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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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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久久在秦家入住后------
久久开始发现自己以前的生活多么舒适,秦征开始发现女孩是多么麻烦的一种人,秦依开始发现生活中多了更多的笑料。
头天入住秦家和秦依一起睡,因为只有一张床,秦征打地铺,冷倒不冷,只是床很硬,咯得她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是被冷醒的,天色还是黑的,跑到厨房碰到秦征冷冷的脸色,非常沮丧地被告知自己起得其实很晚,秦依早走了,去城里学跳舞,接着秦征命令她……洗碗。
因为早先说过“什么事都肯做”,久久只好摇摇欲坠爬上的凳子够到锅,在秦征心惊胆战的眼神下成功打破一个碗。
知道自己没地方躲也没地方跑,久久只好用非常无辜的语气说:“不知者无罪嘛!那个……我没洗过碗。”
秦征用杀人的眼光看着她,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说:“你是不是什么事都没做过?”
久久颤巍巍答:“……是。”
某人扼腕到想杀掉自己。
秦征最终忍了又忍,本着不欺负年龄小的孩子的良好道德素质,咬着牙说:“没关系,我教你。”
先学洗碗,这个容易,学了五天成功,其间无数次让少年免费围着自己“耍杂技”接碗。
再接着上山跟少年去劈柴,久久举个斧头半天举不起来,秦征砍完自个那份后干脆地对久久道:“不完成任务不准回家。”于是久久在天黑之前奋力完成了任务,其间村里人帮了她一半,急匆匆冲下山回屋,秦征很诧异地说:“这么快!”
久久怀疑他想让自己在山上再一次走丢,但她无心再吵,将筐一扔自己就坐在篱笆上喘气,也不顾脏了,揉着自己被嘞得发麻的肩膀。秦征检查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笑的意味深长:“这个才是你自己劈的吧。”筐里剩下的柴弯弯曲曲,有的还是潮的,弯曲程度跟前面那些比简直有天壤之别啊!
再然后学从井里打水,学之前秦征是这么跟她说的:“我觉得依你的体重来看,打水对你是最容易的事。”
久久已经累到听不出少年的弦外之音,很高兴地问:“真的吗?”
秦征笑得很无害:“真的,不信你试试。”他将拉环交给她,久久用力一拉,拉环差点把她给拽进井里。
如此这般折腾到交完这一年的年税,久久逐渐学会了除做饭生火以外的所有事,秦依见久久“进步神速”很惊喜地说:“做的蛮像个样子的嘛。”
秦征牛头不对马嘴答:“没想到那银镯还蛮值钱的,当了六两银子。”
久久只剩下猛啃饭的份,第一天还嫌饭不好吃,结果她那份全让给秦征了,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啊——
“姐,我看我们有很长时间得带着这个拖油瓶,我对她那什么二姐姐来接她已经完全没指望了。”
“怎么这样说,久久她也帮了你很多事啊。”不明就里的秦依为久久开脱,秦征白了秦依一眼道:“你问她我首先帮她做了多少事?”
秦依立刻明白过来,笑眯眯道:“阿征,辛苦了,但是教导未过门的媳妇要耐心哪,手把手……”秦依话还未完,秦征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姐姐你是不是最近遇到某个男子一见钟情心神荡漾到现在不能自拔?”
秦依微红了脸:“哪里有,阿征你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谁让你先调侃我、”秦征瞥了一眼久久,好笑道:“姐姐你看她这个样子,我怕等十年她都嫁不出去。”
秦依是在不敢恭维久久吃饭的形象,笑了两声久久忽然将头抬起道:“吃饱了!”
桌上的菜……一大半没有了。
两人静默一会儿,秦依惆怅地夹了几根白菜:“饭快凉了,阿征,我决定,以后吃饭时绝不跟你吵架。”
秦征非常平静地把碗里剩下的饭全部吃完,道:“我同意,另外”他将头转向久久:“你是不是人?”
久久很高兴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很高兴地道:“当然是了。”
两人再次静默三秒,秦依干笑两声,收拾碗筷撤退到厨房,因为通常秦征这个表情意味着……
秦征脸色铁青,想把眼前的女孩掐死---他一辈子就只见过邻村的二傻这么傻!
“你在我们家住就要遵守我们这的规矩是不是?”
久久感觉到很烈的杀气,乖乖点了点头。
“那好!你以后就只能吃小半碗饭!吃四分之一的菜!懂不懂!”
秦依边洗碗边成功地听到弟弟的咆哮声以及紧接而来的女孩的哭声。
然而让她预料不到的是,女孩的哭声由远至近,然后她看到一个“皮球”跑进来,紧紧抱着她,大哭道:“姐姐,哥哥好凶!”
声震……十里啊。
秦征第二天意识到自己生气的严重后果,就是全村的三姑六婆全部热心地跑过来问:“阿征,听说你姐姐给你捡了一个媳妇?”正当秦征焦头烂额地解释秦依为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时,一骑经过高川破尘而去。
尔弥接到“久久走丢”的消息是在妹妹离去三个月后,虽在严冬,苏国的王府并没有太多草木萧瑟的现象。她怔在走廊里,身边的安轩之听完消息后竟是比她更激烈的反应,少年什么也没有问直接推开前方禀告的侍卫跑着离开,尔弥下意识地追去,素王坐在空荡荡的集贤殿里,捧着一杯热茶。
“义父,久久……!”尔弥见到轩之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惶急色彩,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便接着问了一句:“久久她……怎么叫走丢?”
“久久向来很糊涂。”王者的语气是一向的淡漠,尔弥知道久久走丢确实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然而这三个月一直有些心绪不宁的轩之大声道:“不!义父,你不能这样对她,她只是个小孩子!她是你的女儿!”
素王将茶放在桌上,望向少年的眼神有一瞬的犀利,尔弥也听出不同的意味,她眼见轩之情绪快要失控,赶紧扯了他一把,抢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走丢?!”
她对王者已不用敬称,但她现在已是他最出色的女儿,苏王看着这个女儿,忽然发现真正跟他最像的人,恐怕只是尔弥一个。
“在高川逛夜市的时候,走丢了。默儿派人找了一个上午没有找到。”
“那就请王上亲自去把她找回来。”苏王和尔弥同时一惊,因为安轩之的性格从来温和稳重,没有这样激烈过,苏王心思数转,慢慢道:“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去找,反正现在也无事。”
“她是你的女儿!”“轩之你出去一会儿,我要和他谈一谈!”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响起,苏王嘴角缓缓露出笑意,尔弥低声道:“久久会回来的,轩之,相信我。”
———我怎么能不相信你。
安轩之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年前那场对话被他使劲压下。他勉强向苏王行了一个礼,出了殿门。
“你要和我谈什么,尔弥,你总是说话最不礼貌的那个。”
“对你不必要礼貌。”
苏王并不生气,只是微笑道:“你一直都很讨厌我,自从两年前你见到我打了你母亲之后,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尔弥没有吭声,片刻之后才生硬道:“你最好不要提那件事。”
“我不知道你躲在暗处撞见了,后来想,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苏王下了台阶,踱到殿门口,门外一颗老树半弯着腰,纸条遒劲,树叶被风翻得青青黄黄,有几片落下了,带着阳光落到地上,冬天的阳光总是很温和的,苏王想。
“我和阿晴初识的时候,也就二十二岁的年纪,当时我的父王已经为我娶了妃子,是大将军的女儿夜月,自小性格就非常刚硬,没有女子的温婉柔媚。我们性格很处不来,那时远比现在闲适,气闷之下正巧应了陈国君主的邀请,也就去了。陈国处在湉河谷地,景色秀丽,冬天天气也不冷,就像……现在王宫里这个样子吧。阿晴是文太傅的女儿,本来是在宫中陪陈国的太后闲聊,不过我并不是在怡心宫碰见她的,是在草场路过,一群女子正在玩马球,一眼就看见阿晴了,她当时双鬓别着桃花,笑的很好看。怎么说呢,父王这么大年纪了,再说下去恐怕你都要觉得矫情吧。她当时赢了同伴一个球,笑的略略得意狡黠,映在阳光里,就像……就像朝霞一样灿烂,新雪一样明媚……”
尔弥听的心里略略欢喜而又酸楚,她看向苏王,男人的眸子迎着阳光,似乎现出一点温柔暖和的色泽,她想:父王大约是爱着母亲的。这么想着,她缩了缩鼻子,大大抽了一下。
“怎么了?”苏王转过头问,抚着女儿的发:“尔弥已经长这么高了,阿晴生你的时候,就跟巴掌差不多大一样,小时候很多病,你出生时又是秋天,天气转凉的快,我老抱着你在暖阁里走来走去,小时候又好哭,哭得我心烦意乱得很看着又舍不得丢下。”
尔弥反驳道:“我才不会哭呢。”说着反手又去抹泪,心里的芥蒂不知不觉消了一大半,苏王眼神有些恍惚:“已经这么大了啊,阿晴……也不在了。”
“父王为什么后来对母亲那么疏淡?”
苏王放下手,缓缓道:“阿晴在陈国时,有一个叫澜德的人喜欢她,不知道阿晴是怎么想的,嫁是嫁给我了,但嫁来后态度就一直很淡,于是……也就这样了,她去时我只看了她一眼,我想,她大概是不愿见到我的。”
“才不是呢!”尔弥心里一痛,大声道:“父王你不知道娘她一直那么喜欢你吗?”她说着又觉难过,低下头泣道:“原来你们误会了这么久都不肯解开,非要等到娘死了……”
两个人便都无话了,苏王不知被触动什么心怀,尔弥觉得哭久了又有点丢脸,抹干泪道:“那我们去把久久找回来,父王。”
苏王嘴角依稀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好。”
安轩之见到尔弥出来时,少女脚步轻快。
“轩之。”尔弥轻盈地跃过廊梯,高兴道:“成了,父王说过几日准备好我们就去找久久。”
“真的?”原本坐在廊上失神的少年笑容一下子惊喜绽开,尔弥看得一怔,心里顿时有些怪异,但她并不想费神在这个问题上,也笑道:“我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消息,我和父王和好了。”
“和好了!……”
“对啊,是这样……”尔弥便细细告诉安轩之,轩之前头感觉还好,但越到后面跟两年前那场偷听来的对话相比漏洞就感觉越多,虽然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但他并不想扫尔弥的兴,心烦意乱地听完只能故作轻松道:“是吗,那这样太好了。”
殿内,一直灰鸽扑棱棱落在桌上,苏王取下信管,展开看了半晌,轻轻念出三个字:“独孤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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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默已经忘了后半段的路是怎么走的。
敲敲打打到了都城宁平,皇家仪式果然不同凡响,她一下轿即觉开阔的如同换了天地。丫鬟们衣着丽而不妖,个个都仿佛是从大家闺秀里选出来的。她先被引入温华池梳洗一番,然后换上嫁衣,接着被带去拜见当今圣上———实际上皇上迷恋飞升炼丹之术,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夸了几句就走了,她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来得及,倒是中正夫人和气地同她隐晦地谈了些“母仪天下”的道理,她来之前听说过大皇子是中正夫人所出,那时就觉得非常奇怪,既然名分能力都在,干什么还不立为太子,好安下面人的心,也省得近日朝堂上风云涌动,而且皇上迷恋仙术,每年花巨资寻仙访道,若不是他两个儿子从中调控,天下恐怕现在就要起义了。
实际上时下也颇不太平,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在地方上发动过百余次,不过这个皇上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苏默不由想起那个举止轻佻的男子,揣度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等该拜的都拜完,苏默头晕晕乎乎的,又被迎入轿中,等至吉时,又从正东门走一遍,不过这次戴了凤冠霞帔,头被颠地又沉又疼,后来被喜娘搀扶出来,听到司仪官肃重高昂的声音,不过听在苏默耳里那声音都变调了。她跪下又站起,站起又跪下,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等到脑子清醒一些时,她倾耳听了听,周围只有烛火的劈啪声,她料想无人,一股脑把头上的帕子拽下来。
视线清晰了。
苏默形容不出这殿堂的华美雍容,竟像住在里面久了沾染些气息也能当个王侯夫人似的。然而这些并不能让她吃惊太久,让她吃惊的是:那个男子站在她面前。
“我本来是要掀的,你既然自己做了,也省的我麻烦。”独孤华拍了拍手,立在两侧的丫鬟便上来帮她取下凤冠和多余的饰物,等到全身都感觉轻便了许多时,丫鬟们都退了下去,独孤华端了合卺酒,就到她唇前。
苏默犹疑了一会儿,自己端酒喝了,独孤华并不介意她的无礼动作,漫不经心道:“我想当初你是不信我的话的。”
苏默静静等着他说下去,然而他反倒无话了。独孤华倾下身,解她的衣扣。苏默手动了动又忍住,霎时对上他的眸子,清晰道:“我想你娶我不是为了这个。”
“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我说不清楚。”苏默垂下头:“不过我请你把手先放开,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不想嫁给你。你身边美人如云,也不在乎少我一个‘野趣’吧。”
“何必把自己贬的这么低。”独孤华笑了笑,离了她坐在椅上,“小梨子。”他叫了一声,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进来,手上端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朝苏默跪礼,并不说话,独孤华揉了一段蜡泪下来,映在烛光里的侧脸细细挑了一点慵懒轻慢的笑意,眸子比初见时看的越清楚,也就越深沉,他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吧。”
“是。”小太监叩了一礼,捧着册子读起来:“子姬……”
“那些就不用读了,捡些重要的便可。”
小太监翻弄了几下书页,接着读下去:“春妃华秾,温顺知礼,喜侍花草,太史公之女;夏妃梁芜痕,性骄横,恃宠而骄,宰相之女;秋妃宋袖,性清傲,太尉之女;冬妃张琴韵,性温和,南阳吏之女。”
苏默不知独孤华用意,听完一遍后听着男子问:“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小梨子,退下吧。”小太监轻轻退出门外,男子问:“有什么感想?”
“我想,大皇子的妃子除了春妃都不太好相与。”
独孤华手一停,嘴边仍是噙着笑意问:“夏妃秋妃也算了,冬妃怎么说?”
“冬妃是南阳吏之女,就苏默所知,吏为七品,而且南阳里京都甚远。自独孤二十五年来,宫内选秀由三年一次改为五年一次,一个南阳吏的女儿能爬到这个地位已很不错,何况掩饰地如此之好,被评为性格温和。”
“那么……我也没看错你了。”独孤华笑意一盛:“我游历四方,实在少见能如此镇静的女子,在受到了一个看似平民的男子的轻慢之后,还能不动声色。今天着意试探一番,果然不错,你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嫁给我的吗?”
“我不知道。”
“你现在该自称臣妾了。”独孤华站起,挡住了部分烛光,苏默看着他越走越近,刚刚还能镇静的心一下子着起慌,她咬着唇,没敢再抬眼,男子的指拂过她的脸颊,映出一线嫣红,他的气息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苏默闭上眼,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么冰冷的一个吻:“你若不愿意,我是不会逼你的,幽台——夫人。”
苏默恍惚着,两侧琉璃盏上的红烛已燃了一大半,苏默再次睁眼时,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她拽紧了衣角,眼神剧烈变幻。
幽台夫人,位于春夏秋冬四妃之上,是大皇子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