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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象牙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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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许久没有回应。
蒋玉涛微怔,偏身朝旁侧去看:唐繁锦已经歪靠在窗户边睡着了,额角随车辆的颠簸反复撞在玻璃上,眉梢因不适偶尔蹙起。
夜风钻入车内,唐繁锦裹紧衣服,想法设法地把脑袋往里埋,身体蜷缩得像只虾米。
蒋玉涛叹气,放轻动作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又脱下外套包裹住她轻颤的身体。
唐繁锦下意识蹭了蹭他肩膀,皱紧的眉头终于松开,手指握住搭在颈边的领口。
“晚风太凉。”
蒋玉涛抬头,轻声说,“把窗户关上吧。”
李立转头想答应,看见后座场景又蓦地缩回脑袋,慌里慌张地摸开关。
玻璃急速向上,发出‘簌簌’声响。暖气逐渐包裹车厢,抵挡住夜色的寒。
唐繁锦的身体彻底放松,任由长睫在眼睑留下晕影,呼吸愈来愈沉。
李立强撑起的眼眸逐渐合拢,翻身靠在窗边,也逐渐陷入梦乡。
无人言语,面包车静默地行驶于公路上,橙黄灯光在玻璃处不断倒退。云层交叠着掩盖月色,夜幕中难见星光。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他们终于回到熟悉的院落。前后两人仍未醒来,蒋玉涛小心翼翼地让唐繁锦依靠着座椅,见对方微皱眉头,才倾身向代驾付款。
后者核对好钱款,从后备箱里搬出折叠式电动车,打了声招呼,就往相反的方向去。
蒋玉涛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抱手看着李立打呼噜,尝试呼唤了四五次,对方依旧没有苏醒的趋势。他扶额轻叹,耐下性子拨打电话:“没睡觉吧,下来帮忙。”
没过多久,204的房间亮起灯。有少年双手插兜走下楼,瞥一眼他,开口难辨情绪:“你喝酒了。”
“嗯。”
蒋玉涛抬头望天,抬手指向李立,“201的,搭把手将他送回家。”
少年站着没动,仍看向他:“你不保护嗓子了。”
蒋玉涛用小指按揉耳朵:“偶尔喝一次,没事的。”见对方又要再劝,沉声道,“你小子别再念叨啊,否则我将你住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你爸妈。”
少年耸肩,伸手去搀扶李立,有灯光洒来,照亮他贴在腕部的膏药。
蒋玉涛蹙眉:“手又疼了?”
少年:“老毛病,过几天就好。”顿住,又问,“你的主持工作确定了吗。”
“大差不差吧,我明天去签合同。”
蒋玉涛摊手,无所谓地说,“去年的季度赛我都看完了,话术方面学习的差不多。但都是在纸上谈兵,还是要实际练习才行。”
少年轻嗯一声,没有再说话。
蒋玉涛垂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我看过邀请名单,这次的活动应该有你们俱乐部。你呢,参不参加。”
“得看教练安排。”
少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勉强将李立扶出车外,脚下又踉跄两步,“真沉,这家伙钥匙在哪?”
蒋玉涛从李立裤兜里掏出钥匙,晃了晃,两人一同往二楼走。
刚步入拐角,少年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庭院:“你车钥匙还没拔吧。”
“不急。”
蒋玉涛想起睡在后座的唐繁锦,目光顿时温柔,“暖气开久点好。”
少年疑惑,倒也没有再追问。
两人将李立扶到201门口,后者踉跄地站稳脚步,嘴里还在不清不楚地唱儿歌。蒋玉涛皱着眉去开门,打开灯,又将钥匙塞回他口袋:“喂,你到家了。”
“嘿嘿。”
李立总算找回些意识,右脚往左脚一靠,正经地行了个军礼,“多谢,蒋哥!”说话,眯着眼朝后看,“诶,这小帅哥是谁?”
少年避开他视线,侧身躲在阴影里。
蒋玉涛挡在他面前,抬手把李立往屋里推:“快睡觉去吧。”
后者还想探头往外看,脚步尚未挪动,门就被“啪”的合上。
脚步声由近及远,片刻的安静后又被呼噜声替换。
“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少年单手插兜,提步朝前走。
“喂。”
蒋玉涛轻声喊她。
少年回头,任由微光描摹他挺立的鼻梁,眼中神色是超乎年龄的淡然:“嗯?”
蒋玉涛将身体重心移左脚,眉头皱起又松开,语气仍不自然:“适当练习,别太钻牛角尖。”指节抵在鼻尖,别扭地劝,“输也没关系,健康重要。”
少年看着他,而后垂眸不语。
门打开又关闭,走廊处是漫长无边的沉默。
蒋玉涛扶额轻叹,嘟囔着:“现在这小孩可真难管啊。”顺势抬头,余光扫向一楼庭院:车的侧门不知被何人打开,橙黄灯光照亮两旁的弧形区域,车内却没有看见人影。
蒋玉涛一懵,待反应过来就飞快往一楼跑。他太过慌乱,险些在楼梯处崴了脚,蹿到车边往里看:座椅上只剩深棕外套,哪里有唐繁锦的身影?
喉咙像被钳主,大口呼吸仍喘不上气来。
蒋玉涛告诉自己要冷静,搭在车门的手仍止不住颤抖:“唐繁锦?”轻声问,像害怕惊扰到她。
话落,只有风声作答。在极致安静中,树叶摩擦的‘簌簌’声格外刺耳。
蒋玉涛慌神,早已失去打电话寻找的耐性,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愈发失控:“唐繁锦,唐繁锦!”
喊过两声,周围仍是空荡。
蒋玉涛额间急出汗,正要转身去院内找,腰间却被某物轻戳了戳。他眸子一怔,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缓而落地。
“嘘—”
唐繁锦竖起的食指抵在唇间,脚下的步子仍在踉跄,却一本正经地说,“大家都睡觉了,你,小点声!”
蒋玉涛忙扶住她,后怕地擦拭汗珠:“你去哪了?”
“车里太闷”
唐繁锦皱着眉,神情有些委屈,“我出来透气。”又指向二楼,嘟囔着解释,“我本来想回家的,可怎么找不到路啊。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蒋玉涛见她一副醉猫样,仍不住勾起唇角,将她扶到旁侧站好,才拔出钥匙锁好车门:“你不认识我了?”将钥匙塞进口袋,笑着看她。
唐繁锦努力睁大眼睛,迷糊地望向他,三秒后,眸间才显出撩然之色:“啊......你是蒋玉涛。”笑嘻嘻,抬手指着他,“你是我的偶像啊。”
蒋玉涛笑,揽住她将要歪倒的身体:“瞧你醉的样子,以后可别再喝酒。”
“不用,我自己能走。”
唐繁锦将他推开,掌心轻拍脑袋:“蒋玉涛,我去电视台找过你,你知不知道?”
蒋玉涛愣住,逐渐垂下搭在她肩头的手。
“你当然不会知道。”
唐繁锦帮他回答,眼睛半眯着又再次睁开,“因为你当时已经辞职啦。”瘪嘴,小声嘟囔着,“我鼓起勇气去找你,可你竟然放弃播音。高跟鞋走路好痛,我还特意请事假,扣钱又受罪,最后还没见到人......”声音越低,藏不住的委屈。
“什么时候?”
蒋玉涛听见自己这样问。
“好像是九月,十月?”
唐繁锦皱紧眉头想,说完又摇头,“我记不清楚,当时好像有好多枫叶。”
蒋玉涛一怔,被尘封的记忆再次活跃起来:电视台楼前的爬墙虎,枫叶铺成焦黄色的长毯,被吹起的衣角以及拂面而来的发。
“是你。”
蒋玉涛失声道,“你是来找我的?”
“对啊。”
唐繁锦有些委屈,“可我没见到你,还被门口的大叔凶。”
蒋玉涛怔然看着她,脑袋似乎被酒精麻痹,难以分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启唇,木讷地重复:“他,凶你?”
唐繁锦点头,气呼呼地说:“我问他你在哪里,他却讲你坏话,非要我立刻说出你的优点。我当时嘴笨,都不知道怎么回怼他。”偷瞄蒋玉涛神色,又着急忙慌地摸口袋,“但我之后都做了总结,现在就拿给你看。”低头寻找着,却只是在原地转圈,“奇怪,我的本子呢?”
“别再找了。”
蒋玉涛握住她手腕,声音仿佛从云中来,“我相信你。”
唐繁锦眨眨眼,不解地看向他微红的眼睛,身体却无意识向他靠近;“你怎么啦?”
蒋玉涛喉结上下滑动着,脑中思绪纷扰成麻。他清楚明白对方已深陷醉意,自己更不该在这时试探她心意,可冲动越压制越膨胀,指尖被蛊惑般去触碰她耳畔柔软的发,发丝扫过指腹却像点燃最后一把火。
蒋玉涛启唇,话音无比干涩:“你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我想见你。”
唐繁锦下意识回答,坦率说出心中所想,“我必须要见你一面。”
蒋玉涛听见心跳在耳畔的轰鸣,声如喃语:“我对你很重要?”
唐繁锦点头,片刻飞快否认:“没有。”嘟囔着,转头不看他,“谁叫你刚才选大冒险。”
蒋玉涛闻言失笑,掩唇轻咳两声,从口袋内掏出糖果:“别生气,好不好?”嗓音低沉而格外性感,稍许弯下腰,语气里是藏不尽的温柔,“我现在选择真心话。”
云层偏移,皎洁的月光与星辰相伴。
唐繁锦望着他递来的糖,迟疑地不肯接过:“我随便问什么都可以吗?”
蒋玉涛颔首,将糖果塞入掌心:“当然。”
唐繁锦眼眸一亮,喜滋滋地凑前,抬手搭在对方的肩膀。
月色很美,风送来她的声音。
“那我想问......蒋玉涛会不会喜欢唐繁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