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刀锋》法式桔梗

2、第2章

　　第二天早上，倪喃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了牛肉店，寒风凛冽刺骨，她在校服里面加了一层一层的厚衣服，此刻肿胀的像个球。
　　马尾乱糟糟的束在脑袋后面，跟好好走在路上，然后突然被人从脑后打了一巴掌。

　　她坐在往常常坐的位置，牛肉店早上客人多，李叔凌晨就开始忙活，倪喃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是李延给她发的信息:
　　【马上下来】

　　她才看完，身后的木质楼梯就发出咯吱咯吱被人踩踏的声音，随后一双长腿不紧不慢的走下来。
　　早上的牛肉店人来人往，各路家长学生买饭、给钱，没人特别去注意坐在角落里的倪喃，也没人特别注意店里多了个从来没有的客人李延。

　　他一下来，李叔自然是注意到了，把盛出来的热气腾腾的炒粉递给客人后，用抹布随意擦了擦手，端来两碗不加粉丝的牛肉面。

　　“你俩挺早啊，慢慢吃啊。”

　　倪喃筷子已经戳上面条:“谢谢叔叔。”

　　她一边没什么形象的吸溜，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今天新换上校服的李延。
　　别的不说，这个身板和脸还是相当可以的，他们学校的校服是传统样式的，红色和黑色交叠，一共两套，另一套是蓝色跟黑色，冲锋衣的材质面料，唯一的优点就是内胆和外罩是分开的，洗衣服的时候可以单独洗外罩，这样就能避免内胆的羽绒被洗得缩水。

　　虽然从实用价值角度来讲还不错，但设计外观多少不咋匹配，因为这版型样式，跟饿了么一毛一样。

　　所以能把校服穿出好看感的男生，倪喃还是头次见的。

　　“拉链不拉，你不冷吗？”

　　李延摆弄了下外套下摆，“不冷。”

　　他声音低沉温吞，在周围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清晰且好听:“你要豆浆吗？我帮你拿。”

　　“都行。”

　　他走到店里专门盛豆浆的大缸前，用长勺熟练舀出两碗白花花的豆汁，然后把其中一碗推到倪喃面前。
　　豆浆滚烫，升腾着热气，倪喃微微抬眼，在模模糊糊的热气中看着李延好看的五官，她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脑子里回忆起昨晚李叔给他发的信息。

　　“哎，我听李叔说，你只在这里待几个月？”

　　李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听我爸安排呗。”

　　别人自己的事，就算他俩已经算认识，倪喃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觉得几个月这人就走了，就没什么可养眼的事物了。

　　六中作为这里唯一的重点高中，校训极其严格，早晨一批一批的学生拎着书包早饭，朝学校大门走去，倪喃跟李延步行，家离这里不远，加上冬天，走走也暖和。

　　年级主任就站在校门口，旁边两个值日生，依次检查没穿校服和迟到的学生。

　　倪喃一个弹跳，蹦出几米远，李延偏头看着她，显然不清楚她这一举动的意义。

　　“你别看着我，”倪喃整理整理书包，“那是我们年级主任，管人可严了，最忌讳男女生保持不到两米的距离。”

　　他俩班级刚好一南一北，一个一班，一个七班，中间隔着众多班级，此刻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倪喃朝后看了看，小声说：“李延，一班压力可大了，你去了可得好好听讲，我走了，”她说完，还大气的加了一句：“有事记得找我。”

　　李延点点头。

　　高中生活本就枯燥无味，尤其是六中以学习为主，文娱活动少得可怜，下课时间，同学们不是在班里写作业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并且各班班主任一直强调过不许窜班，所以即使大课间，外面的学生都是零零散散的。

　　昨晚睡得晚，倪喃困得要死。
　　她趴在桌子上，校服外套脱下来，整个盖在脑袋上，趁着大课间，想好好补一觉。

　　同桌徐惠然上完厕所回来，用湿漉漉的手扒着倪喃的脖颈，故作神秘：“喃喃，听说一班来了个大帅哥，你要不要听听？”

　　倪喃正半梦半醒，周围都是嘈杂声，她也不可能睡熟，嘟囔着：“我知道，昨晚看见了。”

　　惠然一脸惊讶，“真的假的？我刚刚上厕所，听他们在议论，说一班新来的男生长好看了，又高又帅。”

　　倪喃没劲搭理她，“也就那样吧。”
　　好吧，她承认这是假话。

　　毕竟跟同龄人比起来，李延已经是气质出众。

　　为了证明惠然的想法，下一个课间，倪喃提着水杯，假装漫不经心的从1班门口经过。
　　窗明几净，她瞥了一眼后排，果然看见李延坐在最后一排的板凳上。
　　1班人数是双数，每个人都安排好了座位，他一加进来，打破平衡，班主任也没办法给他安排新的同桌，搬来一张单人课桌，让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乍一看，还挺落寞。

　　不过倪喃很快改变想法。
　　她还没走到茶水间，已经看到有同学过去跟李延搭话，男女生都有。

　　并且即便李延是大城市转过来的，家庭条件也很好，但他身上并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相反，跟他爸一样，礼貌，儒雅更多一些。

　　其实他的气质跟长相很不搭，但在他身上却融合的很好。

　　倪喃叹口气，看来这小子，很快就不止她一个朋友了。
　　毕竟她的初衷，也是见色起意。

　　中午放学，倪喃如同往常一样，跟惠然一起收拾书包，回家吃饭。
　　惠然家跟她家不在一起，只顺路到学校大门，但高中的女孩子们大多喜欢成群结伴。

　　惠然骑电瓶车，倪喃陪她去车库拿车。
　　旁边飞奔过去一大阵男生，九月底姚城这里已经很冷了，但他们显然是体育课刚刚结束，热的一身是汗，此刻迫不及待的冲进车棚里骑上车就跑。

　　其中一个还一不小心撞上了倪喃，连道歉都来不及，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扬长而去。

　　惠然无语抱怨道：“我就知道，男生不能上体育课。”

　　倪喃还没接话，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李延就站在她身后，鼻尖上挂着莹亮的汗珠，头发也湿漉漉的。
　　胳膊上搭着校服，单穿一件白色无袖上衣。

　　“你也上体育课去了？”
　　倪喃傻傻问道。

　　“嗯，我们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惠然有些结巴道：“你俩……啥时候认识的？”

　　倪喃挠挠头，“昨天。”
　　随后又解释道：“因为他就住在我家旁边。”

　　惠然一脸明白了什么的样子，贴着倪喃，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聪明点，我先走了，今天你俩一起吧。”

　　她那小电瓶挺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剩两个人愣在原地，李延看她不动，示意：“不走吗？”

　　“走走走。”

　　她背着书包快李延两步，其实倪喃有些尴尬，她今天上午课间看到一班的女生主动找李延搭话心里还颇有微词来着，但此刻跟他走一起，有些原地处刑。
　　尤其是周围人带着好奇打量的眼光看过来时，更让她有些受不了。

　　可惜少年身高腿长的，没两步就追上来，略带玩笑的口吻说道：“你饿挺厉害啊。”

　　“你别说话。”

　　“怎么了？”李延环绕四周：“怕什么，主任不在。”

　　倪喃心想这我不比你清楚，她偏头看着他：“我意思是我俩走一起很奇怪知不知道？”

　　“不是你才说有事来找你的吗？”

　　倪喃无语：“大放学的，你找我有啥事啊？”

　　“找你放学回去啊。”

　　他笑了下：“这还不算事，我万一不认识路怎么办？”

　　倪喃腹诽道：“这两步路你能不认识，不如早点想想有没有别的适合学的路子。”

　　不过毕竟大话都放过了，倪喃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人从学校带回来。
　　住在这附近的学生很多，一路上她看到不止一两个人对着他俩窃窃私语。

　　“你名气传挺快啊。”
　　就一个上午时间，差不多一个年级都快认识他了。

　　“还好，中午你吃什么？”

　　“当然是回家吃我妈做的饭。”

　　“……”

　　“那我又得吃李叔的牛肉面了。”

　　“牛肉面不好吃吗？”

　　“好吃也不能天天吃。”

　　这年外卖行业还没发展的那么完善，尤其是他们这个小县城，点不了什么外卖。
　　天天包子豆浆牛肉面，没点饭菜确实把人逼的够呛。

　　倪喃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我给你送点饭。”

　　“真的？”

　　他是一点都不客气。

　　怎么昨天没想到这人脸皮还挺厚呢。

　　倪喃盘算着，回去用自己那个饭盒装上饭菜，中午睡觉前给他送过来，这样时间刚刚好。
　　但她妈妈会不会问他盛饭菜干嘛？拎着饭桶好像要去医院看望病人一样。

　　她家跟李延住的地方，就隔了一道小巷子，推开窗户，甚至可以看见彼此。
　　想到推开门，对方一副饿坏了，病恹恹的样子，倪喃就想笑。

　　好在回去之后，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班里有同学住的远，中午不回去，没钱吃饭，她住的近，给人送一点，沈兰芝半点没怀疑，还主动把荤菜多倒进去一些，一边说道：“实在不行，你让人家来家里吃，一顿饭而已。”

　　倪喃心虚笑笑：“妈你也太热情了，人家要是男生，你也让人家来家里吃饭啊？”

　　“男生不也得吃点饭，男生吃的还更多，怎么听你说的我一副小气吧啦的样子。”

　　倪喃赶紧陪笑：“没有没有，妈你最大方了。”

　　中午牛肉店没有什么生意，李叔每天的日常就是早起卖早饭，然后睡觉，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钟，差不多倪喃他们的上学时间，然后去跟小超市老板下几个小时棋，回来继续张罗晚饭。

　　所以倪喃过去的时候，李叔的小店只留了一道缝，门虚掩着，一看就知道主人在睡觉。

　　倪喃敲门也不是，拿出手机给李延发了个消息：【我给你送饭，你下来拿一下？】

　　等五分钟，没人回复，她耐不住性子，准备直接给人送上去。

　　木质楼梯吱呀吱呀的，即使倪喃已经极度放轻脚步，还能听到楼梯摇摇晃晃的声音。
　　得亏李叔睡得熟，不然给她当成小偷了。
　　这楼梯品控都成这样了，李叔也不找时间翻新一下，李延那么大个，哪天踩踏了可怎么办？

　　她这么胡思乱想，很快走到二楼房间门口，这里两个卧室，门对门，很明显一个是李叔的，一个是李延的。

　　凭借直觉，她轻轻推开右边的门，床上了一个书包和校服，没猜错，确实是李延的房间。

　　但房间里没人，她准备把饭菜放下来，转身就走，在手机上给他发条信息提醒他。

　　饭菜刚放在桌上，转身就撞进一个热烘烘的怀里。
　　倪喃睁眼看清楚，李延赤裸着上半身，身上水还没擦干，水珠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淌。

　　她差点叫出来，好在她尖叫声响起来的前一秒，李延极速捂住她的嘴。

　　等倪喃定下神，才慢慢松开。

　　“你神经病啊？突然出现在身后吓人，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我在洗澡啊，况且我没有故意吓你，不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吗。”

　　倪喃快步走到床前，把床上衣服扔过去：“赶紧穿上。”

　　他也不辩驳，反手套上黑色短袖，看着桌上天蓝色的饭盒，笑意盈盈：“特意给我送的？”

　　明知故问。

　　“不是你说不想吃李叔的牛肉面吗。”

　　“是啊，牛肉面还是早上剩下的。”

　　那是没什么味道。

　　倪喃有些幸灾乐祸。

　　她收起嘴角笑意，“你爸不是给李叔很多房租吗，还不带包饭的？”

　　“你看李叔像是愿意起来给我做饭的人吗。”

　　他跟个被贬的质子一样，李延叹气：“任打任骂啊。”

　　“行了，你赶紧吃，两点上学。”

　　“又让我跟你一起上下学了？”

　　倪喃露出“你这人怎么记仇”的样子，“我也没说不让啊，我的意思是保持距离，免得被主任抓住，误会。”

　　“误会什么？”

　　他一脸纯真的表情，倪喃都看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这么多问题。

　　“我前两天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多话呢？”

　　——
　　下午两点钟上学，倪喃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她提着书包，在李叔家门口等着，两分钟后，少年收拾好东西出来，跟她一起往学校走。

　　一来二去，倪喃认识转校生李延的事已经传遍全校。

　　下午下课的间隙，班里女生借着闲聊，有意无意的在倪喃面前把话题拉到李延身上。

　　“倪喃，听说你跟一班的那个新来的同学很熟是吗？”

　　倪喃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其中一个女孩子已经跃跃欲试，“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能不能告诉我？”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倪喃进退两难。

　　脑子转了两下，话说的半真半假，“就是，他跟我家住的很近，然后最近搬过来了，所以我带他熟悉环境。”

　　“那你俩之前认识吗？才搬过来，应该没那么快就认识了吧。”

　　被她这么一说，倪喃觉得好像是挺快的，“我们，之前认识……”

　　“青梅竹马？”

　　一个女生打断道：“肯定不是啊，你看倪喃跟他，虽然认识，在学校都没什么交集，青梅竹马哪有这么陌生。”

　　倪喃笑道：“呵呵……”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跟李延认识的那么快，很奇怪，一切顺其自然，虽然也有一点点人为的因素。

　　“那倪喃，你能告诉我，李延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

　　倪喃摸了摸下巴，这个问题确实难倒她，她也不清楚李延这种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按照她看小说的习惯，暴戾痞气的转校生都会喜欢班里对他不感兴趣的漂亮乖乖女。如果是清冷，生人勿近的转校生就会相应的喜欢柔媚性感的女生。

　　并且此后产生一系列爱恨情仇。

　　但是李延两者都不是。

　　他是一个……呃……普通的……比较好看的……脾气不差的……正常人……吧（？）

　　“或许是成绩好的？颜值跟他匹配的？”

　　说出来，倪喃自己都有些沮丧了，她两者也都不搭。

　　上课铃响，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倪喃看到走进来的数学老师，平生第一次产生把书读好的决心。

　　惠然看见一整节数学课，倪喃睁大眼睛，疯狂记笔记的样子，以为她人傻了。
　　“喃喃，怎么不跟我一起摸鱼了？”

　　“摸什么鱼？好好学习。”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觉悟了？分我一点？”

　　倪喃深明大义：“我这是被数学老师点醒了知道吗。”

　　“你是被数学老师电影了吗？你是被李延点醒了吧？”惠然凑过来，神神秘秘道：“上节课下课的时候我去接水，听我一班的同学说，李延可厉害了，一班上午才进行数学测验，那么难的题目，人家做的又快又好，唯一一个考满分的，你是不是意识到跟人家的差距，开始发愤图强了？”

　　“我我我哪里知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行吧，谁关心他考多少分啊。”

　　“哦——”
　　惠然拉长声调，“那你把联系方式给池悠悠和陈新悦呗。”

　　倪喃不想理会她。
　　这节课是化学课，他们现在高二，已经分过科了，但这学期还没结束，所以学校暂时还没取消文科生的理科课程。
　　所以下面睡倒大片人。

　　化学老师强忍着脾气在黑板上写化学公式，试图从最基础的唤起这帮文科生对化学的兴趣。

　　惠然低着头在化学上画画，倪喃还是想不通，凑到惠然面前，拉着她分析。

　　“惠然，我问你，以你看过更多小说的经验，你觉得李延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