母亲、姐姐、父亲、弟弟、好友的去世,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一生致力描绘痛苦,画作中带有强烈的主观性和悲伤压抑的情调,令他广为人知的是他的那幅世界名作《呐喊》。
而《病孩》就是蒙克描绘他年仅15岁的姐姐索菲亚患病的情景,可怜的女孩苍白消瘦,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黑发妇人哀伤地握着她的手,似乎在祈求上天能够留住她,可黑色的大背景依然宣告着死神的临近。
现在,微笑着的白板几乎要和这幅画融为一体了,就算是旁人看来,也会有些许不忍。
……
等到白板勉强睡着后,一行人才来到不远处谈今后的打算。
红中拍拍大东的肩膀,似在安慰:“算了,谁能想到海底本身就是第三座岛屿呢。”
大东谈了一口气,“就是看白板这样,心不好受。”
一饼道:“唉,早知道就不进这破海中漩涡了,在岛上悠悠闲闲度假多好。”
发财接话:“现在所有沙子都被吸到这里来了,那还有岛给你悠闲度日,早沉了。”说着,却是看向大东的。
默默听大家发言的鲸鱼座,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通关从这里出去了。”
“可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通关任务都不知道完成。”幺鸡说。
“不就是画画吗?”一饼都准备牺牲自己的大西瓜肚皮了。
九万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啊!”
鲸鱼座抬眼:“那不画画干嘛?”
发财替九万解释了一句,“他的意思是简简单单地画一幅交差过不了关。”
大东道:“其实也不一定要过关,能离开这里就行了,或者想办法让白板不那么痛苦。”
这……也不容易啊。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幺鸡看了一眼旁边于山间捧着水壶的裸女,不由叹息道:“这随随便便一幅画都是名作,我们怎么打得过吗?”
红中道:“也许不一定要画得很好呢。”他尝试给予大家信心,“一个岛屿只要表演合格就行,第二个岛屿我们就建了座沙堡就过关了……”当时那座沙堡一开始还是白板提议要建的,众人不由看了沉睡的白板一眼。
发财又想起了一些事,“的确,第二座岛屿的要求,也不是要求我们建多么华美的建筑,而是要求稳定性,不可被摧毁的稳定性,不是指房屋结构的坚固,而是指所有人意志的团结。”他的话的确让主人心里泛起点点微光,“也许这个地方也有特殊的要求,只是我们还没有想到罢了。”
麻将联盟的人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漂浮的画作,但依然没有想到,能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线索。
“对了,”九万问一饼:“你说下面最深处的那幅画,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对啊。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
九万便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有效信息。”
鲸鱼座也知道这件事,“最深处只有一幅画,肯定是特别布置的,另有玄机在里头。”
一饼回想了一下,“蛇夫座好像知道了什么。当时看着看着画,他就开始狂笑,说什么自己明白了,他想看的画就是我们自己什么……”
“他想看的画就是我们自己?”发财复述了一遍这句话,还是觉得不可理喻。
九万又问:“其他人呢,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吗?”
“……太黑了我没看清,我就听到蛇夫座说这些话了。”
一饼这样说,大家也无法再追问下去。
大东便转了一个话题道,“最后的晚餐?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啊?难道吃完之后就去死了,所以叫做最后的晚餐?懂哥解释一下。”
面对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九万便开始跟他们讲述道,“《最后的晚餐》是15世纪意大利艺术家达·芬奇所创作的作品,以《圣经》中耶稣跟十二门徒共进最后一次晚餐为题材。讲的是,耶稣的门徒犹大为了30枚银币将他的下落出卖给敌人。在耶稣被捕的那天晚上,用晚餐时耶稣对他的十二门徒说,你们之中,将有一个人会出卖我。这个时候心虚的犹太握紧钱袋子,就显出了他的马脚。”
幺鸡立马哇哇大叫:“太过分了吧。”其他人以为他是要义愤填膺,结果就听到他说:“这可是耶稣啊,30枚银币就把他给卖了,至少也要卖30枚金币呀。”
大东点头附和:“就是嘛,这犹大心理素质不行啊,一诈就全供出来了!”
“认真点好吧,你们两个人!”
挨了骂的两个人这个时候才收敛下来,苦于没有瓜子可以嗑的一饼,啃着手指甲问道:“为什么神要单独把这样一幅画放在最底下呢?难道是有人背叛了他,他记仇……”
红中和大东立马捂住他的嘴巴,让他别乱说。“不可说不可说。”几个眼神的威慑,立刻把一饼到嘴边的话给逼回肚子里去了。
“那最后这个背叛了耶稣的犹大结局如何呢?”鲸鱼座问。
“肯定没有好下场!”一饼道。
九万点点头:“犹大看到耶稣被判处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刑罚后,就后悔了,他送回血钱,然后上吊自杀了。”
“人财两空,还不如不干呢。”幺鸡感慨道,“要是我魂穿犹大,在最后的晚餐上,我立马就给耶稣下跪道歉,并且带他立即逃命,不知道能不能有条活路?”
大东嘲讽道:“就你这样还学人做二五仔,省省吧你。”
末了,没有结论。大家只好先回去休息。结果走回去的时候,胆小鬼一饼还被无意中被画作人物眼神吓了一跳。
“妈呀,有鬼!”
他咋咋呼呼地躲到了大东后面去,“瞧你这个样子!有什么好怕的!”大东抬头看了一眼庞大的肖像画,吐槽道:“又是耶稣,这个糟老头子怎么哪哪都是他。难道神真的跟他长得一样吗?”
九万走过来一眼,立马无语了:“这哪里是耶稣,这是德国画家丢勒的自画像。”
大东立马调转枪头,批判道:“一个画家还画自画像,太自恋了吧。”
“你用手机还自拍呢?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走在后面的红中也调侃道:“这有什么的,还有些画家把自己藏在画里,跟历史名人一起出镜,混个脸熟,流传度更好。”
幺鸡一听乐了,“还有这样不要脸的宣传自己的方式啊?”
“当然有啊,还有挺多的,你看到有时候一幅画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人特立独行,他不关心画作所呈现的中心事件,而是看着身为观赏者的你,那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画家本人了。”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幺鸡立马就近找了一副画来验证验证,他看了一圈就发现这么个特立独行的人物——一群人来围观着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围观群众中正有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家伙往画外望去,“诶诶,是不是这个!”
红中不认识这幅画,但九万认识,“对,这是《三贤士朝圣》,你指的那个人据说就是画家波提切利本人。”
幺鸡一拍掌,顿时有一种功成名就的喜悦感。
旁观的大东也道:“原来还可以把自己放进画里去啊。”
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几个人都听着有点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发财道:“大东,你刚才说什么?”
在看画的大东一脸无辜地转过头来解释道:“啊,我说没想到画家也可以把自己变成画里的人物。”
发财、红中、九万、鲸鱼座同时皱眉。他们不约而同想起蛇夫座那句意义不明的话:“他想看的画就是我们自己。”
“他”原来是“祂”。蛇夫座所领悟的东西:神所真正想看到的作品就是我们自己。
可以被隐藏在画中的自我。
同时,我们自己也就是画作本身。
不需要颜料的装点,不需要背景的铺设,我们就是画作本身,所有人都是活着的画,自然也就不需要我们作画了。
发财问同样了然于心的九万:“祂到底想让我们干嘛?”
九万还没有说话,鲸鱼座已经得到了答案了,“不是已经提示过我们了吗?《最后的晚餐》,他想让我们画一幅关于审判的图。”
率先开悟的四人脸色如四人一样惨白,因为他们终于明白蛇夫座大笑的原因:他所盼望的局面终于要形成了。
而大东、幺鸡、一饼三位愚者还在迷茫地问:“你们在讨论什么啊?”
……
在白板痛苦窒息的昏睡里,第三次月亮已经升起。
牧羊人正驻足于米开朗琪罗的《末日审判》前,《圣经旧约》认为现世界将最后终结之时,上帝将审判一切活人和死人,蒙救者升天堂享永福,受罚者下地狱受永刑,米开朗琪罗就是据此绘制出如此宏大的画作。
而犹大走过来,虔诚地跪在他的脚边,道:“我来向您告别。”脸上被狂热的潮红所支配着。
牧羊人迟缓地转过头,脸色平静:“他们依然决定由你去?”
“是……”犹大的声音里满是激动,“他们把这个神圣的机会让给了我,我,我我很荣幸。”
“……就因为你曾经扮演过犹大?所以你们都认为那幅画指向的是你。”
犹大因为这句质疑表现些许的不耐和恼怒,可是出于对牧羊人的尊敬,他还是再一次跪了下去,“能够惩罚我所扮演的犹大,以我这个罪恶之身去领受,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这不是神想跟我们说的。你们曲解了祂的意思。”
“就算是错误,也请用我不值一提的生命去证明。”
牧羊人静默了一会,伸手引导犹大看身前的画作,“米开朗琪罗是一位伟大的雕塑家、画家,他所刻画的《创世纪》和《末日审判》,大概神看了都会为之动容。和他同时期的人都说这不像是凡人的手笔……”
犹大蛮横地打断了牧羊人的话,“真正的艺术家只有神!是神借用他的眼,借用他的手,刻画出这一切的。”
牧羊人也不反驳,转而问:“既然你说神是借助米开朗琪罗才完成了这一切,那么。我们的眼就是神的眼,我们的手也就是神的手,我们的身体也就是神的身体。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爱惜神的身体呢?还是说你爱惜自己的荣誉,超过了对神的尊敬?”
“这……”犹大无力辩驳。他索性站起来,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我是要牺牲,我是要赎罪……”说吧,他像受不了似的,拿出一把银质的小刀,剖开了自己的胸膛,红色的鲜血顿时在海洋中扩散。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倒在了牧羊人的脚下,念叨着:“无论如何,请您替我向神辩说。”
牧羊人看着牺牲的羔羊,垂着头,像一盏要熄灭的灯。
而他面前的《末日审判》,早已经被鲜血染红,就这样吸食着鲜血,画中的一切像是活过来一样,不安地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