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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困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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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一片浓雾中。
困意袭来,清河揉了揉眼睛,到底抑制住了自己打呵欠的冲动,但眼角却仍因困倦泛出了水光。
“困了么?”少羽扶了一把她晃悠悠的肩膀,随后又克制有礼地收回手,“约莫还有半刻钟便到了,要么再坚持一下?”
清河被他一碰,立即清醒了几分。她点点头笑道:“谢谢,我不困了。”
浓重的雾气中透出浅浅的荧光色,天明仔细看了片刻,从那若隐若现的光团里看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来。
“蓉姐姐现在正在救治一位重病人,所以让我来代她迎接各位。请诸位大哥前辈恕罪。我姓高,名月,大家可以叫我月儿。”女孩子清甜的声音破开混沌,如同淅沥甘霖,洗去了众人一晚的风尘疲倦。
“是熟人。”少羽小声和她介绍,“镜湖医庄的蓉姑娘并不比我大多少,但她已经是当世闻名的医者。这位月姑娘虽年纪小,却是她的得力助手,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孩子。”
清河认真听他讲,不时回应两句表示自己记住了,转头去看时,高月也正对她展眉一笑。
天明听完少羽的介绍,有心想上去和那个像月光一样灵动秀美的女孩子搭话,但见同为女孩的清河都没有动,他又本能地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贸然上前。
清河不知道他复杂的心理活动,她只是看高月并没有想和他们深入交流的意愿,便也只回了一个微笑,安安静静地坐在接引的小船上。
静谧的夜晚实在让人犯困。
方才好不容易挤出的一点精神又被柔和的水波一点点推了下去。
少羽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觉得两人都还不算大人,没必要顾虑太多,好意问她:“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镜湖并不小,等到医庄里应该都天亮了。”
清河实在疲惫至极,见自己的雕儿也立在船舷悄悄打盹,便也不再拒绝他的好意:“多谢,若一会儿你困了便叫醒我来替你。”
虽然提出建议的时候少羽心想他们之间暂时不必考虑男女大防,但真正问出来以后他才发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女孩子的头倚在他肩上,浅浅淡淡的香气幽然萦怀。
他不由得绷直了脊背,说话也带了三分僵硬:“不客气。你放心睡好了,到了我再叫你。”
“唔,你真好……”清河困得半梦半醒,一句话没说完尾音就骤然低了下去,少羽肩头一沉,便知她已是彻底睡了过去。
……
“为什么见到这件事的人偏偏是你呢……我原本不想对你下杀手的。”
“我只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走?”
“背叛……从未效忠,何谈背叛?你也是同他们一样的庸俗之辈吗?”
“清河,藏好。从这里出去,不要回头。”
无尽的夜色。
浓稠的血色。
女孩眼角无意识地滑落两行清泪。
“咦,清河怎么哭了?”
“嗯?清河姑娘,醒醒。”
有人轻轻推了推她,那些压抑沉闷的梦境顷刻间破碎远去,明亮的天光挤入眼帘,令她刚睁眼又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但很快,一小片阴影覆盖在她眼前,少年伸手替她遮住刺目的光,眼含担忧地看她:“做噩梦了么?”
她揉了揉眼睛,神情茫然:“我不记得了。”
少羽见她确无大碍,终于放心了一些收回手,对她笑道:“马上到了,你可以先动一动,睡了一晚脖子应该很酸吧。”
听了他的话,清河才后知后觉发现脖子的酸痛,但她好歹也睡了一晚,面前的少年不仅一晚没睡,还要给她作枕头……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抱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清河难得地有些手足无措。
“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少羽站起来舒展了臂膀,一双重瞳在晨曦里格外地亮。
他不计较,清河反而更愧疚了。她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回报他,心里暗暗回想自己的包裹里还有什么可以做礼物送出去。
思索间,一行人已经进了医庄,那位传说中的端木姑娘,就立在庭院等他们。
清河还在想自己包裹里的东西,从九花玉露散到珍珠珊瑚玛瑙贝壳,思来想去觉得什么都好,又什么都不太好。
就这样入神地想着,她撞上了身前已经停步的少年。
少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转身扶好她,才正正经经向端木蓉说明来意。
端木蓉听罢,看了一眼有些愣神的小姑娘,冷冷清清应了一句“嗯”,便要将其他人都赶走。
这其实是预料之中的局面。
盖聂醒着,以他的秉性,自然不肯撒谎隐瞒身份,端木蓉不救他,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所以最后她肯留下的只有清河。
天明气哼哼地要去拆人家三不救的牌匾,被盖聂拦下,真心实意地对端木蓉道了一句谢,并嘱咐清河好好养病,等她治好他们就来接她。
清河咬唇,对于盖聂将要离开这件事感到不安,又不甘人都到了医庄却不能让盖聂好好看病,于是鼓起勇气对端木蓉道:“医仙前辈请听我一言。盖前辈虽曾为秦国人,但此番为了护住这个孩子独自面对三百秦兵,其赤忱孤勇实在令人动容,其立场也不言自明与秦国划清了界限。前辈立这样的规矩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清河不敢妄议,但定规矩是为了维护某些原则和利益,若是原则利益与前辈救人之举并不冲突,那么又何妨小小地破一次例呢?”
端木蓉这才认真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说不上是嘲讽还是不屑的笑:“巧舌如簧的丫头。”
说完这句话,她好像也没有真正动怒,反而打量起盖聂和天明,思索片刻后,对盖聂道:“给我看看你的剑。”
剑客不会让剑轻易离身,但盖聂此时有求于人,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端木蓉迁怒清河,于是便也顺从地将剑递给了她。
端木蓉拔剑出鞘三分,看着剑身上的字,神色不明。
“行了,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出去。”她把剑扔回盖聂手里,转身离去十分潇洒。
少羽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对清河安慰一笑:“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好在结果还算不错。我们这便要启程其墨家机关城了,清河,你们多多保重,待你们痊愈,我们机关城再见。”
清河送他们上船,临行前,终于下定决心,送了他一瓶清风露,用以祛风散热,应付一般的毒物炎症。此物既可外敷也可内用,算是比较万能的一种小药了。
当少羽得知这是他为清河做了一晚上肩枕的回礼时,颇有些哭笑不得:“我说了,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清河你不用放在心上。”
“需要的。”清河认真道,“我母亲说,每一份善意都值得铭记和感恩,人与人之间要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你母亲一定是一位很温柔的女性。”少羽接受了她的回礼,有些感叹地笑了起来。
“……其实她对我很严格。”清河沉默了须臾,“但我很感激她。她的严格让我有自保之力,她的温柔让我有感恩之心,作为她的女儿,我感到很幸运。”
少羽拍了拍她的发顶:“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和我好好聊一聊你的故事吧?”
清河点点头:“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