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之寄》古楼子

9、四季海棠

　　赵熙元近日多呆在府中，晨起见天气晴朗，又难得无风，便让人备车出了门。
　　赵熙元自南境去京都时，只带了婢子另几个侍卫，装备轻简。来北境却是乌怏怏的一长排，这几日阿陶归拢物件时统计了一下，衣帛首饰，脂粉香料便罢了，竟还有书籍字画，玉器古玩，乃至各类伤药。
　　赵熙元大概看了看，都是极贵重的，想来是宫中珍藏，赵熙元着实有些猜不透那位的心思了，这位新帝出手一贯如此大方的吗？
　　但这番隆恩之下，赵熙元的确省了不少事，此番出来倒也没什么旁的需要采购添置的了。
　　行至东市时，赵熙元看到一个颇大的花行，便让马车停下。
　　店主人看到赵熙元等人自是急忙见礼，很是殷勤的帮忙介绍新上市的各类花卉。
　　赵熙元隔着帏帽问店主人：“贵店可有四季海棠？”
　　店主人忙点头：“有的，后面花房近日新培育出几株四季海棠，某可领女郎前去观看。”
　　赵熙元颔首：“有劳了。”
　　店主人吩咐伙计看店，亲领着赵熙元一行人往花房去。
　　将近午时，店主人将赵熙元送至门口：“女郎慢走，您挑的那些花木小店等下便安排送到府上。”
　　赵熙元示意阿陶付钱，却被贺英制止，贺英同那掌柜的道：“你命人将东西送到北澜府，自会有人付你银钱。”
　　店主人本就猜想这女郎出身不俗，不成想竟是北澜府的，莫非大都护好事将近？再观贺英，猜想他当是大都护府上的亲卫，自然无不应从。
　　“郡主，这钱定不可由您来出。”贺英一脸坚定加恳求的看着赵熙元。
　　赵熙元想了想，只得作罢，贺英很是感激的笑了笑。
　　赵熙元心下好笑，她如今住在大都护府，北境之主的府邸，宅子建的有些年份了，外面看着还算风光气派，里面陈设却颇为陈旧，前院不提，后院诸多院落便只开了明园一处，至于明园……赵熙元只能用阔朗简洁来形容了。
　　赵熙元知道北境财政贫瘠，裴绪到底是国公府世子，原本倒不至于缺银钱，只是北境多年战乱，各州又时有灾旱，没有收成，军营的将士，各州的百姓都要过活，仅靠朝廷那些微薄的拨款怕是不够，裴绪多半没少往各处投钱，他又不是个讲究的，赵熙元私以为裴绪现今所存私钱应当不多，所以前日晨间她碰到出门的裴绪，将几张飞钱递给了他，说是这个月的房资。
　　裴绪许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彼时脸色便有些沉，什么也不说就走了，之后便是贺英各种在自己身边明示暗示他家世子并不缺钱，至少不需要花郡主的钱。
　　赵熙元想，这几日裴绪都未曾回府，莫非是在同自己置气，不至于的吧……
　　车夫将马车赶来，赵熙元刚行至马车跟前，便听一阵鼓声似雷声隆隆。
　　“是城中混入了暗探。”贺英抽出腰间长剑，挡到赵熙元身前。
　　赵熙元心下一惊，青天白日，便有如此大的动静，且看贺英的反应便知这些不过是寻常，眉头微皱。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马蹄声嗒嗒而来，两侧人群连忙散开让道，人群一挤，赵熙元被护着退到了道旁。
　　贺英把剑收回鞘中，转身对赵熙元道：“没事了。”
　　赵熙元点点头，只听那鼓声也停了下来，想来是已经解决了。
　　常十三从马上跳下来，招手唤了几人，让他们去清扫街道，奔波这几日，总算是将那些臭虫都揪了个干净，今晚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常十三是个眼尖的，一转头便看到了赵熙元一行人，赵熙元虽带着帏帽，奈何身姿着实出众，在人群中分外扎眼，况且她身旁还有贺英和方平一左一右护卫着。
　　常十三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这金贵蛋儿为何会在这里，还有贺英亲自保护着，难道是头儿安排的。
　　常十三一转头，匆忙回去找裴绪。
　　赵熙元手扶着帷帽，听到前方有马蹄声，转头望去，隔着一层轻纱，只见一人身跨烈马，疾奔而至，身后一列兵马，个个手执兵器。为首那人提手勒马，一身凛凛，是裴绪。
　　赵熙元看着马上的男人，一只手稍稍掀开了面前的垂纱，裴绪也已转头望了过来。
　　而后，他手上缰绳一扯，往这里过来了。
　　裴绪打马到了面前，隔着帽纱看了眼她的脸，上下打量一番后问：“为何来这里？”
　　赵熙元尚未开口，一侧的贺英请罪道：“大都护恕罪，郡主不过是想买些花卉，是末将安排不当，险些冲突了郡主。”
　　裴绪听了，也知道此事事发突然，不再多言。
　　“先回去。”他说。
　　赵熙元点点头，又看向他：“那你哪？”
　　裴绪错开眼，城中的事既然解决了，便也不必回营中了：“我也回去。”

　　明园，贺英给花行的人结了钱，吩咐侍卫们将买来的花苗都搬进来，刚到廊下，便被常十三截了个正着。
　　他昨日回城后，头儿不去给那小郡主撑场子，他也不好自己跟着去，索性径直回了家，今早又是直接去了军营，所以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如今坚信头儿对这娇贵郡主有意思。
　　可他也不敢去问啊，方才在街上看到贺英守着赵熙元便觉得稀奇，此时见他对那小郡主的吩咐这般尽心尽力更是诧异。
　　贺英与自己不一样，他打小便跟在头儿身边，如今更是兼管北澜府的大小事务，别说齐州城，便是整个北境，除了他们头儿，常十三再没见过他对谁这般看重。
　　常十三拽着贺英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伺候起那小郡主来了？古怪，我瞧着头儿也很古怪，初见这小郡主就让了步，如今更是让她住进了明园，她跟头儿绝对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你说，头儿是不是喜欢她？”
　　贺英嘴巴张了又闭，推开他就走：“你不懂！”
　　常十三瞪着他背影骂：“这不是屁话，懂我还问你啥！”
　　说完就见赵熙元和裴绪一前一后进了院门，常十三快步过去，朝赵熙元抱拳行礼：“小郡主。”随后又对裴绪笑笑：“头儿。”
　　赵熙元对他颔了颔首。
　　裴绪瞥他一眼，常十三嘿嘿两声，跑去廊下看贺英他们捣鼓花草去了。
　　裴绪看了眼身侧的赵熙元，她怀里抱着一盆花，是方才花行送来的，她大氅里面是件家常的高领襦裙，袖口不知何时蹭上一小片泥土，她竟是没有发现，裴绪记得她最是喜洁。
　　赵熙元用下巴点了点自己手中的花：“大都护可知这是什么花？”
　　裴绪闻言看过去，像是海棠，开的极其艳丽，不是常见的大红色，有些橙中带粉，他于这些不甚了了，所以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抬头对上她同样明艳的面庞，挪了挪眼：“某不知。”
　　“是四季海棠，你房中缺此物，将它送给你，你既不收我房资，那这便算作我入住你明园的谢礼。”
　　裴绪一愣，送给他？垂了垂眼：“郡主客气了，哪有男子当中放海棠花的？”
　　“我阿耶房中便有啊。”赵熙元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