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笨蛋妖精

4、莺解新声蝶解舞

　　蓝啸飏一直很矛盾，矛盾的原因就在于医治他病的药引居然是安霁寰的血。那是琬儿的亲侄子，他能这么做么？为了自己这条其实已经不久于世的命，伤害到那个听说酷似安宸的年轻人？
　　如今之计，只是希望绮幻不要告诉琬儿那个药引是什么，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琬儿为难，听绯妩说了，青青也还在。寰儿是青青和安宸的孩子，在安宸英年早逝之后，寰儿就是她唯一的精神以及感情寄托了。
　　“主子，安公子已经在赶来苏州的路上了。”绯妩垂首站在蓝啸飏面前，依然是一身绯色衣裙，无限娇媚。偶一抬头看到站在蓝啸飏身边伺候的蝶起冲她使了个眼色，绯妩看向蓝啸飏，发现他气色又不太好，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倦意。“绯妩先退下了。”
　　“回来。”蓝啸飏声音低沉却有些无力“想办法先绊住他。”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部署这一切，只要琬儿不知道这些就好。那么绮幻呢，她会不会已经飞鸽传书给晴儿了？两个人情同姐妹，不可能不通气的。
　　“主子，绯妩不懂。”听到那人肯赶到苏州，为医治主子的病献力，她们四个都十分开心。她和蝶起、落雪以及远在京城的翩翩都是主子从小收养的，他给她们锦衣玉食，请最好的师傅调教她们琴、棋、书、画，甚至亲自教导她们武功，以及医术、奇门遁甲。说是贴身侍婢，但蓝啸飏几乎很少拿她们当丫鬟，馥晴小姐享受的那些，她们一样享受到了。就好像翩翩，一直叫他义父，他也从不反对。
　　对于蓝啸飏的病，她们四个从小都看在眼里的，落雪的医术最为高明，内力也是她们四人之中最为深厚的，所以每次只要她在苏州便会为他金针渡穴，帮他消除一些病痛，但大家也都知道，这些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
　　这回听闻医仙苏绮幻可以彻底的治好他的寒症，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他，只有蓝啸飏自己，不见他开心，他反而要她拦住安公子前来解救他的脚步，他不知道他自己的身子已经禁不住下一次的发作了么？
　　“绯妩，你逾矩了。”蝶起开口，她何尝不担心主子，只是他这个脾气谁能劝得住？之后蝶起小心的看着蓝啸飏的脸色，好在他并没有动气。
　　“绯妩，按我说的做吧，你先退下。”蓝啸飏怎么会不知道绯妩是为了他好，只是很多时候，他不能太自私。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怎么做都是自私，为了自己的病，要伤害寰儿是自私，然而驳了绮幻的一番好意，任自己的病情愈发的严重，也是自私。想到这里，他再次咳了起来，蝶起一直帮他拍着后背，抚着心口，然而这一咳竟是好一阵子没能止住。再次拿下绸帕的时候，上面已然是深红一片。
　　“主子！”绯妩和蝶起心中同时暗叫不好，低唤了一声。自从那两个月前在书房咳血之后，他高热突起，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了下来，好久没再犯着吓人的毛病了，怎么又见了血呢？
　　“别慌。”蓝啸飏本人却是一点也不以为然，只是将那染了血的帕子轻轻一抛，准确无误的抛进了暖炉里，烧成了灰烬。看着两个丫头，轻轻笑了“不碍的，别告诉夫人和小姐。”
　　“主子，您这是。。。。。。”蝶起眼眶微红“不然蝶起叫落雪回来吧。”
　　“咳咳。。。。。。不必，落雪有她的任务。”蓝啸飏浅笑着看向蝶起，这丫头，刚刚见她的时候，她才多大？刚刚五六岁吧。一晃，都十年了。
　　那年他去了塞北一趟，路上救下了这个险些被亲戚卖给外族人的小孤女。将她细心照料着，一直回了苏州。一开始这丫头很怕生，不爱说话，甚至不让任何人碰触，但唯独不排斥他。蓝啸飏让丫鬟帮她沐浴更衣，之后有丫鬟告诉他，这女孩儿身上全是伤，都是被人打的。
　　他一个飞鸽传书把正在洛阳赏牡丹的堂妹蓝可恩拉了回来，找寻各种珍贵的外伤药，医好了她身上的伤，使得她不仅没有落下任何疤痕，反而皮肤愈加的滑嫩白皙。
　　“你叫什么名字？”蓝啸飏看着眼前这个和儿子差不多岁数的小女孩儿，想到她之前所受的苦，眼神不知不觉的添了慈爱，声音也温暖很多。
　　“丫头。”小女孩儿微微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和舅舅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有些胆怯。
　　“丫头？这叫什么名字。”蓝啸飏皱眉，哪知他这一皱眉，竟把那女孩儿吓的浑身一抖。看她这样，蓝啸飏不禁轻声叹息，他的手抬起来想抚她的发，却发现那孩子将眼睛紧紧闭上，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想起之前她身上的伤，蓝啸飏知道，这孩子是被打怕了。于是走到那女孩儿跟前，蹲下身去，尽量小心的去拉那孩子的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那女孩儿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领回这女孩儿，刚好是四五月份，他为了让这孩子能活的自在些，他就让这孩子住在风阁之内单独一个花园子里。后来他发现这孩子慢慢找回了孩子本来该有的天真可爱，而且，这孩子很喜欢和蝴蝶嬉戏，那天他去看她，便看到两只蝴蝶落在她身上。
　　“义父！”那孩子看到他便欣喜的向他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乖，义父起个新名字给你好么？”蓝啸飏蹲下身，搂着小女孩儿，帮她擦着因为玩闹而出的汗。
　　“好！”女孩儿乖顺的点头。
　　“以后你便叫‘蝶起’可好？”蓝啸飏浅笑着看向这个女孩儿。
　　“嗯！谢谢义父。”女孩儿开心的跳了起来“我有名字了！我叫蝶起！”蝶起冲回花园里，和她的好朋友——那些彩蝶和满园子的花儿说着“你们知道吗？我有名字，以后我就叫蝶起了！是义父帮我起的！”
　　蓝啸飏缓缓起身，看着高兴成这样的蝶起，他也禁不住笑了出来，只是手，轻轻按上了小腹。那样暖的天气，他的体内依然是寒气作祟。
　　那时的蝶起，乃至其他几个孩子都喜欢叫他“义父”，他从没反对过，觉得这四个孩子确实是从小无父无母，太惹人怜爱。然而长大之后的她们反而对他恭敬了起来，与他主仆相称。其实，他从没将这四个女孩儿当成自己的丫鬟。
　　也只有年纪最小的翩翩，还是改不了口，依然喜欢叫他义父。翩翩，那丫头现在还在惊鸿阁吧。惊鸿阁是京城最有名的秦楼楚馆，但是来往的客人却都不是泛泛之辈，谁都知道，惊鸿阁是蓝家的产业，消费也是相当之高。而翩翩，便是惊鸿阁的镇阁之宝。不仅天姿国色，而且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最以舞剑出名。翩翩，她不仅舞剑舞的好，真正的剑术更是四个人里面最精深的。
　　“主子，刚刚熬好的参汤，趁热喝了吧。”绯妩再次出现在书房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碗参汤。这段日子太冷，已经深冬了，蓝啸飏的身子愈发的不济，每天三碗参汤不能断。所有人都绷紧了那根儿神经，这参汤煎的也是如履薄冰，火不能太大，不能过小，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参必须要是千年的野山参，都要夫人或者是小姐，以及她们这几个人审过了才可以用。
　　“搁着吧。”蓝啸飏身子有些虚软的倚在暖榻上。小腹里面又开始撕扯般的剧痛，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一般。苍白的额角已经是湿薄一片，汗淋淋的。跟着便是熟悉的一阵阵寒意，他的手紧紧的抓住小腹外的那片布料，原本就灰白的唇色，已经染了寒青的颜色。
　　“主子，趁热喝了吧，这是小姐亲手煎的。”绯妩是几人中最敢说话的。她知道蓝啸飏极为疼爱馥晴小姐，不忍心看馥晴小姐难过，所以每次小姐熬的药或者是参汤，他怎么都是要喝的。
　　蓝啸飏听了绯妩的话，轻叹一声，瘦长的手无力的端起那碗参汤饮了下去。或许是心理作用吧，竟觉得小腹里真的有了些暖意。放下空碗，他倚了暖榻上的锦被，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去，蝶起轻轻的将他身上的貂绒毯子拉高。两个少女看着睡去的蓝啸飏，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哀伤，主子，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么？

作者有话说

　　蓝公子。。。还是艳福不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