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之婚》五渡

7、这是个替身

　　医院里本来应该是最安静的地方，但随着白箐的清醒也越来越不安静了，本来于鸿斌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突然之间都冒出来，加之周围闲散的邻居凑在一堆，你一句我一句，群情激愤，誓要把三百里山峦踏成平川，那叫一个热闹。

　　打的是来看白箐的旗号，其实白箐看的明白，这都是幌子，挂羊头卖狗肉！他们的正真目的：一是作为说客，二是来撑场面。

　　所谓说客当然是围绕着白箐正面进攻侧面辅助，阴谋阳谋算进，绞尽脑汁手把手教给白箐各种歪点子好主意，目的不过是如何得到更多的赔偿金。

　　当一切和金钱挂钩，真是人心比墨黑。

　　像在医院里躺个一年半载这种计策只能算是毛毛雨，其中最过分的一条是有个七十岁染着红色头发眼皮下垂成三角眼的奶奶，白箐印象里她应该是某远房亲戚的姨奶奶之类，让白箐挂着吊瓶，带着俩娃，死皮赖脸吃住在扎伊德家，只要他们稍微怠慢就一哭二闹三上炕，有钱人都是要脸面的，不怕他们不出高额补偿金，她还千叮咛万嘱咐可千万不能半途而废。

　　那老奶奶得意的回忆她年轻时就这么干过，讲的津津有味，白箐自动封闭耳朵，面无表情，眼神却射出四个字：为老不尊！果然心术不正的人恒坏！

　　如果真接受这个意见不如让她一头撞死算了。

　　白箐本来没有多少精力，被他们烦的蒙头装睡，关键是给他们解释人家会赔偿，合情合理赔偿，可那些亲戚们就是不信呢。他们的理解：人家对你这么好，就是想感情上占据上风，让你感动，然后少赔偿！

　　撑场面这个自然不必说了，道理简单明了：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真理永远握在大多数人的手里。

　　光那一排两排三排的亲戚往哪一站，道理说不过你也吓死你！一人一句，吐沫星子淹死你！

　　白箐婆婆上蹿下跳，忙里忙外，一副钱一到手天下我有的架势，她儿子结婚也没见她这么上心。

　　估计为了能多凑一人是一人，把左邻右舍能搭上一句话的，诸如刘阿姨李大爷张阿姨等全部叫来了。她平时喊着这疼那疼，这阵子倒是健步如飞，天天挎着个包，到哪都是居委会大妈的气势，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倒是扎伊德又让她刮目相看了一次，这孩子一次次刷新她的三观，让人怀疑他是外星人养的小孩吧，觉得自己养的就是一个废物儿子。

　　面对着一大群围着他比他高很多很多的大人，他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他扬起小脸，转着看了一圈，小眼睛咕噜噜转，睫毛忽闪忽闪，很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妈婶婶伯伯，腰杆挺的笔直，小嘴一张一合，说话慢条斯理。

　　“今天好多人哦！你们有什么诉求一个一个来说，我一下子记不住，可能理解不了，我让张律师录下来，回去再慢慢分析，那谁先说好呢？”

　　一听“录下来”三个字，靠前一圈的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后面人的脚上，后面的人没好气的咕哝一声，也往后退。周遭嚣张的气势一下子哑火。

　　生活中聊聊天说说话，指责谩骂说些重话他们都没问题，可一旦话被“录下来”，这些人虽然有的法律意识淡薄，可谁都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是真真切切的证据！就为了那三两顿饭和仨瓜俩枣的便宜，再把自己搭进去，那不值当的，真真不值当的！

　　于是一个两个的立马神色收敛，刘大妈捂着肚子要去厕所，张三爷要去接孙子，李婶突然一敲脑门“哎吆！孩子今天回来，赶紧回去包饺子”。

　　一时间走的走，溜得溜，刚刚还满病房的人就剩下稀稀拉拉一两位。剩下的这两位白箐认识，绝对的直系亲属，一个是大姑姐，一个是婆婆的哥，也就是于洪斌的舅。

　　扎伊德好奇的看着一个一个往外走的人，摸摸那一对大耳垂：“他们不是有话和我说么？怎么都走了呢？”

　　看着孩子那天真无邪的脸，白箐婆婆只觉得千万只蚂蚁啃噬自己的心脏，却一只也抓不住。

　　冯阿姨收起看热闹的心，加大了擦桌子的力度，干的特别起劲，白箐能听见她抹布摩擦桌面发出的声音。

　　看那三人立在哪里，面色难堪，冯阿姨停下手里的活，搬了个凳子端端正正放在白箐婆婆身后，绝对一屁股就可以坐下，不偏不倚不用移动分毫：“庞大姐，您坐！”

　　白箐嘴角一抽，冯阿姨绝对的补刀能手！估计她婆婆肺都要气炸了！

　　这一天总算是消停下来！估计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谁知八点刚过，冯阿姨展开陪床，关灯准备睡觉。走廊里一阵喧哗，她往外瞅了一眼，就要插上插销，凌乱的脚步声逼近，门一下被人推开，进来三个人。

　　“哎哎哎！你们找谁？”冯阿姨拦着不让进，一个年轻男人轻轻一把拉就把她推到一边去了，他身后冒出来一个女孩，那女孩直奔病床，在离病床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侧头瞅了只露出头的白箐一眼，开口就问。

　　“你就是白箐？”

　　白箐略微歪头看了来人一眼，和她对视的是一个年纪轻轻帅酷的女孩。

　　她慢慢坐起来。“你是谁？”白箐自认为没见过这个女孩。

　　“我是扎伊德的妈妈，他让我来给你道歉。”

　　妈妈？！
　　妈妈？！
　　白箐脑子短暂的断片!
　　年轻女孩？妈妈？该怎么糅合到一个人身上？

　　她做正了些，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个头很高，目测有一米七五以上，上身一件肥哒哒很有设计感的黑色T恤，里面套了一件白色长袖衣服，袖子上有人脸图案，下身一件灰色紧身破洞牛仔裤，裁剪优越，显得她的腿又细又长，脚上一双厚底绿橙相间的运动鞋，拉长了她的曲线，戴着一顶米色鸭舌帽，头发乌黑油亮，整齐的垂到腰间。

　　她的美貌是无可挑剔，但最让白箐感到诧异的是，她大大的眼睛里有一双灰色的眸子，覆盖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好似一团外太空星云，里面藏着无数秘密。

　　这是一个二十左右活力四射时尚酷帅爱出风头爱耍怪的漂亮女孩！

　　但——她和妈妈这个身份隔着一条银河，白箐没有从她身上嗅到一丝一毫妈妈的气息。她在白箐眼里，借用古人的一句话：乳臭未干！

　　白箐第一反应：这是个替身！

　　可见扎伊德的妈妈也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人，你找替身代你道歉，就不能找个稍微像模像样的。这弄个小丫头片子，不尴尬么！

　　“杰夫，快把手机摆好，我要道歉了，别浪费我的感情！”那女孩显然被白箐打量的不太高兴了。

　　白箐一皱眉，找个替身摆拍也就算了？如此没有诚意！她顿时很反感这个年轻人。

　　“道歉就不必了，医院......”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开始了。

　　“1，2，3, action!”那个叫杰夫的按了录像键。听到提示音那女孩开始对着镜头说话。

　　“扎伊德，你好，我今天是特意来给白箐道歉的。你看妈妈没有说谎哦。”她又转过脸面对着白箐，白箐看了看镜头又看了看那女孩，她到成了摆拍的工具，这帮人太胡闹了。

　　那女孩对着白箐微微一弯腰；“白箐女士，你好！上次把你踢伤了，我很抱歉，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要伤害扎伊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白箐正要打起精神说一句，那女孩刺溜一下移出两步，速度之快也就在白箐眨眼之间，白箐感叹，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啊，这速度简直就是瞬移，只见她兴奋的拿过手机。

　　“我看看拍的怎么样？会不会让扎伊德满意？”女孩看了一遍回放，摇摇头，似乎不怎么满意：“杰夫，你怎么光拍我了，也要给白箐镜头，还有......我看起来是不是不太真诚？扎伊德会不高兴的，扎伊德说了必须真诚才行，删了重拍！”

　　她很熟练的操作着手机，把刚才那一条删掉了。把手机递给那个叫杰夫的男青年。

　　“再来一条！是时候展现本公主表演实力的时候了。”

　　白箐实在忍无可忍，声音不大却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给我出去！我要休息！”白箐躺下留给他们一个后背，那意思：快走不送！

　　那三个年轻人愣了愣，随即又无所畏的样子。

　　此刻那女孩倒显得比白箐更不耐烦。
　　“光拍我得了！”

　　此时冯阿姨已经叫来了护士。那护士进来就让他们赶紧离开。

　　“这里是病房，这都几点了!谁放你们进来的，不得大声喧哗，影响病人休息，都出去都出去来，夜里不许人探视！”

　　谁知这帮人对护士的话置若罔闻，杰夫调整着手机姿势，女孩找镜头，从进来一直没说话，在旁边拎包的另一个女孩依然默默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那护士见好话不管用，只好大声嚷嚷。

　　“都出去！都出去！这里是医院！”说着往外轰他们。
　　那女孩也不找镜头了，对着杰夫眉毛一挑。
　　“真烦！按住她，堵上她的嘴。”

　　那个叫杰夫的男人个子很高，一把就制住了那个身材瘦小的护士，一张大手捂上了她的嘴。

　　白箐和冯阿姨呆立当场，这是什么猛虎操作？现在年轻人都这么无法无天了么！这属于侵犯人身自由把？这帮年轻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这还是白箐第一次和这些零零后正面交锋，他们简直剑走偏锋，独树一帜，棱角分明，锋芒毕露！

　　“放开她！”白箐从床上起身，随便塔拉了拖鞋。
　　“她太吵。等录完视频就放开她。”
　　“现在立刻马上放开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
　　“我不知道呀，我只是暂时不让她说话，又没杀了她，有什么罪？”那女孩懒洋洋的回到，眼神里毫无惧色，她回答问题的态度就好像有人问她世界上有几个大洲，她叼根稻草轻松自在地说有亚洲欧洲南美北美大洋洲和南极洲。

　　白箐还就不信了，这帮年轻人还真就为所欲为，以为没人能管得了，在游戏世界里你成为天王老子也没人你管，但现实世界就是现实，有它的方圆。

　　她拿起手机毫不犹豫拨了三个号码。

　　“喂，110么，这里有人寻衅闹事，涉及到侵犯他人人身自由......地址是......市北区中心医院23楼28床。”

　　“真扫兴！”那个女孩怨恨的白了白箐一眼，瘪瘪嘴好像还很委屈：“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你好好享受道歉就好了，报什么警，有意思么！好无聊!一点不好玩！”

　　“享受道歉？”白箐感觉这个词很扎心。
　　“你这是道歉的样子？我不管你是谁，是谁花钱雇的演员，我都不接受你道歉。”

　　“不接受算了，要不是为了扎伊德，本公主懒得理你。”
　　她一副傲慢的神情：“走，真没意思，我们走！”

　　“走？恐怕你们走不了了，警-察-马-上-就-来-了。”白箐咬着后槽牙，后半句是一字一字蹦出来的。

　　那女孩对着窗玻璃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捋顺了一把贴在衣服上的头发，看来白箐刚才那句话对眼前的女孩没有没有任何震慑力。

　　“谁能拦得住我，我又没做坏事，警察不都是抓坏人的么，我可不是坏人！”

　　“你是不是坏人警察说了算。”
　　“我们走，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那女孩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那女孩一摆手，走出病房，杰夫松开了那个护士，和另外一个女孩跟着她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那护士缓了口气，终于可以说话了，她踉跄着跑出去，声音声嘶力竭。
　　“拦住她们——拦着她们——别让她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