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春寒》lambda

24、牵马

　　出了门后，李容肆伸了个懒腰，回过神来介渊已经走出了几步，他连忙紧步跟上，凑在介渊身畔探出脑袋来，回勾着头看向介渊，介渊每往前走一步他就拖着身子也跟着往后挪一步。

　　介渊只当他是个活泼好动的，懒懒瞧了他一眼，看见他身上穿的黑墨色大氅，这才想起这件前两日一直被他披在身上的衣物的主人究竟是谁。这两日出门总是匆忙，随手拿起的这件衣物正是那天晚上二人一同遇袭时李容肆穿的那件，那天夜里他气弱发作，急着回来，情急之下竟然也无意中把这件衣服带了回来，如今正好也当还回去。

　　他突然想起，那天夜里李容肆以为他是女子，非要给他披衣服，当时才见过一次面，他们连认识都谈不上。

　　介渊双眸低垂着看向李容肆，“你现在知道了，我是男儿身。”

　　李容肆被他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糊涂了起来，疑惑着眼想了半天，接着便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笑着说道：“怎么了？”

　　介渊无言盯着他看了半响，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投来不解的眼神：“嗯？”

　　少年眉眼清晰，双眸沾了点点星光，正闪动着朦朦胧胧的流华，眉毛上端被浓墨般乌黑的发丝遮去，发丝顺着向下无序地垂落，又覆了些眼眶，纤长的眼睫翘起直直透过发丝。

　　介渊不动声色地移走视线。

　　“怎么了啊？”李容肆一脸困惑。

　　“所以说，倘若你对我有什么希望，恐怕我很难让你顺意。”介渊说道，他话里的意思说的含蓄。

　　李容肆一怔，随即笑道：“谁说的，怎么会呢。”
　　然后哼着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异乡小曲自己一个人跑向那座小拱桥。

　　介渊兀自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得到李容肆真真确确的回复后，他原本已经有些平复的内心又开始烦躁了起来，明明这就是他要的回答，但是在听到李容肆亲口说没有时，他还是觉得心头一空，随机将视线移到李容肆身上，眉头蹙起。

　　介渊看向少年坐在美人靠上的瘦削背影，走向前去，站在在他身旁。

　　远处园林草木蒙丛，虽是冬日，自廊桥下蜿蜒而过的小河依旧汩汩流淌，说来也奇特，寰京位置偏北，一到腊月二月，天气必然是极冷的，但饶是今年这等酷寒的年份，城中的江河仍然是丝毫不见有上冻的迹象。

　　李容肆盯着那草木看了许久，这才侧过身来，介渊站在他的近处，李容肆几乎一眼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扬起脖子，笑着说：“以前我一直以为王府都是些穷奢极侈的，看来也不尽然，你这倒是小巧雅致。”

　　介渊淡淡说：“这里不过是一处偏府，秦王□□在永乐大街。”

　　永乐大街？李容肆想了想，那不就是紧挨着皇城外吗？
　　常朝异姓封王封侯者不在少数，他竟忘了这秦王其实是权尊势重的一字亲王。
　　所以说，介渊也是姓介的。

　　他眼底挣扎了一下，稍纵即逝。

　　介渊心头本来蒙了层他自己也说不清的阴霾，瞧见他这副表情，眉头上挑：

　　“怎么？”

　　“没什么”李容肆摆手，“......那你怎么住在这里？”

　　李容肆想起那封信里的内容，以为是秦王知道介渊并非他亲生的事，所以待他并不好，只让他住在这么一居小院里。

　　介渊的脸与鼻子被寒风打的泛上了层红，感受着凉意，他微微阖上眼眸，深深吸了口气，整个鼻腔都被冷风灌的发涩。“永乐大街离皇城太近，周围都是王爵朝臣的住宅，住在那里，我天天要被他们烦死。”

　　他表面上显山不露水，在朝堂上被万人敬仰，又素来有秉礼自持的风评，朝臣们虽然知道他性格淡然冷漠，却只当是家教严谨，怎么会有人能想的到他私底下其实不知道给那些大清早就在王府外扰人清净的闲人们扎了多少草人。

　　李容肆会心一笑，从廊桥的美人靠靠背间隙伸出去的修长小腿一扬一扬。

　　“你不是要去府上转转吗？怎么在这坐下来了？”介渊不耐烦道。

　　李容肆双眼放空，托着脑袋道：“我看你这座偏府啊，也就这么一处地方有点意思。”

　　介渊的声音生硬起来：“牵了马，去□□。”

　　本来正值过年，偏府的小厮们也都回了家，如今天气正寒，没人烧炭，晚上要是住在这里，那就是如同住在冰窖里一般，昨天晚上他半夜冷的不行，自己起来烧的煤，他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事，手脚不熟练，给自己呛了个半死，自然今天也不再愿意住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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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们正在正殿前扫着地，这冷风阵阵刮过，地上也就没什么东西了，这会都闲歇起来，七嘴八舌地聊着寰京中俊俏的公子哥们哪一位还未娶妻之类的闺中秘语。

　　要说起这等人物，话头不可避免地扯向了介渊。其中一位丫鬟说起那位庆国府的二小姐时，声情并茂，说她是如何如何爱慕介寒君，又是在家中磨了多久，才搬动那位为人温和的庆国公亲自上门提亲。

　　丫鬟说到此处，有些叹惋道：“那日庆国公来的时候，我在门外偷偷往里瞧，二小姐坐在椅子上局促的像一块石头，往日里只见她在街上打马而过，那背影英姿飒爽，倒不像个女儿，听说还跟那些欺负人的流氓纨绔们打过好几次架，每次都把他们打的满街跑。那天她离开咱们府上的时候，整个人哭成了个泪人，第二天还能若无其事一样骑着马在城里跑，哎......你们说寒君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其他丫鬟也跟着叹气，又有一位丫鬟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道：“你们说......寒君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这倒是怎么说？”其他人哗然。

　　那丫鬟捂着嘴轻笑了半天，有意拿她们取乐，半天也不说话。刚才那个为庆国府二小姐叹惋的丫鬟是个急性子，连忙催促她：“绿锦你倒是说呀！”

　　被称为绿锦的丫鬟依旧是捂嘴轻笑。

　　“好姐姐，你快说吧！”周围的丫鬟们跟着哄嚷起来。

　　绿锦这才含笑着点点头，压低身子，丫鬟们也都围了过来，谁也不说话，专心听她说道：

　　“寒君在宫里年宴那天夜里，骑着马带着一个男人闯进了午门！”

　　所有人又是一阵哗动，眼里都带了抹难以压抑的惊讶之色。

　　“这事是真的吗？”有人小声问道。

　　绿锦想了想，犹豫地说：“我也是听府上的王大哥说的，他说这事在寰京都传遍了。”

　　“他这人油嘴滑舌的，满嘴里吐不出一个真话来，我觉得不能信吧？”又有人说。

　　“信不信由你们！”绿锦感觉自己的珍贵情报被怀疑，顿时有些懊恼，扔下一句话就要进正殿里去。

　　大管家却在此时快步走了过来，行迹匆匆，见她们聚着说话，压低声音说到：“快去收拾收拾，殿下带了个公子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