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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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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闭眼,眼前瞬间就浮现出一片白皙地几乎要发光的皮肤,以及刚刚闻到的浅浅竹香。
不由得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他猛地灌了一壶冷茶,依旧觉得意犹未尽。
又接连喝了好几碗茶水,方才停了下来,然后就觉得殿内的诸人看着十分碍眼。
“都下去。”
“唯。”
赫连芜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们都怕朕,他为何不怕朕?
他还总是对朕笑,说一些体贴的话。
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不、他可是个细作,这说不定就是他的手段,寡人可不能就这样被他迷惑。
赫连芜思绪万千,辗转反侧,就这样睁着眼睛过了一夜。
……
翌日清晨,中常侍就带着人送了一张新瑟过来,乃是库中的珍藏。
据说是前朝时制瑟大家欧阳子的关门之作,名唤“清月”,坊间传言早已失传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
中常侍放下瑟,然后笑着对郁温道。
“这嘉禾殿后面正好有一方翠竹园,翠竹园中央则是一方天然喷泉,舍人闲暇时可以去看看。”
“多谢常侍提醒,从有空一定前去看看。”郁温微微颔首,然后问道:“陛下那里现在不需要我过去吗?”
中常侍“无意”透露:“陛下今日一早带着人出去打猎了。”
郁温微笑着对着中常侍点点头。
“多谢常侍提醒。”
中常侍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赫连芜在外连着打了三天猎,而且是直接在外扎营,一直没有返回嘉禾殿。
大臣们摄于赫连芜往日的作为,也都不敢劝谏。
赫连芜向来勤政,像这样连着三天没有理会政务的情况十分少见。
就连中常侍都有些坐不住了,来到郁温这边旁敲侧击起来。
“舍人,海州送来一封加急文书,还请舍人尽快给陛下送过去吧。”
郁温静静看了中常侍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他其实大约猜的到赫连芜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这个没出息的大冤种,大约应该可能是害羞了吧。
虽然这两个字听起来与他十分的不搭。
但据郁温认真推测,事情应该就是这样没有错了。
据他估计,赫连芜最多三五天应该就会回来了,所以也没有干涉。
只是没想到中常侍先沉不住气了。
中常侍对他一直很是照顾,郁温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不过,有这么一封加急文书,赫连芜应该也快要回来了才是。
毕竟,不理政务也不代表就是不知政务。
说不定,还不等他离开绿梅宫,赫连芜就到了。
郁温带上加急的帛书,离开嘉禾殿。
果然,还没等他离开绿梅宫,就听到了圣驾回宫的消息。
他便站在嘉禾殿门外等着,等赫连芜返回的时候,将加急文书奉上。
赫连芜单手接过帛书,眼一扫,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快步回到正殿内殿。
“拟招,命蒯丘率三万赤虎军前往海州平叛。”
“唯。”
郁温拟招,赫连芜则是开始了勤政模式,手不停地批阅着这几天落下的奏章。
他批的很快,只是略一沉吟就用朱笔在奏章上做出了一长串的批阅。
到后来,他尤嫌不够,干脆同时摊开两份奏折,双手执笔,速度直接加快了一倍。
不多时,堆放在赫连芜左侧的奏章小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他竟然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将这三天积压的奏章都批完了,速度可比往日快多了。
赫连芜火力全开,期间连一口水也没有顾得上喝。
“陛下可要传晚膳?”中常侍小心翼翼地问提醒道。
“如今已经是亥时了。可陛下和周舍人还未尝用晚膳。”
赫连芜扭头看了郁温一眼,故作镇定地将目光转向了一边。
“咳,传膳。”
郁温简直要被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笑死了。
见中常侍刚送了一壶新茶过来,便倒了一杯,晾了晾给赫连芜送了过去。
“陛下喝茶。”
“嗯。”赫连芜装作不在意的瞄了一眼郁温,飞快地将那杯茶拿起来喝了。
幸好郁温早有准备,特意晾凉了才给他送过去,不然照这喝法,绝对会被烫到。
“再来一杯。”赫连芜看向郁温,表面上一派镇定,可是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尖却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一连喝了三杯,赫连芜才不再要求郁温倒水。
而是看向正站在一边的中常侍。
“晚膳怎么还没好?”
“陛下息怒,臣这就让人去催一催。”中常侍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话。
从传膳到现在最多也不过盏茶功夫,再快也没有这么快的,可中常侍也不敢开口辩解。
心里只盼着有周舍人在,陛下心情好,不会责罚自己。
幸好东西是早都备好的,不多时,一样样精美的菜肴就被端了过来。
赫连芜看看自己面前摆放的佳肴,又看看郁温面前摆放的菜肴,面色微沉。
“将朕的菜分一半给周舍人。”
“唯。”中常侍可没有胆子和赫连芜讲什么有不有违礼法,赫连芜一发出命令,他就立马照做了。
郁温有心开口劝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与他争执,反而辜负了他的好意。
最多被他人非议两句罢了。
“微臣谢过陛下。”
“嗯。”赫连芜自得地朝着郁温笑笑。
吃完饭,中常侍带人将残羹冷炙收拾出去。
郁温起身对着赫连芜拜了一拜。
“陛下,臣有事启奏。”
“何事?”见郁温一脸郑重的样子,赫连芜连忙正色道。
“微臣请求陛下能够将原六国之民视作胤国之民,在各个方面对他们同等看待。”郁温诚恳开口。
“此言何意?寡人从来都是将他们同等看待,一视同仁地削减了他们的赋税,只是他们不配,频频反叛。这海州便是一个例子。”
赫连芜面沉如水,若是别的什么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怕是早就被卫士给拖出去了,也就是想着郁温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没对着他大动肝火。
“陛下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做到一视同仁了吗?为什么原六国之民有着繁重的徭役,原六国的商人有着更高的赋税,原六国的士人被怀疑,不被重用?”
郁温侃侃而谈,流水般倾泻的言辞如同磐石一般坚韧。
他知道自己这么说会让赫连芜生气,甚至发怒,但他还是说了,一方面是他真的希望能够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细作嫌疑。
他情知自己之前的出现,显得有些突兀,难保不会被怀疑。不想被认定是细作就需要为自己洗脱嫌疑。
前世之时,郁温也是用类似的方法洗脱了自己身上的嫌弃。
毕竟,细作大多是为了潜伏传递消息,怎么会犯言直谏呢?这可是有很大可能触怒君王的,若是一不小心,之前的种种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而郁温敢这样做当然是有依仗的,他早就为自己的行为找好替罪羊了。
“治国当用重典,很多人畏威而不怀德,你年纪小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寡人不怪你,你之前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赫连芜紧紧皱着眉头,眼中带着寒芒,已然是动了杀念。
一旦郁温口中吐出一个名字,他立马就会让廷尉将那人抄家问斩。
郁温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人教导,是微臣自己要这样说的,先贤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陛下将原六国之民视若叛逆,他们便会是叛逆。陛下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子民,他们也会将陛下视若君父。”
当然不能直接就将人卖了,总要坚持一下,可只要赫连芜一调查,自然就会知道这话是谁教唆的了。
淮安侯赵剑,是姜国安插在胤国朝廷中的暗子,藏得很深,郁温前世也是在做了诸多分析和调查才得出的结果。
而这一世无需调查,直接就可以使用前世的结论。
赫连芜怒极反笑,指着郁温,一字一顿道。
“好好好,三日未见,你果然是出息了啊,都开始教训起寡人来了。”
赫连芜的心情瞬间就变得糟糕至极,就好像忽然被自己信任的人捅了一刀似的,面色漆黑一片。
原来在你心目中,寡人就是一个暴君对吗?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致君尧舜上,好一个致君尧舜上啊!
难道你也是像其他人一样,将寡人当做进身之阶,当做实现抱负的工具吗?
“来人将周舍人押下去关起来,好好反省。”
“给蒯丘发一封诏书,凡反叛带头者族,凡参与反叛者杀无赦!海州加收一倍赋税!”
郁温猜到赫连芜可能会生气,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生气。
他瞬间意识到这三天里应该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以致于赫连芜一直压着火气,这一瞬间被自己引爆了出来。
甚至来不及追查背后的原因。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三天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想办法避过这次处罚才是。
他如此暴怒,若是硬挺着,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陛下,是微臣失言,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臣少不更事,言辞不当惹怒陛下是臣之过,还请陛下不要因为臣失言而气坏了身体,那臣真是百死难赎。”
郁温虽有心为海州百姓求情,但他也清楚自己这时候越是求情海州就会越惨,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味劝说赫连芜保重身体,以期曲线救国。
他知道眼前的人向来是吃软不出硬的,虽然他也只是对自己这样罢了。
陛下深深看着郁温,胸膛剧烈起伏,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陛下?”
郁温抿着唇,抬眸看向赫连芜,乌黑澄澈的瞳仁倒映着他的身影。
赫连芜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一对上郁温那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眸子,心中忽然觉得不忍。
就好像心头上一直缺着的一块忽然被人给补齐了,心里盛满了欢喜,便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但他口头上还是不肯轻易服软,只是冷冷扫了旁边的中常侍一眼。
中常侍立马会意,连忙开口给郁温求情。
“陛下,周舍人年纪小,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慢慢教就是了,何必和他一个小孩子置气呢?”
“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