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日子》山有木支

32、第 32 章

　　车帘掀开一角，夏遇循着声音望去。
　　“夏哥儿，镇门口的灾民是越来越多了。”
　　天还下着雨，这些灾民没有一点遮挡的淋雨，看他们身上穿着，多是衣衫褴褛，观其面色，黯淡蜡黄，想来好几日不曾吃饱饭了。
　　牛车跟着前面的车依次进镇，到镇口时，有官差抬眼打量了一番，询问了两句方放他们进去。
　　拐进东街，离得远了，赵清清方压低声音问：“夏哥儿，你说会怎么安顿这些灾民？”
　　夏遇见问，摇摇头，意识到赵清清赶着车，看不到他摇头，方道：“我也不清楚。”
　　一切都允许的话，能好生安顿灾民，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冻死；情况不允许的话，灾民只能听天由命。
　　牛车停下，打断夏遇的思绪，他掀开帘子抬眼看了一眼，看到仙记到了，放下帘子，拿起一旁的斗笠戴上，用双手调整好位置，微抬着下巴在底下系了一个结。
　　夏遇用手将帘子拨向两边，微低着头下车，对着赵清清笑了笑，快步踩水上到台阶上，从怀中掏出钥匙，插入门锁上钥匙孔。
　　咔哒——
　　门应声而开，夏遇将两扇门都推开，容赵清清牵着大黄进来。他跟着牛车后面进后院牛棚，帮着把牛车卸下放到一边，手里拿着梳子帮大黄梳毛，陪大黄玩了一会儿。
　　雨不停下，院里水到了脚面，夏遇不得不提着裤子，踮起脚走，免得湿了鞋袜。
　　今儿镇上比往日热闹些，坐在店里不时能听到人说话声，偶尔有人从店门口经过，夏遇打开一扇门，倚靠在门边四处乱瞧。
　　街上能看到人了，大多三三两两躲在檐下，凑在一处讲话，有人讲话声大了，传到这边能听个一清二楚。
　　“都在讲灾民的事。”
　　夏遇回头，看着身后的赵清清道：“是啊，大家都很关心这事。”
　　“上面还没说怎么安顿这些灾民么？”
　　夏遇一边听远处人讲话，一边分出心神听赵清清讲话。
　　“是啊，等着吧。”
　　过了午时，街上更吵闹了些，人语声不绝，还有官差喝声。
　　夏遇两人刚吃了饭，正在厨房里刷碗，听到声响，顾不上擦手，忙开门看是怎么回事。
　　一眼瞧见前面人群拥挤，墙上贴了告示，夏遇转身喊了赵清清。
　　“清清，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夏遇不等赵清清走近，上前拉着他的袖子跨过栏杆往外走，这时候告示前围的人更多了，夏遇拉着赵清清站在人群外，努力分辨告示上信息。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后面又多了不少人，挤得夏遇斗笠都歪了，感觉雨珠打在了脸上，夏遇伸手扶正斗笠，低头从人群中挤出来，就近站在一家铺子前面檐下躲雨。
　　檐下已经有不少人在躲雨，离得最近的人靠边走了两步让出位置，夏遇朝那人感激的笑了笑，回身看见赵清清刚挤出来，忙朝他招手：“清清，这边。”
　　夏遇往旁边让了让，拉着赵清清上来，想到刚刚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赵清清听见了，也忍不住笑出声。
　　旁边还有别人，两人不好意思放大声笑，憋红了一张脸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泛出。
　　这时，告示前人渐渐少了，人们都像夏遇二人找地方躲雨。
　　镇子不大，一处躲雨的很多人彼此都是熟识，就是不十分熟悉也都互通过姓名，趁着躲雨的时间，凑在一处说话。
　　讨论的多是镇外灾民和刚贴的告示。
　　夏遇正侧耳听着，突然感觉胳膊旁有人靠近，他转过头看着赵清清靠近，听他小声说道。
　　“告示上说要盖大棚收留灾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夏遇点头，四下看了看，拉着赵清清走到角落：“是了，看来知县决定要接纳这批灾民了。”
　　周遭都在讨论这事儿，有认为知县菩萨心肠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知县心好，我也愿意出些钱，谁知道日后自己会遭遇什么不测，只当日行一善，为自己积福。”
　　有不愿意救助这批灾民的人道：“老天爷一连下了月余的雨，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等着我们，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再接纳这些灾民，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不管人们怎么讨论，告示已经张贴，再没有改变的道理。
　　夏遇听了一会儿，见雨势转小，忙理好蓑衣斗笠，拉着赵清清挤出人群，这会儿，雨已没过脚面。
　　他调转脚步，顺着各家铺子檐下走，挤过长长人群，方走到自家铺子门口，发现门口也站了不少人，夏遇没急着进铺子，跟赵清清两人站在角落听人说话。
　　又过了一阵，等人群渐渐离开，夏遇方拉着赵清清进铺子，顺手关上门，站了好一会儿，站的脚疼，又加上鞋袜有些湿了，黏在脚上很不舒服，干脆进屋脱了鞋袜，用帕子擦干净脚，往床上一躺。
　　夏遇在床上滚了几遭，抱着被子伸直脚面，发出长长一声喟叹。
　　“舒服！”
　　而后抱着被子趴在床上，侧着脸躺着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坐在窗边的赵清清喊他。
　　“清清。”
　　“怎么？”
　　“把花生拿来吃啊。”
　　花生是夏遇昨晚偷摸着炒的，喷香酥脆，闲着吃两个，非常惬意。
　　赵清清一听到吃的就兴奋，他忙站起来，趿拉着湿鞋问：“好啊，在哪啊？”
　　夏遇微微抬头看他：“忘了拿出来，还放在牛车上一个包裹里。”
　　眼见着赵清清快步跑出门，他在后面喊：“穿蓑衣戴斗笠！”
　　“一会儿功夫，用不着！”
　　夏遇叹一口气，在床上翻个身，视线正好对着门口，看见赵清清从牛车中翻出包裹，弯着腰护在怀中，冒雨冲过来。
　　“要是生病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夏遇语带埋怨。
　　赵清清跺跺脚，在门口跳了跳，抬手擦去面上雨珠，连忙笑着跑进来，将包裹打开，凑近闻了闻：“真香！”
　　忙装了两碟花生，一碟放在床边矮柜上，一碟放在桌子上，又将包裹系好放到一旁，迫不及待地脱了湿鞋袜坐上椅子，一口一个花生。
　　夏遇半支着身子，伸出一只手够花生吃，一口酥脆，好吃！
　　吃着吃着，他小半边身子离了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花生吃，两条白皙修长的小腿翘起，曲起好看的弧度。
　　砰砰砰——
　　伴随着敲门声，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
　　“开门，官差。”
　　夏遇两人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对视一眼，忙放下手中锅铲，小心翼翼开了半扇门。
　　“官差大哥，什么事儿啊？”
　　为首官差身材高大，用力推开门，偏头吩咐：“去搜。”
　　“是。”
　　夏遇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摸摸磕到的胳膊肘，看着几个官差在铺子里到处搜，他看向为首官差：“这是干什么？”
　　没得到回应，又见为首官差在铺子里四处翻看，夏遇心里没底，悄悄走到赵清清身边拉着他的手。
　　很快，搜捕的官差过来对为首官差一点头：“头儿，里面没人。”
　　“都搜仔细了？”
　　“是的。”
　　为首官差看了站在一起的夏遇和赵清清一眼，朝后一挥手：“走。”
　　唰啦啦，人走了，留下的痕迹还在。
　　夏遇快跑上前关了门，就怕人再回来，经历这一遭，他也没心思吃饭了，简单吃了两口，又和赵清清两人将被搜乱的铺子收拾一番。
　　“搜，搜什么呢？”
　　夏遇单手支着下巴坐在窗边想不明白，搜银子？不像。搜粮食？也不像。难不成搜人？有可能。
　　搜人的话，搜什么人呢？
　　很快，夏遇知道了答案，外面又吵嚷起来，他和赵清清对视一眼，悄声开门。
　　前面墙上又贴了告知，不少人围在旁边看，听着人群中不时传来的哀嚎，夏遇心里沉了沉，按下心中的好奇，待人少了，方和赵清清前去看。
　　告示上写了征用盖大棚的人名，细到住地，夏遇恍然，原来搜的是要盖棚的男人。
　　看到这里，夏遇放下心来，头一遭因着他是个哥儿而高兴。
　　回到铺子，看了看天色，头顶乌云密布，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夏遇当机立断，喊赵清清回家，另一边连忙跑进牛棚牵大黄。
　　赵清清听到喊声从屋内探出头，想说那么早就回去吗，看到天色后，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跑过来帮着夏遇装牛车。
　　夏遇牵着大黄边走边亲昵的摸头：“这阵子辛苦了，大黄。”
　　哞——
　　“乖！”
　　夏遇穿好蓑衣，戴上斗笠，锁好门，在赵清清上车后，也熟练的上车。
　　大黄这次走的飞快，很快出了镇门。
　　行了不到一刻钟，头顶黑云翻滚，雷声轰响，天色很快暗下来，伴随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夏遇艰难的抓着牵绳，紧靠着车壁，控制自己不掉下去，他勉强偏过头看向身侧。
　　“清清，你去车里坐着。”
　　赵清清双手死死扒着车壁，大声问：“那你怎么办。”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袭面，夏遇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艰难睁开眼睛。
　　“你先进去，待会儿再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