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之婚》五渡

8、到账了

　　白箐家里。倆神兽已送去幼儿园，她刚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饭。

　　舒坦的躺在一把破旧的躺椅上，看着银行发来的入账信息，白箐抑制不住的微笑。

　　已经抱着手机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也不觉得手疼。

　　白箐头发凌乱，有些出油，反正不出门她干脆不洗脸也不洗头。伸了个懒腰，吐出一口气，双手在胸前摸索一阵，也不觉得疼，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看着远处夹缝间悄悄移动的光线，估摸着中午她就能晒上太阳，白箐心情很好。

　　她忍不住又打开手机，那条短信呈现在眼前，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数着上面的数字，连小数点和小数点后面的零头都没有放过，确认无误，这才安心的放下。

　　她心里打着各种大算盘小算盘，该如何把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

　　白箐内心突然很看不起自己，本来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怎么变成见钱眼开，见钱眼睛眯成一条缝的人！难道人年龄越大脸皮越厚！

　　“你今天心情不错！”冯阿姨看她总在那傻呵呵乐呵，一早上也没动窝。

　　出院后为了省钱，白箐本打算就再顾她一个星期，她自己慢悠悠也能做很多事，可现在她决定要多顾冯阿姨些日子，她勤快能干还能帮忙接孩子。

　　“嗯，今天太阳很好！”

　　冯阿姨看了看她那块巴掌大的阳台，由于位置不佳，白天也不怎么明亮，一天中只有靠到正午才能透进点阳光。

　　此时门口好似有响动，白箐和冯阿姨立即噤声，神情高度紧张。这大白天的难道还有人溜门撬锁？

　　钥匙穿过锁孔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尝试开门，转动几次却没有打开门，那人好像又换了一把钥匙，继续尝试开门。

　　白箐握紧手机，按了三个数字，万一有情况她一按绿键就能拨出去，冯阿姨悄悄走到门后，白箐紧跟在她后面。

　　冯阿姨猫眼里瞄了一眼，白箐看她口型，说的是：你婆婆！

　　白箐示意冯阿姨靠后，她上前一步猛地拉开门。

　　那把尝试开门的钥匙还插在锁孔里，连带着其它钥匙和一些零碎挂饰甩的叮叮乱响。

　　“哎吆！”白箐婆婆一激灵，怔怔看着白箐，

　　白箐和她婆婆隔着门框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了好几秒。

　　“妈，你来了！怎么不敲门，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白......白......白箐，你......你......你今天不是去复查了么？”她有些窘迫。

　　“医生今天有事，我改天去。”

　　“我......我刚才试了好几把，时间长了也忘了哪把是？”

　　白箐拔下钥匙串，一眼精准找出一把，上面锈迹斑斑，一看就是被长时间冷落在犄角旮旯。

　　“这一把！下次别忘了。”

　　白箐婆婆接过钥匙，笑盈盈的踏进门，全然没有刚才的尴尬，好像是被主人热情邀请来的。

　　“我来给你收拾收拾卫生，你这不是不方便么，要好好养着！以后家务活都交给我，你的脏衣服孩子的脏衣服都交给我洗。”

　　一进门婆婆就大包大揽。白箐无奈摇摇头，这都回来一个星期了，也没说要来干这干那，这肯定不知从哪打探到钱到她账户了，急急火火来了。而且还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是想翻找银行卡么？她来者不善。

　　只是不凑巧主治医生的助手昨晚给她打电话，说医生晚上有台很紧急的手术，预测时间很长，今天要休息。

　　“菁菁啊，你想吃什么菜，我这就去买。哦，对了，我给你爸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早点去排队接孩子。”

　　她一头钻进厨房，拿着块抹布在光洁地灶台上使劲地擦呀擦，一回头猛地吓一跳，好像才刚看见冯阿姨一样。

　　“哎吆，老冯，你可吓死我了，这以后啊有我照顾，你就好好歇歇，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对我们家菁菁尽心尽力。”

　　“庞大姐，这块抹布是擦桌子的，不是擦灶台的。”

　　“你可真讲究，我们普通人过日子哪有那讲究，抹布么，擦干净就行。”

　　白箐站久了会累，找个高凳子坐下。
　　“妈，这里你就不用操心了，这里有冯阿姨，她照顾的很好！”

　　“外人哪有自家人了解你，我反正也没事，这以后就天天过来照顾你。”
　　这话说的让白箐心惊。

　　“我这里有冯阿姨，爸那边还需要你操持！再说我姐她们不是下班还要去吃饭么。”

　　“你姐那一帮子人我可管不了！”

　　白箐看她婆婆干的起劲，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示意冯阿姨先回去。她则回了自己房间。

　　白箐婆婆见长时间没人理她，撂下抹布，来到客厅径直坐下，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白箐半躺在床上，看似在划拉手机，其实她精神高度集中，她在等她婆婆开口。

　　沉默了十来分钟，终于，她开口了。

　　“菁菁呀，我听说他们把赔偿金打过来了。”

　　“嗯！”白箐好像很累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管理？”
　　“我会处理好。”

　　“我们老年人手紧，攥的住钱，要不然......你把钱拿出来，我们替你存着，你们年轻人就会乱花。”

　　“我从不乱花钱！”

　　“我认识一个理财大姐，她有内部信息，我和她一说，她说只要钱存她那里，第一天就返我们五千利息，第二天四千，第三天三千，第四天两千，以后每天两千，年底还能分红。”

　　白箐没有搭话。

　　“你要是觉得风险大，我们把钱分开存，平分成三份，你们一份，我和你爸一份，你姐一份，据说现在的银行里，哪天出了问题一个人名最多赔五十万，你都放你一个人账户上，万一出现问题，这么多钱就给赔五十万，我们损失可就大了。”

　　白箐依然没有搭话。在这件事情上她必须保持铁石心肠。

　　“菁菁，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我们给你参考参考。”

　　“妈——”白箐突然声音很大，很错愕的样子，“这个点您不是要去跳舞么？快迟到了！您再不去就真迟到了。”

　　“白箐你怎么这么扭，这钱你可不能独吞！”她终于没有耐心磨叽下去，要翻脸了。

　　“妈，下午刘阿姨没约你打牌？你不去她们该缺人手。”

　　“我天天辛辛苦苦家里医院来回奔波，里里外外的操持，不能到头来一场空。”

　　白箐心想，你是挺辛苦的，每天孩子不接，饭也不做，天天医院门口堵一个七岁的孩子，更要命的到点拉着老头去医院蹭饭。一个人能到医院去蹭饭，这脸皮得有多厚。

　　“我是不是你妈！是不是孩子的奶奶！你不该拿出来孝顺我们！”
　　她声音尖锐，眉头紧皱，两只眼睛几乎凑到一起，这是要撕破脸了。

　　“我们每个月都给你们钱！”每个月给他们那一千块钱真是不多，可真是她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箐，今天我就把话撂这！这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这是我们一家人的钱，不是你一个人的。”
　　“把银行卡交出来！”她咬着牙好像在下最后通牒。

　　白箐忍无可忍不能再忍。

　　“这是我的钱，什么叫独吞！这钱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有钱的时候是你们家人，没钱的时候就是保姆！这是我用命换的，谁也别想拿，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她婆婆情绪激动，忽地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找银行卡。

　　“我告诉你白箐，今天你要是不把卡交出来，我就不走了！”

　　看来该换锁了，要不然有一就有二，要绝了她的念头。
　　拿着钥匙几年，想她来的时候不来，等钥匙生锈了倒是想偷偷摸摸来。这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白箐这几年算是看透了，仁慈和谦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倒腾了一阵，什么没翻到，白箐婆婆气呼呼的走了。但她明白最近几天都不会消停。

　　果然如白箐所料，她家里最近真是门庭若市，说客一波一波，但白箐做好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态势，任谁磨嘴皮子，就是不松口。
　　****
　　白箐心力交瘁！

　　人在一生中会扮演很多角色，仅仅在婚姻里就有很多角色，比如另一半，妻子，灵魂伴侣，这几个词看似相同，实则差别很大。就像有的人拥有婚姻，却没有爱情，有的人爱别人或者被爱，都是单方面的痛苦，而只有所谓的灵魂伴侣才能称得上是爱情，爱人与被爱是双箭头的幸福满满。所谓的妈妈和儿媳的角色，这是很顺其自然的事情，但白箐没有想到，她在婚姻里还拥有了很多从未想过的角色，比如保姆？比如清洁工？比如妈（此妈非彼妈).

　　婚姻的路就像手电筒射出的光线一样多，看眼前光芒万丈，实则每一条都通向未知的黑渊。

　　她曾经也自命不凡，以为能有一份好工作，一个好老公，把父母照顾的好好的，可现在她什么也不是。

　　不敢买新衣服，那需要金钱，不敢接触朋友，那需要时间，不敢离婚，她没有离婚的资本。

　　她以为命运在她手，其实。。。。。。其实。。。。。。她也不知到底是谁控制了这一切，撅走了她所有的生活。

　　白箐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里面拉着窗帘，一股霉味伴随着烟雾之气像关押了千年的魔鬼，骤然被放出，她差点窒息，赶紧关门，顺便扶着门把手狂咳了几下。

　　这间毒气室是于洪斌的房间，没有防毒面具是不敢进不去。

　　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光顾，今天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刻。

　　戴好口罩，推开门，打开灯，目光所及之处具是黑乎乎的。
　　角落电脑屏幕上发出的微弱的光，电脑桌上摆着烟灰缸和喝完的可乐瓶。
　　六年前这里就是这样，现在依然这样，果然电脑游戏就是他的最爱，至死不渝，方死方休。
　　男人不会因为老婆孩子改变。家对于于洪斌就是个下班后睡觉玩游戏的地方。

　　床头的那堆袜子有的竖卧有的横躺，那是被穿了N遍的袜子。直到他们实在硬的不能打弯他才会放弃。白箐记不清他们因为这一队袜子吵过多少次了。

　　刚结婚时她是帮他洗袜子洗衣服，承包所有的清洁工作，有大宝以后亦可以免力承担，可当二宝出生后，她整个人忙的晕头转向像个陀螺，光两个孩子就让她焦头烂额，哪有精力再负担一个大人。那真的是力不从心！

　　而她的丈夫却如此迟钝，家里多了一个人，无感！多了两个人，依然无感。如今对他最大的期盼就是别给她们增加麻烦。

　　白箐一时抑制不住情绪，心火上涌。女人必须随时改变和转换自己的身份才能活下去，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男人为什么可以千年不变！他唯一变化的只有体重，从一百二到一百四，再从一百四到一百八，现在已经在二百左右咣当。

　　白箐嘴角微微抽动，但很快强迫自己心静下来，和他教什么劲！
　　这世界有钱的男人缠绵于女人与酒精，没钱的男人沉迷于网游与虚幻。

　　独自带娃的女人只有一天天靠呀靠呀，整夜熬呀奥呀......

　　白箐从衣橱一个隐蔽的地方拿出银行卡，快速退出房间，她必须给这卡换个地方，因为于洪斌也知道这个地方。只要他妈问，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有了孩子白箐才体会到，男人和女人对未来的期望如此不同，他们希望女孩永远是那个女孩，天真烂漫，温柔多情，不管时光多么苍老久远。
　　而女人们不再沉浸在爱情幻想里，她们希望男人快速成熟，承担起作为男人的责任。
　　事实让人绝望，男人们不愿意走出恋爱织就的安乐窝，固步自封。
　　他们成长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一个家庭的成长和需求。

　　白箐发呆时常想，她不应该结婚！

　　她记得前几天刷到的民政局的标语：结婚不等于幸福，单身也不意味着不幸福，我们出生就一个人，最后也不可能同时离去，爱情是精神的奢侈品，没有也行。

　　下面的评论也是各有千秋。
　　A：这个大实话敲响当事者，别说没告诉你！让结婚者以警醒，请善待婚姻。让离婚者以释怀，不必放不下。

　　B：现在大家不结婚不生子，国家很担心很担心，民政局你居然打出这样的标语？

　　C：以后的婚姻变得越来越奢侈。

　　D：我陪他过了一无所有，走过了最难熬时刻，现在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有两个孩子，生活平凡平稳，我可以同甘共苦，只愿他以后不要丢掉我一个人。

　　E：民政局办离婚办烦了，所以干脆劝你们不要结婚，省得以后还要来离，麻烦。

　　F：孤孤单单赤条条来，最后孤孤单单赤条条离开。

　　那条视频有几千条留言，她竟然都看完了，看完更迷茫了。

　　这世间的婚姻形态各异，但愿：
　　所有的付出都物有所值。
　　再黑也能感知光的方向。
　　再苦也苦不到心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