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朝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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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影还剩半年的时候，李花时和翟老回到了上海。四人聚在一起，说着各自的进展。
“顾辞营早就算好了，让制毒人提前离开。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灭口了。”
“我们这边也没有结果，找到了方子却找不到药材。”
“什么药材？”翟老问了一句。
秦深将药方递给翟老。
翟老蹙着眉看了很久，而后将纸重新折起，摇了摇头：“这味药材很难找，上次看到还是在古籍里，那中医能想到这张方子也是费了一番苦心。”
说完，他拿着药方走至桌前，提起桌上的笔，又撕了张纸，在纸上将药材抄录了一遍。
“这张药方，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既然你们已经放弃了找那味药材，那就只得我来想别的方子了。”
抄录完，他站起身走到洛影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和秦少爷就尽管走吧，趁着最后这点时间，能去多远的地方，就去多远的地方，我有办法了会知会你们的。”
“谢谢翟老。”
他又抚摸着洛影的头，笑了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想你这么早走。”
第二天早上，秦深和洛影就启程，先去杭州。
郑言和李花时一早就等在了车站，给两人送行。
这一别，再见可能就是半年以后了。
西湖下着细雨，配上朦胧的水汽，仿佛人间仙境。
秦深叫船夫先去休息了，自己撑着船在湖上荡悠。
蒙蒙的细雨打在身上没什么感觉，秦深不由哼起了歌。
洛影则惬意地躺着，闭起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不久，我和你在湖边那座茶楼上坐着，当时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
洛影没有睁眼，轻声应道：“那时候，你还不相信我。”
秦深低头笑了笑：“那时候的我也没想到会跟你走到这一步。”
“我也没想到。”洛影支起身，“换我来吧。”
说完，两人调换了下位置，秦深惬意地躺下。
“如果能就这样一直飘荡下去也挺好。”
“是啊，挺好。”洛影说着，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
“如果……如果能够平安度过这关，我们以后就可以一直这样，想去哪就去哪。”
“你不用管家里的生意了？”洛影回头看了他一眼。
“将来我自己做生意，时间可以自己调配。”
洛影皱了皱眉：“那你家里传下来的事业……”
秦深坐起身，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和我父母都说过，将来我自己出去做生意，不依靠他们。”
“只是在我弟弟小的时候要我带领他，让他能有继承家族事业的能力。”
洛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秦深凑过去在他侧脸轻轻亲了亲，笑着说道：“别担心，这些事我都能解决好的，只是如果我真的自己出去做生意，还得有你一起帮忙。”
洛影本想问他，如果自己过不了这关怎么办。
但当他看到秦深带有些期许的目光，他便没忍心问出口，只是弯了弯嘴角，道了句“好”。
东部的地方两人去了不少，洛影便提出去西部看看。
两人来到稻城县，此处位于高地，气候不如先前去的地方那般适宜，洛影却提出想去高山上看看。
山上的风太大，直把洛影的外衣吹落至肩头。
洛影一次次将外衣拉起，有些不耐烦：“风怎么这么大。”
秦深转头看了看拉扯着衣服的洛影，笑的极其温柔。
“看你太美，风都想窥探你。”
洛影看着对他笑着的秦深，不禁出了神。
夜晚回到住处，趁着秦深出去的一点时间，洛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写下了一封信。
这是他留给秦深的最后一封信。
他在信中写了许多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但后来又觉得这些事占的篇幅太多，便将纸放置于烛火上燃烧，打算重新写一封。
再写新的一封时，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划了又写，写了又划。
后来觉得涂涂改改实在不成样子，便又烧了重写。
这一封信，他思索了很久，该以怎么样的方式，怎么样的内容来表达分别与祝愿。
他不想让这封信看起来太悲伤，因为将来秦深再看到时会难过；他也不想太简短，因为他私心想在秦深的生命里多留下些内容。
最后，他在信中只提及了两人快乐的一些瞬间，比如寻常的拌嘴，或是旅途中发生的趣事。
而关于那些他心中的刻骨铭心的瞬间，只字未提。
而更多的内容，则是对将来的叮嘱。
说要秦深在自己离开后找个能辅佐他的、照顾他的女人成婚，不要辜负家里的期望，安稳的过一辈子，再留下孩子，好照顾他安享晚年。
在写这些内容的时候，就连洛影自己都没忍住。
眼泪滴落在信纸上他也不顾，只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继续写下去。
他知道，要秦深忘了自己太奢求，便只写了要秦深照顾好自己，多为自己着想，目光向前看，别总念及过去。
在信的末尾，他忍着心里的难过添上了一句——“我为你服过毒，为你叛逃过，最后还为你吃枪子。下辈子，记得还我。”
信写完，门外也响起了脚步声。
他知道是秦深要回来了，便赶紧擦了擦眼泪，将桌上的东西迅速整理了一下，确保秦深不会发现异常后打开了门。
时间过得太快，转眼间洛影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
时间的期限萦绕在秦深与洛影心中，两人虽都在努力地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异样的情绪，但最后一个月的旅途也不如前几个月的那般轻松。
可能只是片刻的沉默，就会给空气也带来寂寥。
再次收到翟老消息时，两人正在去北京的途中。
洛影说他在最后，想回到儿时待的地方，秦深也答应了，便一同前往北京。
一收到这封信，两人便调转了方向赶回上海。
“先前那张药方上的药材太难找，我翻阅了各种古籍，跑了好几处地方，才想到这么个方子，药材也抓齐了，你快给他试试。”
一年的期限已经见了头，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洛影服下翟老煎的药后，翟老说道：“一年过去，毒应该已经蔓延开了，好在你们之前看的那位中医给他开了延缓毒素蔓延的药，不然现在可能真的无力回天了。”
看着秦深爬上了血丝的双眼，翟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这贴药连服一周，这一周我也会待在他身边照看他的情况。至于能不能救回来，就得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谢谢翟老。”
翟老“嗯”了一声，转身出去煎药了。
在这样的关头，一周的时间对于秦深来说更加漫长。
他看着洛影的脸色越来越差，逐渐失去血色，精神也越来越差，一天醒着的时间也逐渐缩短。
这一周，秦深昼夜陪在洛影身边，祈祷着一个奇迹的出现。
到了第七天，洛影的脸上血色已经尽数褪去，他也接近昏迷。
秦深好不容易将最后一碗药汤灌下去，却没见洛影脸色好转。
翟老走到洛影床边，双指搭上他的手腕，脸色却总算好看了起来。
他转身对秦深笑了笑：“他已经没事了，之后我会给他扎针，等体内的毒祛除干净，那这次的危险就解除了。”
从得知洛影服毒到现在，他头一次露出了由衷地笑容，眉目间的愁苦也尽数散去。
激动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禁不住想要流泪。
翟老站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后背：“想哭就哭吧，别压抑自己。我都知道的，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秦深总算控制不住，低着头呜咽起来。翟老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出去了。
过了两周，洛影的毒彻底祛除了，他也终于能够下床活动。
他看着床边的秦深、李花时、郑言以及翟老，这些陪了他这么久的人，红着眼眶笑了笑，不断地说着谢谢。
又过了两周，洛影已经行动自如了，李花时也告诉了他和秦深自己最后的决定。
他打算回到北京，这个自己出生、又度过了自己孩童时期的地方。
火车定在了第二天下午，秦深和洛影一同到火车站给他送行。
秦深将行李递给李花时，问道：“顾辞营走后我还没问过，对于青山会……你怎么打算？”
“青山会的组织结构密不透风，下面的人不会知道我们这一层发生了什么，之后我会改变青山会的架构，将来它会成为一个纯粹的商人组织，不到迫不得已时不做会见血的勾当。”
秦深点了点头，洛影则问道：“那他们怎么办？”
李花时知道，洛影问的是那批死士，那批和他们一同长大的孤儿。
“我会留着他们，我也说了，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做见血的勾当，但有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用到他们的。”
“但愿不要有这个必要。”洛影自语道。
“我也希望是。”
“好了，车快开了，你们快回去吧。”说着，李花时向他们挥手作别。”
火车的鸣笛声响起，李花时已经站上了列车，秦深则回过头四处张望。
“怎么了？”洛影问道。
“李先生这一路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呢？”
李花时觉得有点奇怪，便问了句“谁？”
话音刚落，一个人跳上了车，双手搭上了李花时的肩膀。
一个人的份量顿时都压在了李花时身上，一下子的冲击让李花时都差点没站稳。
他看着郑言贴近的脸，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怕你路上孤单，这不是来陪你了么。”
“谁要你陪。”
话是这么说，他却主动拉过郑言的手，向车厢内走去。
洛影也笑着握住秦深的手，转身离开。
耳边传来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列车缓慢前进，暂别这座待了快十年的城市。
回去的时候已是黄昏，两人牵手走着，走到一半，秦深却停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洛影将头靠在了秦深的肩上，轻声问道。
“夕晖与暮色的交点。”
洛影顺着秦深的目光看去，晚霞掩映着落日。
在这纷杂的世间，这样的安逸实在太少，洛影几乎从来没有把心思置于过美景之上。
而在这落日图景中，真正美的不是云霞，是时间，是与所爱之人一起跨过夕照与夜幕的交界。
至此，洛影心中感激，自己在将死之时捡回一条命，才得以留在秦深身边，与他看完这场落日。
不，不止一场。这一生还有那么长，还有无数个落日可赏。
感谢岁月漫长，他还能与秦深共往。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朝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