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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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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夷也曾在半年后进犯胤国边境。
想到这里,郁温默默抬头看了一眼赫连芜。
赫连芜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眉头微挑。
“怎么,羡慕了?你也想外出做官?”
“微臣不敢,司马舍人同樊舍人具是良才美玉,微臣如何敢与二位相提并论呢?
微臣只愿能够长久随侍在陛下身边,为陛下略尽微薄之力就好。”
郁温“诚恳”道。
赫连芜听到郁温这妄自菲薄的前半句话时,忍不住微微挑眉,等听到后半句后,眉宇方才恢复原来的样子,嘴角带上了一抹难言的笑意。
郁温垂着头,未能看着赫连芜这一连串的表情变化,以至于在今后产生了不少误判。
赫连芜点点头,“嗯,你如今年纪小,很该留在寡人身边多多历练历练才是。”
“唯。”
“来,寡人教你如何区分这些奏折。”
“是。”
慢慢地,赫连芜左手边的奏章小山变矮了不少。
看着窗外日头偏移,郁温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陛下。”
赫连芜抬头看向郁温,目带征询之色。
“陛下已经批了一个时辰的奏章了,不休息一会儿吗?”
郁温婉言劝说,“久坐对身体不好,还请陛下爱惜身体。”
奏章是批不完的,虽然早就知道赫连芜是一个工作狂,可看到他这般不眠不休只想着工作,郁温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赫连芜的脸色不辨喜怒,“怎么你累了?”
“微臣不敢。”郁温连忙请罪。
赫连芜唇角微勾,“胆子真小,寡人又没有说要怪你?”
郁温垂着头不说话。
“总低着头做什么?寡人长得很吓人吗?为何不敢看寡人呢?
你累了那就休息一会儿好了,朕又不是苛待臣下的暴君。”
一旁的中常侍听得嘴角直抽抽,陛下您难道忘记了当年认为大臣们过于惫懒,强迫大臣们延长工作时间的事了吗?
在赫连芜登基之前,大臣们卯时上班,午时下班。现如今上班时间依然是卯时,下班时间却被改为了未时。
虽然休沐时间也由每旬一日改为了两日,但还是有不少大臣在背地里偷偷议论,说赫连芜苛待臣下。
那段时日,因此入狱的大臣不在少数。
大臣们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最后也就只能认命了。
若是那些因言入狱的大臣听到陛下方才的那句话,真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
时光如水般流淌,很快就到了预定好前往西山狩猎的日子。
此次狩猎,赫连芜带了足足五千人前往,其中包括丞相在内的大小官员,北军将士,郁温自然也在其中。
为了这一次出行,赫连芜特地命少府令建造了一辆长约十丈宽约八丈的安车。
这辆车蕴含着墨者的智慧,不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而且有着极强的减震功能。
行驶在驰道之上,如同行驶在平地上一般,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颠簸。
车内布置的宛若一间小型卧房,各色家具一应俱全,而且都被牢牢固定在了车壁上,防止移动伤人。
郁温坐在安车内,透过车壁上镶嵌的水晶壁,望着窗外的情景,不由得感慨,这车和后世的房车还真挺像的。
没想到来到了异世,居然还有机会体验一把房车出行。
同样,郁温也发现,这辆“房车”也是今世的异处之一。
前世这时候,这辆安车并没有出现的。
因为前世,郁温也是这次狩猎的参与者之一,不过与今生作为舍人随行不同,前世是作为供王取乐的乐师,跟随在后面的队伍中的。
他清楚的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赫连芜乘坐的是他前几次狩猎所使用的过的车架,而非这辆特制的安车。
变化真的是越来越多了,是由我产生的蝴蝶效应,还是说有着别的变数呢?
“在想什么?”
赫连芜突然的问话将郁温的思绪瞬间打断,郁温这才发现赫连芜已经批阅完了今日的奏章,将目光转向了自己。
郁温轻咳了一下,道:“臣在想,陛下可以将驰道开放给民众使用,然后在沿途设卡收取养路费,这样也能够补贴国库。”
“怎么,怕朕无钱给你发放俸禄吗?”赫连芜一脸戏谑地看向郁温。
“微臣不敢。”郁温抿唇。
“行了,照你说的办就是了,何必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郁温顿时无语。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要哭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郁温沉默着看向自己衣袖上的花纹,完全不想理会眼前的这个人。
赫连芜望着他的侧颜,摇头轻笑。
“陛下,绿梅宫到了。”
“嗯。”
各色人员居住宫内何处是早已安排好的事情,车队刚刚停下,便由一位位小黄门前去传命,并带路。
即便如此,等到完全安排好的时候,也已经到了一个时辰后了。
郁温跟随赫连芜居住在绿梅宫的主殿——嘉禾殿。
赫连芜居正殿,郁温居住在一旁的配殿。
配殿中的装饰与郁温在宫中的居所一无二般。
一旁的中常侍笑着解释说:“陛下说周舍人是恋旧的人,便命仆将这里也布置的同宫中一般,免得舍人住不习惯。”
恋旧?
郁温心中一烫。
“你为何总是眷恋故国,你为何从不愿意看寡人一眼!”
赫连芜前世的嘶吼言犹在耳,郁温抿唇,眼眶不由得变得有些酸涩起来。
他确实是一个恋旧的人,前世因为错误的记忆,眷恋故国,费尽心机,却始终不肯停下脚步惜取眼前人。重来一世,他也应该有所改变了。
“从虽然恋旧,却也喜新。”
中常侍听了这话,愣了一愣,而后不由地暗自乍舌。
这周舍人可真是恃宠而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如今君王明晃晃地示好,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可是笃定了陛下不会怪罪了?
中常侍转念又想到,陛下听了这话,恐怕真的不会怪罪,反而要命自己顺周舍人的心意将屋子重新装扮一番呢。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说扫兴的话呢?
“那,仆明日命人将屋子重新装饰一番。”
郁温自知失言,也不好多做解释,免得越描越黑,更笃定赫连芜不会因为区区小事罚他。
所以,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有劳,从送常侍。”
“不必了,舍人早些休息就是。”
中常侍退了出去。
此时也才戌时,郁温并无多少睡意,余光一扫,正好看到了被摆放在房间一角的瑟。
说起来,他其实已经很久未尝好好鼓瑟了。
原本他其实是很喜欢这个乐器的,只是后来世殊时异,他又一心只想着复国便荒废了。
郁温将锦瑟抱到案前,轻轻试了一下音,然后开始了弹奏。
乐曲如同流水淙淙,从指间倾泻而出。
也许是受之前情绪的影响,郁温下意识弹奏出的正是是乐府诗——《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郁温闭目弹瑟。
谁知一曲还未尝终了,就被人给打断了。
“怎么弹的这么哀怨的曲子,难道是怪寡人冷落你了不成?”
赫连芜一脸沉痛地看向郁温,仿佛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郁温惊得忘了弹奏,他是真没有想到,赫连芜的嘴里居然会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来。
说的他好像是献媚争宠的小人一般。
赫连芜一下子就把郁温给弄得无语了。
“怎么不说话?寡人又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郁温知道没法和赫连芜掰扯,果断换了一个话题,“不知陛下此来所为何事?”
赫连芜十分自然地在郁温对面坐下,仿佛此处的主人一般,“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自然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郁温垂眸,将手从弦上拿开。
“生气了?”赫连芜歪头看向郁温。
“微臣不敢。”郁温无奈摇头。
“你除了‘微臣不敢’还会说什么?你没有说腻,朕都要听腻了。”
赫连芜左手支在书案上,右手将弦勾动一下,丝弦发出“嗡”的一声响。
他笑着往前一凑,郁温恰好抬头,一瞬间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挨住了。
呼吸可闻。
“陛下这是做什么?”郁温的声音微哑。
赫连芜如梦初醒,身体猛地往后一撤,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掩饰似的哑声说道。
“你这瑟一般啊,明天寡人让中常侍给你送一张更好的过来。”
他一边说话,一边慌忙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宛若一只被吓跑的大兔子。
郁温看着赫连芜的背影,愣了半晌,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干脆伏在案上笑了个痛快。
然后才停了下来。
郁温唇角含笑,伸手在弦上划了一下,又弹奏起来。
之后又弹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停止。
……
赫连芜快步走回正殿。
心脏怦怦直跳,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就连剩下的奏章也没有心情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