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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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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清楚是第几天,我坐在机舱里;舱内航空小姐用中英文重复着安全注意事项,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色的窗户半开着,跑道上的白色指示标识在阳光下显得刺眼;领座是一位面相和善的老妇人。
手机的屏幕停留在关机画面上,不多久;画面全暗。
飞机轰鸣着在跑道上滑行,直到机头抬起;能够感觉到脱离地面的平稳。我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地面。
不知道,离开是否是正确的抉择;我只是觉得自己无法再留下。韩羽是对的,我不该再留在她身边让她愈发痛苦下去;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只是我没办法,再看着她麻木的表情祈求她的原谅。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沉沉睡去。
梦中,韩羽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她看着我,继而低下头轻轻把鬓角的长发撩到耳后。她没有说什么,我低头怔怔看着她;我问: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她没有回答,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颊;缓缓合上双眼,亲吻我的唇角。
我也闭上上双眼,睁开时;眼角湿润而温热。
我用手掌抹去眼角的水汽,深呼吸着缓解那种梦中欣喜和梦醒后失落交叠的复杂情绪。领座的老妇人平静地轻声问:
“年轻人,作噩梦了?”
我看向她,淡淡摇头。
“那就是梦见你想念的人了。”老妇人的笑容,让人觉得平静。
“也许吧。”我说。
“我老伴死后,我就一直能梦见他;每回,都流着泪醒过来。”老太太说着,脸上的表情像是怀念;大概岁月已经涤尽了她当时的哀痛。
“她还没有死。”我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似一个痛失所爱的人。
“那为什么宁可在这里想念她,不待在她的身边呢……”老妇人反问我。
“我,只会让她痛苦。”我讷讷道。
老妇人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有些事本来可能并不是我们能看到的那个样子,我倒是觉得你还很在乎她;做人真是不该让自己活得太辛苦,身体累倒没什么;心累才是真的苦。”
说完这些,老妇人就没再说什么。
我徐徐转过头望向窗外的云层,平缓凝止的浓厚云层上是耀眼的阳光。
两个小时以后飞机降落在昆明机场,站在航站楼外我拿出包里略显陈旧的素描本;反到最后一页。上面用潦草的笔迹记载着一个地址,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报出了那个地址。
出租车快速而平稳地横穿过整个喧嚣的市区,沿着外环高速又是行驶了一个小时;在路边的一条崎岖小路口停下,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
“就是这里了。”
付完车资,我站在路口;环视四周。而后闭上双眼,就像在书架上翻找自己要的书一般,寻觅着脑中对于这个地方的记忆。
循着小路,在树木之间穿梭;道路的尽头是一座木桥,架在一条数米宽的小溪上;小溪对面是一座村落。
村落里宁静,村口蹲坐着三两个老人抽着烟袋;他们抬眼看我,而后又低下头窃窃私语交谈起来。村里都是一些低矮的老瓦屋,前院里的鸡和狗偶尔会踱步在村中交错的道路上;我留意着一路上每一家门上的门牌号,一直到一扇门前。
在正午暖人的阳光下,斑驳得翻翘起漆片的木门旁盛开着一大簇蔷薇;同在一起的牡丹葱绿的掌叶肆意在阳光照耀下舒展。门的另一旁就是一扇有些破败的雕花窗……
眼前的景象,几乎与韩羽家中客厅里的那副油画重叠。
门上栓挂着一把锁,我撕开素描本最后一页上的一个小的牛皮纸信封;一把黄铜钥匙滑出信夹。门被推开时,发出年久失修的嘎吱声。
门后是一所小巧的内院,内院里已经疯长了不少杂草;院子里有一口盖着木板的石井。再往里,就是一座二层的小楼。
走进屋里,所有家具都被罩上了白色的布;布上落着一层厚灰。
我踩着木质楼梯走到二楼,二楼像是卧室;有一张大床,床边是紧闭的阳台门和朝着山的窗户;窗户被风吹开了一半,玻璃松动地发出哐哐声。二楼看上去比一楼亮敞许多,微凉的山风从窗外拂吹进屋里;卷起正对着窗的一副画架上盖着的白布。
我拿起那白布的一角,小心掀起布;布下是一副完成到一半的画。
被绷订起的画布上,一个女子侧垂着头,长发披着身后;坐在床前,充足的光线从她身后射入屋子。她全身上下赤裸着;圆润光滑的胴体侧面被阳光温柔抚过勾勒出娇美丰腴的体态。她的目光垂聚在身边窗台上的一株幼嫩的野蔷薇上。
我从没见过这个女子,却让我觉得熟悉;止于熟悉。
走到窗前,书桌上倒扣着一个相架;翻过相架。我心底一颤,有些褪色的照片上;是两个有着幸福笑容的人,一个长相与我相似;另一个,便是那幅未完成画中的女子。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我放下相架。
一个中年女子出现在门口……
她看到我,脸上又是惊又是喜,嘴里叨叨说着:
“你回来啦,都这么多年了……”
“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开口。
她急急打断我:“文殊,后来筠笙一直在这里等你;还是没等到,最后还是走了。”
“我不是林文殊。”我说。
她这才开始细细打量我,这样寂静了半晌;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我:
“你是?”
“我叫袁文洁。”
“你怎么进到这屋子里来的?”她语气依然和善,却没了刚才的亲切。
我拿出手上的钥匙:“我开门进来的。”
她像是舒了一口气地问:“你和林文殊认识?”
“也许吧。”我模凌两可的回答并没有让她满意,她接着问:
“你来这屋子做什么?”
“我是林文殊的朋友,回来拿一些东西。”我撒了一个小谎。
她的表情舒缓的许多,问我:“林文殊她怎么样了?一切还好吧,当年她失踪的时候真是让人担心。”
我点点头漫不经心答道:“恩,还好。”观察着屋里的摆设。
“我是李筠笙的表妹,陆琳。”她说着向我伸出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她的自我介绍以后我忙回转过头;握住她的手:
“幸会。”
她微笑起来,说道:“你可真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