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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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上立着个人，墨衣衬得白肤如脂，越发显得人玉树临风，俊逸潇洒。
折扇点点桃花，似是欲飞出扇子，落满这凉风十里艳阳天。
那人不喜不怒，只是略略抬起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折扇。
“殿下，您看看这都已过了半个时辰，酒仙大人既然还没到，说不定已有事向王母娘娘告了假也未可知。咱们在这枯等也不是个事儿啊，再者说了，娘娘那边若是问起来了，寻不到人，也不好交代。”
青石边候着个小厮，一脸无奈地劝道。
韶昌低头望一眼腰间的龙纹美玉，闭眼。
“再等等。”
小厮名小源，跟着韶昌已一千余年，知道自家主人的性子，便大着胆子哼道：“殿下啊，您瞧您，这都快站成望夫石了，这要是让娘娘看见了不得少不了一顿训！那白大人有甚么好，您若真想要，十个八个怕是也抢来了，何苦遭这份罪！”
韶昌动也不动，桃花娇美，面若春山。
小源一咬牙，脱口而出：“殿下您也别太把他当回事，小的为您好，冒死说句真话。我听别人说，这酒仙原本就是个不干不净的人，就这小小的酒仙一职，还是踩了别人生生爬上来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保不齐他私底下又跟别人勾肩搭背……啊！殿下！”
公子韶昌不动声色，一勾手指揪住小源衣襟，眸子沉沉。
小源吓得浑身哆嗦，自从跟了韶昌以来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生气，心知是踩了老虎尾巴，忙大呼罪该万死。
韶昌脸色阴霾，道：“你……”
可就在此时，小源眼亮了亮，一反常态从公子韶昌手中挣扎起来，指向半空：“殿下！您且看看！”
韶昌抬头，手上慢慢脱了力。
天边遥遥飘来一朵白云，云上踩着一对似粉雕玉琢的壁人，一白一青，衣袂当风。正是酒仙和月老。
白卿远牵着月不缺的手还未放开，两人说说笑笑，一个眉目如画，一个风流倜傥，说不出的般配。
公子韶昌从小到大，被人捧着护着，纵使那几年白卿远对自己态度冷若冰山，也从未感到过这般滋味。心底彷佛被抽空了一般，那满腔的情谊都空落寂寥起来，倒是应了这昆仑东方之境的名头，凉风。
呵。何止是凉。
白卿远跳下云朵，见他，莫名其妙：“韶昌，你怎么还没走？”
小源护着脖子呼哧带喘，眼刀朝酒仙飞了好几个，但怵于韶昌，没敢说话。
白小仙皮糙肉厚，反应迟钝，眼刀刮在身上也浑然不觉，一旁的月不缺皱起眉头恶狠狠回敬了小源一眼。
韶昌心情烦闷，深深看了酒仙一眼，不说话。
倒是月不缺瞧出几分颜色，凤目一弯，抿嘴笑起来：“小仙月老，幸会。”
小源瞅准时机，对他家公子道：“殿下，月老身份甚是尊贵，当年娘娘和圣上大婚，圣上还赐名月不缺，您瞧瞧这名儿，多喜庆多美满！”
韶昌忍不住，扑哧一乐，心中怒气却消了不少。
“幸会。”
月不缺的脸登时变成猪肝色。
酒仙轻咳一声：“这位是公子韶昌。”
月老转怒为喜：“小仙当然知道，公子韶昌呐，那可是天帝和王母独子，从小锦衣玉食，集千恩万宠于一身的宝贝疙瘩，养在昆仑山尖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金贵得很！天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公子韶昌一根寒毛，都胜过我等小仙千百年的修为！”
韶昌生而荣华富贵，虽为人谦和善良，却是心高气傲，最受不得别人说他倚仗父母。月老一席话说的尖酸刻薄，竟似绣花针一般，又细又扎人。明里夸他命好，实则讽他草包无能，韶昌生平初次被人气得要噎过去，手攥成拳，却不得不隐忍。
偏偏他这小厮小源狐假虎威，此时感觉说不出的受用，嘴上又没跑了两分：“你这小仙官嘴倒是甜，知道就行。”
月老脸上笑出一朵花：“小仙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小源待要再说几句。
韶昌哭笑不得，气得一巴掌拍到他脸上，力道不重声音不小：“就你话多！”
小源饱含热泪，咬唇扭头。
这厢硝烟不断战火纷飞，明枪暗箭你来我往，那厢里白卿远兀自不明就里仍在烟云缭绕中发呆，这脆生生一巴掌把他惊得一激灵，也把脑海里那只狐狸圆溜溜的眼睛给拍得烟消云散。
月不缺和韶昌只听耳边一阵清风，那白影就从两人之间风驰电掣闪了出去。
“白白！”
“小酒！”
两人见状，忙追随而去。
西王母坐在轿子里轻抿口热茶，偶尔抬眼看看窗外湛蓝如洗的天空。她略一思索，将脑门那朵牡丹花摘下来抛给一旁心不在焉的法华。
“好生收着。”
今儿个去蓬莱告状，收拾得越落魄越能博得众仙同情心，才能把那泼猴狠狠治一顿。虽然无法逼那孽障将那琼浆玉液和不老仙丹吐出来，可也得把这口恶气好好出了，否则这仙家颜面何存？！
法华看着西王母面目越来越狰狞，不由自主打个哆嗦，朝窗外看一眼，白哥哥一直没有出现，王母肯定在想怎么罚他，白哥哥怎么办啊呜呜呜。
法华心下惴惴，手上也没闲着，不知不觉中蹂躏了那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等她再回神时，西王母的头饰只剩下个麻杆了。
法华暗道不好，战战兢兢抬头。
西王母平静的眼神直逼过来，扫过牡丹花，又看向她。
“法华，本宫让你好生收着，你就这么收着？”
“娘、娘娘……”
法华看着脚下散落一地的花瓣，魂飞魄散。
“要不本宫也把你好生收了？”
法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噗通一声跪倒。
“娘娘，法华错了，法华只是担心白哥哥，白哥哥到现在都没来，法华看娘娘很不高兴，法华担心白哥哥要受罚……呜呜呜……”
西王母皱起眉头：“来人，唤陆吾过来。”
在法华鸡飞狗跳的哭声中，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本宫有叫白卿远来吗？
“西王母。”
且听一声低沉的回应，西王母侧目，略一点头。
陆吾者，昆仑之神，掌管昆仑天界九部，位高权重，实为司丘之神。
他面容刚毅，如同刀削，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长眼下却是枚绛红的泪痣。此时他一袭灰衣，却似墨染，配着那凌厉的五官，凛然不可侵。
传说他原身是九尾虎身，然这也只是传说。自从数千年前他挚爱之人魂飞魄散后，他再也未曾显过原身。
原身为灵兽者，多半是品级相当高的神仙，譬如他，譬如烛龙。
陆吾面容冷酷，却一个叩首，生生砸在地上。
西王母赶忙端稳茶杯，这昆仑之神，即便是堂堂天界之母，也是要敬他三分的。可今天怎么素来稳重自持的陆吾会向自己长跪不起？
她神色凝重起来，话语里也多了份思量：“陆吾神君，起来说话。”
陆吾再抬头时，眼眶发红，声音发颤，字字泣血。
“王母，我挚友烛龙，昨日在昆仑之墟遭人杀害，七寸被打，元神丢失，魂飞魄散！”
在场之人皆是浑身一震。
西王母手里的茶杯终于跌落，溅得粉碎。
陆吾又是重重一叩首，原本冷漠的眼神中蒙上一层彻骨的悲凉。
“王母，我陆吾一生为昆仑尽职，万年如一日，所在乎不过二人，一则……，二则烛龙。求王母做主，便看在我这老人的份上，使钟山之神死而瞑目！”
白卿远三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酒仙闻言，面色惨白，冷汗频下。
“小酒，你怎么了？”
韶昌轻声问道。
当日累极，白卿远并未多想，拖着烛龙伯伯的遗体回来，草草交代了便回府大睡。
可一觉后，再一思索，很多事情早已是不言而喻。
烛龙死不过几个时辰，那狐狸负伤却是妖力强大，遇见自己时正巧天黑。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
可是……
那白狐眼光透彻如水，亦晶亮晶亮望着自己，干净不含杂质。
不会的。
那狐狸一定不是的。
白卿远听见心里一个清晰的声音对自己说。
手心冒出汗水。
为何他偏偏不愿相信呢。
西王母闭了闭眼，抖手问道：“陆吾莫急，烛龙是我们昆仑上宾，本宫自会还他一个公道。你告诉本宫，此事是何人发现的？”
陆吾抬头，直直望向酒仙。
白小仙如同被火灼着，蓦然一颤。
半晌，他迈出一步，睫毛长长，盖住瞳孔。
“是小仙。”
西王母鼻子里哼出一声，满脸嫌恶：“白卿远，你这小仙莫不成是灾星转世，怎么有灾祸的地方就有你？此事关系重大，你且跟本宫好好说说，本宫再掂量掂量你是否能将功补过。”
酒仙敛了眉眼，盯着自己鞋尖，耳边却闪过那千年白狐冷绝白绝的声音。
“我此生从未信过神仙，但今日我姑且信你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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