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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旧日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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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大长公主最爱海棠,赵王爷为博妻子欢心,特在院中栽满了各色各样的海棠,又称棠苑。关于赵王爷夫妇恩爱的传闻众人多有耳闻,如今只觉得这恩爱更添一个甚字。
裴绪抿一下嘴,道:“你父母的卧房如何能同我的一样。”
赵熙元却不理会,抱着花从他身旁绕了过去:“左右差别不大,再说了哪有收礼人挑三拣四的道理。”
边说边抬脚进了主屋。
裴绪的主屋要比西间大上一些,房间的格局却差不多,一进门,大坐榻、长几案,都是暗沉沉的颜色,一架六扇檀木屏风隔在一侧,赵熙元晓得里面便是裴绪的卧房,回头看到跟着进来的裴绪,到底没再继续往里走,四下张望一圈,最终把花放到了窗棂上。
“这花很难的的,你好好养着,能开到入冬时节哪。”赵熙元对裴绪交代到。
裴绪看着已经安了家的海棠花,又看一脸认真色的赵熙元,拒无可拒:“知道了,多谢郡主。”
赵熙元含笑收了他的谢意。
一时无话,赵熙元却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她顺着窗棂往外看,院子是真的大,也是真的空,偌大的庭院只有漫地青砖,只廊下栏边辟出一块长条地方来,用花砖砌了牙子边儿,却只是种了两株青楠木,不过也都只剩下残枝了,另墙角有一株陈年梧桐树,余下再没旁的了,所以赵熙元的阔朗简洁已经很是委婉了。
贺英把花圃里那两株半死不活的楠树被拔了出来,换成了应季的金桂,栏下又种了几丛兰草和月季,都是一年四季好养活的花。
其实赵熙元本来想多移植一些花木的,可这花圃实在有些小……
“你这花圃也太小了些,应该让人再整出几处空地来,那,那,还有那里。”
赵熙元抬手指了几个地方,朝裴绪凑近了道:“那几个地方可以多种些梅花,最好是红梅。”
裴绪看到她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兴致,原本拒绝的话被压了下去,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她指过的地方,问:“为什么?”
赵熙元也跟着看向窗外,轻叹口气,说:“因为从前有个人答应过我,要陪我看漫天飞雪。”
她抬手顺了一下耳边发丝,撩去耳后,将头转过来:“白雪红梅,最为相配。”
裴绪一顿,看向身侧的人。
……
阿陶小心地伸头进门看了一眼,又连忙退开。
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扬声开了口:“禀郡主,暮食已好。”
安静片刻,门上垂帘被一把掀开,裴绪大步走了出来。
阿陶连忙退避,头也不敢抬地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了。再悄悄看一眼门里,她家郡主倚在窗前,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已入了神。
身后阿葵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阿陶回头,听她与自己咬耳朵——大都护又回书房了,要不要喊他同郡主一道用膳?
阿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身后,忽然传来赵熙元的声音:“不必了。”
阿陶与阿葵对视一眼,齐声称是。
赵熙元倚窗许久,才想了起来,她原本是打算邀裴绪一道用饭的……
常十三原本坐在廊下看贺英他们捣鼓那些花花草草,跟着来了些趣味儿,也走过去一道摆弄,正同贺英他们闲话着,便瞄见他们头儿从自己屋里大步出来,刚想上前打招呼,便听见他说:你怎么还在这?随后不待自己答话就又走了。
常十三有些结舌,挠了挠头,看向贺英,我又得罪头儿了?
……
裴绪一手推开书房的门。
贺英进来又点上了几个灯座,室内一霎亮如白昼,贺英本打算开口询问世子是否要用暮食,想了想就又退出去了。
而裴绪好似没发现,良久,将手中的奏报扔到一旁,看着案头,耳边似又听见她先前那一句轻轻的话音,只觉得心绪也跟着烦乱不宁起来……
那该是建宁二十三年,他与赵熙元还在北境,当时战事已平,大军即将班师回朝。那日他同祖父商议完军务,刚回营帐,便见到了等在那里的赵熙元。
她懒懒地趴在胡案上,案头一堆橘子皮,想来是等了有一会了,与往日的雀跃不同,她有些怏怏的,见他回来也只是招了招手。
裴绪心下疑惑,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询问,但并未如往日那般坐到远处的胡床上,而是坐到了她身侧的案旁。
赵熙元却没有发现,她将手中剥了皮的橘子递给自己:“诺,只剩一个了。”
军中艰苦,裴绪以为她一个小丫头定然受不住,说不定没呆几天便要赵王爷送她回南境,谁知她竟坚持了两个多月,实属难得。
如今见她不知从哪弄来几个橘子,看她模样也是爱吃的,自己定然不会同她抢。
只摇摇头:“我不爱吃。”
她自是不疑,掰了一瓣放到嘴里,同自己解释这橘子的由来:“我近来不是在城中帮百姓料理伤员吗?他们听说我们不日就要离开,今日特带来送给我的。”说罢似是怕他误会,又忙解释道:“我自然是推辞的,可他们说这是他们自家树上种的,又要我千万莫要嫌弃,实在盛情难却,我只能象征性的拿了几个。”
她随后指了指案上的橘皮:“你看,我一共就拿了四个,本想分给长辈们尝尝的,可算了算人数,着实不太够分,只得作罢,待以后有机会再孝敬他们好了。”
“不过我想到了你,原本打算我们一人两个的,谁知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幸好你不爱吃。”
裴绪没想到这几个橘子竟还有这般坎坷的经历,有些好笑,心下思索该如何询问她忧虑之事。
只见她吃完手里最后的一瓣橘子后,悠悠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就要走了。”
裴绪虽觉得不大可能,可又觉得以她的性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状若不经意问:“因为这橘子?”
她似是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这般猜测有些看低了她,很是严肃的同自己解释:“高阿叔说北境的初雪比其他地方要早,这几日天气干冷的厉害,说不定要下雪了,我怕我们赶不上。”
裴绪了然,南境常年四季如春,她只怕很少见到大雪纷飞的样子,虽然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看头,可她却很是遗憾的模样,连带着一贯明媚的小脸都跟着暗淡不少。
他有些见不得她失落,鬼使神差的道:“你可以一道去京都,届时天已入冬,京都定会下雪。”
“那你会陪我一起吗?”
对上她明亮又狡黠的眸子,裴绪暗道自己怕是上了她的当,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拒绝,垂下头,声音低沉到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会”。
无论是京都,还是哪儿……
无论是赏雪,还是其他……
但因为她开口了,也或许因为开口的是她,
他都无法拒绝,或是不想拒绝,所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