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独秀不是春》熊猫炼乳

7、再相遇

　　得益于大商人华英的威名，入关格外顺利。但为保计划万全，华英连夜领着自己的人从偏门离开了。
　　瑞卿则按照先前与将军商议的计划在各关卡布置人手，并未雨绸缪，与各精锐将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应对的方式都在纸上预演了数遍。直至这些事一一结束，才允许大家暂时养精蓄锐。而瑞卿只身前往万风楼准备去完成将军交代的另一件事情——与六皇子汇合。
　　于兴门关内不宜着甲胄，瑞卿换了便服，以便掩人耳目。
　　瑞卿身着银蓝色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衣摆上若影若现。一根白丝线将头发高高束起，遂在脑后，柳眉下黑珠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一走进万风楼店门，便有人笑脸盈盈地来招呼，她只得找了个靠万风楼里侧的位置坐下。即便坐在如此不起眼的位置，瑞卿心中仍觉得有些不适，大概是因为难得穿身华服，活在平常百姓的日子里。
　　瑞卿戴上了将军给的玉佩，是瑞香图样的，正巧她名字里也有一个“瑞”字。还记得那时哥哥总对瑞卿念叨一句关于瑞香的诗，“风雨离披枝叶瘦，可怜终不减清香”。
　　枝影横斜，日光透过蓊郁的叶片慢慢暗淡下来。
　　眼看着其他桌上的客人陆续散去，盏碟撤离，店家就要打烊了，瑞卿灌尽今夜的最后一杯茶，准备离席，心想六皇子怕是有事耽搁了，明天再来这等半天，要是再等不到，就只能直接行动了。
　　踏出万风楼的店门，一抹细白月华轻扫在她脸上，她睫毛卷曲纤长，耳鬓处挂着两缕细发，抬首时隐隐约约瞥见一个身影，却不得细查。夜深了，瑞卿打算先回客栈与小部队集合，只是一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于是悄声拐入一处人少的巷角，等待身后之人露出马脚。
　　瑞卿屏气凝神，发现这人似乎就在身后，果然一只手从后搭上了她的肩。刹间，瑞卿反手擒住那手，转身将其倒扣。反应迅速，动作有力，引得玉佩左右摇摆，须臾未停。
　　那人一时失力，整个人被抵摁在墙上，不得动弹，只得说，“是我，是我。”
　　瑞卿警惕，并未松手。
　　那人只能再解释道，“你身上那玉佩是我的。”
　　“拜见六皇子，刚才属下一时眼拙，误将六皇子认成歹徒了，望六皇子赎罪。”瑞卿闻言，心生惶恐，立即单膝跪地，取下玉佩，低头呈上以谢罪。
　　“我可不是什么皇子，叫我齐良就行，”他边慢悠悠地说，边扶起瑞卿，接过玉佩带到腰间，“准确来说，这玉佩是我朋友的。我一直想送她来着，只是后来没再遇见，如今反倒成了我的物件。”
　　原以为六皇子多年忍辱负重，潜伏暗处，大概是个清冷严肃之人，没想到他语气轻快，还有些自言自语，不像是多年潜伏之人。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瑞卿静静思索着，不敢多言，直至确认其话毕，才恭敬地回答道，“禀六皇……，齐良兄，我是受将军之命，带领攻打瓮城的副将，瑞卿。”
　　“可是瑞香的‘瑞’，卿卿我我的‘卿’”齐良故意打趣道。
　　“是。”瑞卿点头应道。
　　“这可真是个春天的好名字啊！有你在，这仗胜定了！”
　　齐良挑眉，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可惜，瑞卿一门心思只在将军的任务上，没有听出言外之意。
　　“齐良兄，一切正以将军的计划进行中，只是时间紧迫，请齐良兄随我一同指挥作战。”
　　“嗯，这是正事，烦请领路。”提及正事，他似乎变了个人似的，突然严肃起来，就如同瑞卿原先想象的那样，清冷而无言，以至于这一路上两人居然再没有一次对话。
　　等二人到了，众将领也已经陆续到齐。
　　齐良鼻梁直挺，唇色绯然，略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影，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容貌清秀而淡漠，说不上惊艳却令人格外舒适，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石砾间。
　　一双仿佛可以击穿前世今生所有刀剑的耀眼黑眸，直直地扫视每一位精锐的眼睛，庄重认真的目光令人肃然，若寒星点点。
　　“明日，我们将按照计划趁夜攻入兴门关瓮城，拿我们手中的箭屠尽城上、城下的敌人，用火墙拦住敌人的进路，也堵住我们的退路。我知道这一战比以往更未知、更冒险、更令人绝望，”他豪壮之情，洒落之韵，抑扬顿挫之气，使每个在屋内的将士无一不陷入沉思，甚至落泪，包括他自己，“但或许就是这一战，我们能从这场漫漫战争中解脱，能回家看看父母兄弟与妻儿，能过上不再风吹雨打的生活，能荣祖耀宗、衣锦还乡，少不了封赏，或入仕或从商。总之，熬过今夜，我们就只是我们自己了，我们今后要过自己的日子了！”
　　瑞卿看着将士们的神情，再看了看六皇子，想起他先前的话，总觉得这最后一句话是他对他自己说的。
　　听完六皇子的一番感人肺腑，潸然泪下的话，大家注定是要度过一个热血的夜晚，也即将迎来更沸腾的第二天，以及真正意义上的抛头颅、洒热血的第二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