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百合》旋转的舞步

30、相见争如不见（二）

　　“阿宁！请你，不！求你告诉我，阿磊他去哪了？好吗？”蓝洁用几乎是乞求的眼神紧紧地看着杨思宁，声音里是满满的悲伤和期待。沉吟了一会儿，杨思宁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吧！你先喝口热水，坐舒服点，我慢慢地把事情全部都告诉你。”“嗯！” 蓝洁重重地应了一下，像个听话的孩子，咕噜咕噜地把面前那杯热水喝完，再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感觉更舒服点。然后，她静静地倚在椅子里，扬起一双梦般的眸子，热切期盼地看着杨思宁。杨思宁心疼地握住她那双微微有点冰凉的小手，用低沉而充满感情的声音，细细地讲起她所知道的，最近发生在自己哥哥身上的事情:
　　“那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哥哥说要去趟花都，采购些冬装，准备春节假期时卖。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去见你，因为他带上了他曾经和我说过要送给你的那朵百合花标本，像宝贝一样包装保护着。你都不知道，出发的那一天，他开心得像个小男孩一样，我好久没有看见他如此灿烂舒心的笑颜了。我本以为他会在花都呆上几天的，可谁知道，第三天他就回来了。”杨思宁的声音中凝满了心疼和忧伤。“你是说阿磊去过花都？他去找过我？”蓝洁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不！不可能！” 蓝洁的声音虽小但很肯定地说。“是真的。他去花都就是为了找你！”“可我没有见到他呀，我也没有收到任何留言！”“他肯定是去过找你！”杨思宁很肯定地说：“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把他伤成那样的人，只有你！”杨思宁脸上有份凄然的心痛。“你都不知道，那天他回到家时的样子是多吓人:脸色铁青，嘴唇干裂泛白，两眼深陷，里面像溶进了两团乌云，整个人衣衫不整，头发零乱，脸上胡子斑杂。他一声不吭地闷闷进了家门，一头栽进他的房间里，就再也没有出来。他整天呆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愣愣地对着那朵百合干花发呆。后来，母亲哭了，他才勉强吃点东西，吃完就倒头大睡。三天后，他终于肯走出他的房间，放在桌子上的那朵干花不见了。可。。。。。。”杨思宁顿了下，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浓了，“若知后来他会那样，我和母亲宁愿他一直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地呆在他的房间里。” “他后来怎么了？”蓝洁急急地问。“他现在日日是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彻夜不回。” “他是不是铺里太忙了，所以才会早出晚归的？”“没有！”杨思宁轻轻摇摇头，接着说：“现在，铺子里的事很多都是我来处理了，他也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回铺头了。而且。。。。。。”杨思宁顿了下，说：“他有时回家的时候，满身酒气的，人都昏顿顿的。”“那他。。。。。。，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蓝洁的声音里已明显带着浓浓的泪意。“我也是过了一个多星期，问了好多我哥的朋友，我才知道，原来他去了离家十几公里的一个偏僻山村干苦力活了。”说到这，杨思宁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你都不知道，他现在整个人又黑又瘦，和以前变了个人似的。我和母亲劝了他无数次，可无论我们怎么劝，他也不肯放弃。我知道，他是在折磨自己！” 蓝洁听到这，早已忍不住泪如雨下，心像被撕裂般痛。杨思宁抱歉地看着蓝洁，接着说： “ 你问我，我哥在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因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今晚上，看来也不会回来了。” 此刻的蓝洁，早已泣不成声，梨花带雨了。杨思宁凝望着淡淡昏黄灯光下的蓝洁，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哥哥对百合花的那份痴狂和执着了，此时的蓝洁，正如一朵在雨中摇曳的百合花！
　　夜深了，杨思磊还没有回来。蓝洁在杨思宁苦口婆心的努力劝说下，终于摇摇欲坠似地走出了那间小屋。杨思宁怜惜地看着她，说：“等等！我用摩托车送送你吧！” 说完转身进房间去取钥匙。 “不用了！阿宁！我自己可以的。”蓝洁努力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体，独自走向风里。“好冷！”她浑身忍不住在颤抖，像风中执着站在枝头一片孤叶。“阿磊！我要见到你！阿磊！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磊！求你告诉我！”她呐呐呢喃着，可惜语刚成行，就已被风儿吹远。“洁姐姐！洁姐姐！”杨思宁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件半新旧的大棉衣。她用棉衣裹住了蓝洁纤弱冰冷的身子，搀扶着她慢慢向外面走去。
　　蓝洁已无力再说，再想，再看，再挣扎了，她像只温顺的小白兔，任由杨思宁搀扶着向前走。突然，杨思宁停住了脚步。她发现，前面不远处，自己的哥哥杨思磊正被一女孩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从计程车上下来。那个女孩杨思宁认识，是她哥哥初中的同学，一直喜欢着自己的哥哥。杨思宁低头望了望怀里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蓝洁，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蓝洁似乎发觉到了杨思宁的驻足，轻声说：“阿宁！谢谢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她边说着边撑着从杨思宁的怀里挣扎着站直了身子。不经意间，她睁了睁沉沉欲睡的眼睛，向前扫了一眼。突然，她像触电般挺直了身子，血一下往脑门上涌，浑身热乎乎的，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整个人充满了力量。“阿磊！她时刻惦记着的阿磊！”她正想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可她猛然发现，在杨思磊的身边，有个眉清目秀的女孩，他们两正亲热地在拉拉扯扯着向这边走过来。蓝洁一下子有点迷糊了，脑袋里一片空白。那个女孩此时也看到了她们，向这边招了招手，大声喊着：“阿宁，快过来帮帮忙。”态度很是亲呢。杨思宁重新扶住了蓝洁的手，带着她慢慢走到了杨思磊身前。只见杨思磊满身酒气，此刻正在摇头晃脑地唱着什么歌。那女孩温柔地扶着他，温柔地对着杨思磊说：“阿磊！你醒醒，你妹妹来了。”她温柔的眼睛在接触到蓝洁那双乌溜溜的，写满茫然和疑问的眸子时，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下，脸却是刹时绯红。“今晚我们同学聚会，他喝多了。”她自顾自地解释着说： “ 不过，都怪我啦！我应该拉住他，不让他喝那么多酒的。”
　　蓝洁望着面前那笑容甜美的女孩，听着她温柔亲呢的话语，她更加糊涂了。愣了好久，她突然猛地挺直了身子，挣开了杨思宁的手，走到了杨思磊面前。只见她伸出，轻轻地托住了杨思磊在不断晃动的头，让他的脸对着自己，然后用急切但很温柔的声音说：“阿磊！你醒醒！看看我，我是洁儿！你的洁儿呀！你好好看看我，好吗？” 她话未说完，晶莹的泪花已爬满了她那张苍白但清丽的小脸。她用自己清亮撼人的眸子，热切地凝视着面前这张虽苍老憔悴了许多，但依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杨思磊安安静静地看着蓝洁，脸上升起一丝狂喜。突然，他发狂似地挣开了蓝洁双手，有点声嘶力竭地在喊着：“不！你不是洁儿！你不是我的洁儿！我的洁儿不见了，她不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罗密欧的朱丽叶。”蓝洁闻言，一下子呆住了，又重重跌倒在身边的杨思宁怀里。只见她脸色雪白，浑身在不自禁地剧烈颤抖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像万箭穿过般痛，手脚像被寒冰封住般冷。她脑海中一片混沌，只能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不敢置信似地盯着面前在手舞足蹈地狂叫着的杨思磊。
　　突然，蓝洁像支离弦的箭一样再次离开了杨思宁的怀抱，来到了杨思磊面前，一把将他那颗不安地在摇动着的脑袋，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用坚定而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喊：“阿磊！阿磊！你醒醒！我是洁儿，真的是你的洁儿！我不要做朱丽叶，我说过的，我只要做你的洁儿！”她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却有着一份异样动人的美丽！她紧紧地，紧紧地搂着那颗还在不安挣扎着的脑袋，泪水如雨随风洒下，纷纷又落在了杨思磊的头上。杨思磊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满脸茫然地从蓝洁怀里慢慢抬起头，在他的眸子碰上蓝洁哀哀欲诉的双眸瞬间，他整个人猛地震了一下。眸里立刻盛满了狂喜和温柔，可忽然，又化为了揪心的痛楚。面前那张清秀可人的脸，那好看的眉，如梦的眸子，挺秀的鼻梁，小巧诱人的唇，这一切都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这不是他的洁儿，还能是谁呢？”杨思磊正欲伸手把自己心爱的洁儿紧紧地拥入怀里。可突然，脑海里又跳出了那个金色的洁儿，那个跪在罗密欧身边起誓的朱丽叶。猛地，他又狂叫起来，像见了鬼似的推开了蓝洁，嘴里嘟囔着：“不！你不是洁儿！不是我的洁儿！你是朱丽叶，罗密欧的朱丽叶，你是罗密欧的朱丽叶！” 杨思磊在绝望地挣扎着。蓝洁彻底被击垮了。她的脸色刹是死般苍白，圆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眸里有说不尽的那么多痛和恨！举起手，她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对着杨思磊的脸狠狠地刮过去。“叭”的清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像晴天响雷，杨思磊被吓呆了。“阿磊！” 一直在旁边默默站着的女孩惊叫着扑上去，用力搀住了杨思磊。
　　蓝洁此刻也被震得粉身碎骨，心神俱散。她只感觉到天翻地覆似的，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洁姐姐！”“洁儿！”吓呆了的杨思宁和猛然清醒过来的杨思磊同时扑向了就要重重摔到地上的蓝洁。悲痛欲绝，悔恨交加的杨思磊终于在蓝洁倒地的最后一瞬间把已经晕过去了的蓝洁紧紧抱在怀里。“洁儿！”大滴大滴的，滚烫的泪珠匆匆滑落，落在了蓝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