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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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知交相谈抽丝剥茧龙神初访始露端倪
上回说到天界素还真月老得知风筝一事，进入姻缘坊查知剑子星君的有缘人身份。而盘桓人间的二位仙家不巧遇上灭定，听其言论引来误会重重，又要如何开解？
其时面对龙宿真君的逼问，剑子星君不慌不忙喝下茶水，臂弯拂尘一扫，石桌上已是空无一物。
拂尘再次轻拂桌面后，石桌之上出现了新的物事，乃是一套戏具，约有纸制的牌数十张，上绘不同花色，有些还印有人像。
龙宿不动声色道，这是何物。
剑子抽出几张花牌把玩，解释道，马吊。
以龙宿在天庭深居简出的个性，自然没见过这种来自凡间的新鲜玩意，他看了看纸牌，猜测应该是博具的一种，具体玩法就不清楚了。
方才明明是问剑子与那灭定到底有何渊源，怎地又把话题岔开到马吊上呢，龙宿以为又被剑子耍了，眉梢一挑刚要再问，就见对方将花牌收拢，抬头道，好友稍安勿躁，我之所以下凡就与此物有关。
马吊者，戏具也，取四门如马之四足之意，共四十页。须有四人来打，每人各取八张，余八张在桌上，四人轮流出牌取牌，以大击小。彼此轮流坐庄，三闲家合击一庄家，使之下庄。
剑子颇有兴致地开讲马吊打法，待得他讲到枝花空汤之类大小比较时，龙宿终于撑不住了。
他一手按住一张花牌，盯着对面说马吊正说得神采奕奕的剑子，沉声道，吾对此物的玩法无甚兴趣，还请好友讲重点。
剑子双肩一垮，长叹道，重点就是，这是需要四个人来打的，缺一不可。
当下便把如何在损友帮设计之下输了马吊被迫下凡体验凡人生活一事说了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把自己在凡间一月之内不可用仙者神力之事说出。
至于被风筝砸中，倒真是飞来横祸。谈及此处，剑子冷不丁想起风筝上面那首酸词，问道，你又是在哪里见到风筝的？
龙宿消化完毕剑子下凡的真实原因，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听见问话，沉吟片刻道，那风筝是自行飞进疏楼西风，吾曾听汝提及可用风筝祝寿祈福，消灾解厄，闲来无事就写了几笔。
他口中说得轻巧，却不提那时他见风筝而思故人的一番感念情怀。他想他的意思剑子总是懂的，说不说原也没什么要紧。甜言蜜语说得太多未免矫情，只是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又忍不住想倾诉爱意。
绿荫芳尽惜春暮，疏楼闲倚，几番流云度。梦里销魂谁堪诉，觉来惆怅多情误。
龙宿手里珠扇轻摇慢摆，那只引发风波的风筝静静躺在桌面上，纸鸢之上墨痕犹新，当时怎样心情还能想起个大概，念故人笑貌，思百年光阴，情之一字，从来最难解。
欲尽此情书尺素，人间天上，恨无鹊桥路。却将相思寄纸鸢，直上九天星君处。
想不到竟然真的送到剑子手中，这是否意味着彩笺已至，鹊桥终有。
这厢剑子听到风筝最初来自天庭，心下暗惊，如此说来自己手上系的红线果非虚假，谈无欲这一去不知是否能寻个办法，难道真的躲不过这场劫难。他想起灭定气势汹汹，不由打了个冷颤。
龙宿回过神，看着剑子雪眉微蹙不胜烦恼，忽然又有点玩笑心思，看来风筝在吾之后便落入那位灭定小姐手中，继而遇见了汝，她既说汝拿着风筝便是她的有缘人，风筝的第一个主人是吾，莫非吾才是汝的有缘人？
谁是谁的有缘人，红线自系在两端。
一双黑眸忍不住朝龙宿执扇的手瞟去，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强按下心绪波动，剑子岔开话题，你的龙麟真是越来越厚，实在让剑子叹为观止。
龙宿早看见了他的小动作，仔细看看手腕处，除了感叹下自身太过完美无暇以外，再看不出别的。
风筝从天上龙宿手中而来，落入人间月老庙，继而被灭定得去，一股邪乎的风最终把它吹向剑子。
冥冥之中似有定数。
一月之后方是蟠桃盛会，好友左右无事，留在人间游玩也未尝不可，若是没落脚处就留在三分春色，吾把这里交给汝罢。龙宿从石桌旁起身，口中说得轻缓，分明是要道别。
那你呢？
这问句回问得急了些，有些失了剑子平日的淡定，他不知龙宿用意，潜意识里只觉得与自己有关。
然而事实确是如此。
这嘛，龙宿故意学着剑子平日口吻，珠华宝扇掩去半张面孔，看不清表情只听得见他话中笑意，吾先回疏楼西风取样物事，即刻便回，汝不用担心，勿思勿念。
想龙神神通广大，要什么东西不是手到擒来，何须亲自奔走。明知他是谎话也懒得拆穿，倒是对最后勿思勿念四个字怎么听都觉得别有含义，剑子星君斜他一眼道，暂借三分春色，待你回来完璧归赵。
龙宿揣摩着他言下之意，莫不是他不回来，三分春色就要遭殃了么，当下笑道，哎呀剑子，想不到汝这般有心，想吾早点回来可以直说。
其后在拂尘化作利芒扫过来前，龙宿真君的身影已然消失。
剑子坐在石桌旁盯着他消失的地方愣怔会儿，收起桌上的马吊，他方才变出此物已是用了法力破了誓言，也许是在龙宿身边格外轻松的缘故，很少会去想烦心的事，能和这个人相对而坐，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是心满意足的。
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于此次人间重逢之后越发浓厚。
那副马吊牌在他手里慢慢变得淡薄，越来越浅，终于化作虚无。
却说这灭定小姐于花市巧遇龙宿，神思恍惚地回到红叶山庄后，想起剑子登时愁肠百结，如把希望全寄托在龙宿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上着实欠妥。凤凰城上她才是地头蛇，怎能轻易相信一个外人，何况观龙宿当时神情并不热心。她下定决心还是要坚持日日寻找，只要剑子还在凤凰城方圆百里之内，必定逃不过红叶山庄的耳目。
她这样每日带着家丁出门询问，久而久之，凤凰城里不少人都知道了有个名叫剑子仙迹的是邓王爷的乘龙快婿，若是找到了他送到红叶山庄定是大大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红叶山庄门外蜂拥如堵，有称自己便是剑子仙迹的，也有称今早出门听见有人唤剑子的。红叶夫人看着高矮胖瘦不一，歪瓜裂枣各类的剑子仙迹们，头都变作两倍大，又不忍心打击灭定，只得由着她折腾。
剑子星君下凡之后，卧江子星君曾言他这次下凡将会有场很大的劫难，虽是桃花劫这等风流好事，却未言这场劫难要待何时才能结束。就剑子入尘之后种种风波来看，此桃花劫当真让人吃不消，而彼时安居三分春色，轻松地睡大觉的剑子星君，全没预料到他的劫难远未结束。
比如灭定的认死理就不曾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剑子仙迹之名已经响遍凤凰城。
若是星君知晓自己平白多了这么多分身，恐怕面上黑线会多到挂不住。
灭定这番兴师动众还带来了个后果，当时更是无人能预知，而剑子星君日后和龙宿星君谈起这段往事时，也是十分后怕。造化弄人四字已经不能形容，说是老天故意捉弄还较为妥帖。
就在红叶山庄外排起与剑子有关的长长队伍时，有一个人来到了凤凰城。
这人来自天庭，与剑子星君乃是旧相识。
先不提此人给剑子带来了怎样的变故，且看看龙宿真君这回上天之行的真实目的。
龙宿真君仙术超凡，如电掣风驰般过了天门，强风过境，激得守门大将们齐齐打了个颤，只觉得脖子后汗毛直立，却连影子都捉摸不着。
看这股风的去向，竟是直直奔向琉璃仙境。
要说这龙宿真君虽然少与众仙家交际，谁掌星辰运行，谁掌风雨雷电，谁管生死簿，谁管是非账他是一清二楚，和剑子数番谈话已让他确定风筝之上必有玄机，要解开这玄机必要寻那专管红尘痴男怨女的月老大仙。
行至琉璃仙境门前，龙宿停下脚步，这里面的人名列天庭七大不得不防头一位，与剑子一样都是一肚子黑水。在天庭每次不巧见到那漩涡眉莲花冠，都让他想起某位惯会欲盖弥彰打太极的好友。
要是可以选择，他并不想与月老打交道，可事关剑子，这一趟不能不来。
而且如果他没有料错，这件事月老素还真早已了解。
他耳听着内中仙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潇然挥着扇子，从容不迫地等待着。
扎着双髻的小仙童从白雾中走出，行到龙宿面前深深行了个礼，低声道月老正在内厅等候真君。
素还真吩咐仙童们扫地洗尘等候的贵客到底自动上门，他此刻正在桌边泡莲子茶，眼角余光瞥见龙宿进来便忍住笑意，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不知真君大驾光临，真是令此地蓬荜生辉，不知真君到此有何要事？
龙宿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月老，吾之来意汝应知晓。
素还真一脸无辜地说真君的来意劣者如何能未卜先知，还请真君说得详细些。
鎏金眼眸盯着他看了一会，龙宿说素月老，见到汝吾就想起吾那好友，想到吾那好友就不禁想起他遇到的麻烦，而他遇到的麻烦正与你有关。
哎呀一声，素还真无辜道，这定是误会，剑子星君已经快一百年没来我这里串门了，恐怕我见到他的次数还没有真君见到他的次数多。
再这般推诿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风筝一事说个清楚。龙宿指间珠扇一转，从袖笼间跳出一只风筝来，直落到素还真面前。
吾想问月老三个问题。
真君请问。
第一，这风筝是否是出自汝手中？
不是。
第二，风筝上是不是有能制人姻缘之物？
有。
第一个问题素还真答的心安理得，毕竟他只给了屈世徒仙人红线一团，至于后者径自搞出风筝纯属意外，不在他的责任之内。
第二个问题嘛，他也知道龙宿真君不是好糊弄的，何况从问话来看估计对方已经猜出大概，不如说实话，反正他原本就没打算说谎。
然而龙宿真君的第三个问题，倒真是不在素还真月老的意料之中。
龙宿听着他的回答，长眉轻挑，沉吟片刻，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素还真，吾想知道，红线于剑子仙脉是否有损？
清明眼眸难掩讶异，他料到龙宿真君想问的定是与剑子有关，却没料到他问的不是剑子的有缘人是谁，而是凡人红线是否会损害仙人体脉。
素还真掩饰住惊讶，笑道真君如何知道是红线？
风筝既入月老庙，必然曾被月老庇佑，若要牵起凡间男女姻缘，如何能少得了这红线。龙宿真君慢慢说道，说到这里又不由感叹，想不到本来该系在凡人手上的红线，竟然绑住了吾那好友。
凡人有缘，神仙亦有其缘。素还真说着收起风筝，右手食指从上面词句间一划，轻声念了几个字，就见细竹之间隐现红色线络，如水样灵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龙宿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证明了他的猜想，想必就是这些红线系在了剑子的手上。
素还真再一划之后，红色线络消失无踪，又变成了平凡无奇的纸鸢。
真君莫忧，红线不过管人姻缘，只助有情人，凡人仙者，皆不会伤其身。素月老将风筝递还给龙宿，接着道真君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这风筝上的红线？
龙宿翛然一笑，不然呢，月老以为，吾要硬闯姻缘坊，去看看剑子的红线系在何人之手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六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