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鹤野君

31、第 31 章

　　邢洛菲从讲座出来后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她还是一个人来了海城听了讲座，只是来时的那一刻不知是逆反还是真心。
　　邢洛菲发了短信就离开了家，她知道姑姑在海城，但并不想去找姑姑，车水马龙的城市邢洛菲找不到容身之处，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这场讲座邢洛菲来对了，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那天在祁珊家里，看见她脑袋上的伤口，那天在医院里，看见虚弱的爸爸，小时候在医院里，看见盖上白布推走的人，看见120送来满是鲜血的人，邢洛菲一点一点想起来了，她小时候好像和姑姑说过，她想做一个医生，穿着白大褂成为现代世界里济世救人的人。
　　在海城吃了碗牛肉面之后，邢洛菲接到了好些个电话，爸妈打来的，姑姑打来的，周家台打来的，她全都没有接，邢洛菲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只觉得一身疲惫，直到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檀香味。
　　邢洛菲抬头一看，这才看见自己走到了一个寺庙门口，寺钟响邢洛菲闻声看去，也不自觉的走了进去，寺庙的钟声为佛而鸣为众生而响，邢洛菲是无神论者，她自不信这些，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次倒是想求一些什么。
　　为自己，为爸爸，还是为了其他。
　　“邢洛菲？”
　　寺庙人少了很多，安静且舒适，所以叫她的那一声不大但邢洛菲还是听见了，邢洛菲回过头看过，是一脸诧异穿着禅衣抱着一把香看着她的魏囡。

　　两人坐在台阶上聊天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邢洛菲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魏囡，纵然知道魏囡回海城了。
　　“怪不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闻到味了。”邢洛菲轻笑。
　　魏囡道，“事情处理完了就来了。”
　　邢洛菲点了点头，魏囡说她一直在这里做义工，很小的时候就在，那年她被海城的亲戚接了过来，小时候比现在还能闹腾，被静安寺的师傅抓了进去养性，不知道怎的，就喜欢这里了，每年都会来这里。
　　邢洛菲想起了高非跟她说的事情，低着头瞟了一眼魏囡，她一身干净脸蛋白白的，比起在川城以及这和高非口中说的魏囡完全不一样，这让邢洛菲也好奇魏囡在海城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也在海城了。”
　　魏囡适当的问起，只听见邢洛菲小声的说了四个字，“离家出走。”
　　魏囡皱着眉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笑，实在没想明白这四个字从邢洛菲口中说出来是多么天方夜谭。
　　邢洛菲也道，“我想学的和我妈想让我学的不一样，就吵起来了。”
　　魏囡好奇，“你想学什么？”
　　“学医。”
　　“你妈呢？”
　　“数学。”
　　“我支持你。”
　　邢洛菲笑，“真的？”
　　魏囡点头，“当然，学医这个事情听起来就特别，我也很想看你穿白大褂的样子，应该很酷。”
　　“那你呢？”

　　魏囡微微一愣，转而低着头看了看手机，似欲言又止的样子。
　　邢洛菲道，“你想做什么？不可能收保护费养一帮小弟做坏事一辈子吧。”
　　魏囡抬头看着天空，小声嘀咕道，“谁想啊。”
　　邢洛菲顺水推舟一问，“我听说你早些时候是被接到海城的，那应该读的学校比在云城好，怎么还是在做这些？”
　　邢洛菲说的也算是直白，魏囡也知道邢洛菲口中的听说是听谁说，无非就是祁珊和高非，而祁珊不愿提起她，自然也就只有高非了。
　　魏囡搓了搓手上的香灰，没吭声，邢洛菲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问了，只是道，“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
　　魏囡看着她轻笑，“你喜欢我了？”
　　邢洛菲翻了个白眼，“怎么？你也真的喜欢我了？”
　　两人相视一眼，邢洛菲嘴角上扬，“虽然第一次你说的时候我真的差点相信，但是祁珊来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魏囡低头笑出了声，一副宠溺的语气说道，“菲菲真聪明。”
　　邢洛菲道，“所以她喜欢的那个女孩怎么样？”
　　魏囡皱了皱眉头，“那个女孩其实不久前我遇见了，现在挺好的，只是我认为她应该已经不喜欢那个女孩了，只是因为小时候就认识，所以格外关心吧。”
　　邢洛菲偏头问，“为什么？”
　　魏囡道，“那个女孩其实和你像...也不像。都长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只是那个女孩有些缺陷总是能让她想要去保护。”
　　“那你呢？”邢洛菲问，“你和她为什么会那么敌对？”
　　魏囡耸了耸肩膀，转而移开了话题，“其实我小时候很想当警察。”
　　邢洛菲抬了抬眉，眼睛亮了一下。
　　魏囡说，“当一个警察，穿着制服拥有一身正气，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援助...”
　　邢洛菲看着魏囡，觉得她在说这一切的时候眼睛都发着光，只是转瞬即逝得太快，连邢洛菲都有些恍惚，然后便听见魏囡轻声的说——
　　“你知道怎么毁掉一个人吗？”

　　海城的天色早已将暗了下来，黄昏时刻最后的余晖洒向大地，落在寺庙里，院墙上是夕阳无限。
　　“不知道。”邢洛菲回答，只是在那一刻她听见了魏囡的话，也听见了魏囡无声的哭泣。
　　“是希望，无尽的希望，再抛弃。”
　　邢洛菲不知道怎么回答魏囡，只是觉得她的身上藏着秘密，一个她谁也不愿提及的秘密。
　　“魏囡...”邢洛菲还是喊了一声，“什么时候都不会太迟，可以不要再做这些了吗？”
　　魏囡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然后转头看着邢洛菲，“邢洛菲，再这样我就真的喜欢上你了。”
　　邢洛菲低头一笑，傲娇地说着，“喜欢我的人多了。”
　　“是啊，喜欢你的人多了，在我和她之间你也会选择她，离开我。”魏囡低着头说着，直到感受到邢洛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头，“我们从没离开过你啊。”
　　“你已经喜欢她了。”邢洛菲一怔，魏囡看着她，“你已经喜欢祁珊了不是吗？”
　　邢洛菲收起手没有说话。
　　“在奶茶店的时候，在她送你回家的时候，在你和她逛着书店对她笑的时候。”
　　邢洛菲看着魏囡，当她说这些话时，眼神里只剩下无数的悲伤，原来在她不想承认的时光里，已经有人帮她肯定着自己的喜欢了。
　　“魏囡...”邢洛菲的这一声带着无奈带着不得已。
　　魏囡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不明白，我怎么就比不上她了。”
　　“为什么要和她比较呢？你就是你，谁都取代不了。”

　　寺庙的小和尚已经送走了最后一批人，钟声再次响起，魏囡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快出去吧，不然就关门了。”
　　邢洛菲闻声站了起来，“你不走吗？”
　　魏囡摇头，“或许我还要再待一段时间，再静一静吧。”

　　邢洛菲走出寺庙的时候，大门随之关上了，魏囡站在门内朝她笑着，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禅衣，余晖映照在她的侧脸，温柔且坚定。
　　“邢洛菲！”
　　邢洛菲的眉头一皱，转过身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跑来，很快很急。
　　下一刻就被拥入怀里，很温暖很匆忙，也很炙热，祁珊的怀抱有力让人安全让邢洛菲忍不住留恋，但邢洛菲刚抬起的手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祁...祁珊？”邢洛菲的声音很轻，夹杂着怀疑与错愕。
　　祁珊松开了手仔细看了看邢洛菲，确保她无碍之后才松了口气，祁珊的短发半扎但还是很凌乱，气都没喘匀，“你没事吧？”
　　邢洛菲摇头，“你怎么...”
　　“姑姑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和你一起，还跟我说今天周六她给了你讲座票，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祁珊道，“你不用知道，跟我回去。”
　　邢洛菲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祁珊牵着手往回走，邢洛菲没有挣脱，只是那一刻再不断的思索着，回去吗？真的要回去吗？可是她还没有想清楚。
　　“我不想回去。”
　　邢洛菲挣脱了束缚，祁珊一脸茫然的回头看她，“你不回去你去哪儿？离家出走？邢洛菲你可真行啊，学什么不良少年的作派？你跟魏囡他妈的就学这些？”

　　大街上人来人往，听见了祁珊颇高的声音，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又离开。
　　邢洛菲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生气到歇斯底里的祁珊，那一刻仿佛妈妈愤怒指责她威胁她的模样浮现在脑海。
　　祁珊的怒吼让邢洛菲越发的不明白，她只是一瞬间觉得委屈极了，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纵然祁珊奔向她时是格外的温柔，可现在却让她觉得可怕，一切的事情都变得糟糕。
　　“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邢洛菲平淡的说着，可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她极力的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冷静。
　　祁珊或许意识到刚才的自己太过狰狞，此刻的邢洛菲就像极了竖起刺的刺猬，扎人且是为了自保，什么时候起，大家渐渐的都变得如此敏感了。

　　祁珊喘了口气，温柔且轻声的像在哄一个孩子，“邢洛菲，听话，跟我回家。”
　　邢洛菲后退了几步，紧锁眉头，路灯下邢洛菲的身影被拉长，祁珊抬起头盯着邢洛菲，看见她哭了。
　　“邢洛菲！”
　　倔强的孩子不想再学会妥协，邢洛菲吸了吸鼻子与祁珊背道而驰，一点一点走出她的视线。
　　当祁珊追来的时候只看见昏暗的巷子口里，邢洛菲坐在地上蜷缩着，那一团小小的身体就那样躲在黑暗之中，放肆的哭。
　　祁珊没说话，只是坐在了邢洛菲的身边，拿出手机给姑姑报了平安之后就那样等着邢洛菲，等着她哭完等着她气完等着她发泄完。
　　“对不起。”祁珊说着，“我只是很担心你。”
　　邢洛菲抽噎着说不出话，放肆之后是一阵漫长的寂静，直到许久，邢洛菲才缓过劲来。
　　“我不想回家。”邢洛菲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回家，是因为我不想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不想去听我不爱听的话，我不想做他们心中的乖乖女，不想装了，太累了。”
　　邢洛菲紧皱眉头松开了，她突然想起周家台当初跟她说的话。
　　祁珊嗯了一声，“好，那我们就去和爸妈说清楚。”
　　邢洛菲转头看着祁珊，才知道魏囡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斯斯文文，也并不是那个女孩，并不是他们口中像那个女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