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恩与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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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天气是近几日以来最好的，天空万里无云，抬起头望去便能将那澄澈的蓝铺满眼底，令人心情舒畅。
『羊』的据点是一个小仓库，因为年久失修而破损了的屋顶上有几处破洞，大约是之前在这里火拼的组织胡乱射击留下的。作为不定期就要更换据点的他们并没有费太多心思去修补完整，只是补上了几处摆放物资和地铺的上方，大部分地方依旧是任日晒雨淋都能直接透进来。
踩着生锈的铁板地面发出的脚步声回响在据点的空间中，违和感充斥着听觉。太轻了，与平常孩子们来回走动时的沉闷截然不同。这般的异样随着路西菲尔一步步走来，走出屋顶投下的阴影。原本是挡在他与中原中也之间的两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路西菲尔的笑容晃了眼，茫然之间似乎是听见了请他们让开的声音，不自觉地往边上踏了一步，没有阻碍他走进『羊』的包围圈里。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吗，中也？”路西菲尔在中原中也身后一步停了下来，半边的身子浸在阳光中，向着他伸出手。
“不，我还在……”
“你是那个传闻里的「代笔人」？”中也的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被身后的羊群簇拥着的男孩脸上尽是不满。路西菲尔的出现让『羊』的成员们意识到他便是中原中也口中说的那个人，而少数有几人对于这个独自生活在擂钵街的少年是有印象的。
未曾想过什么时候自己还有了代号，路西菲尔疑惑地看着他，仿佛没有感受到那恶意一般地回以浅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代笔人」，不过我的确有在帮助街上的人做一些读写的事。”
“说的就是你，跟那些大人打交道的家伙除了你还有谁！”也不用再多确认，毕竟路西菲尔的特征还是很明显的。边上那个刚才正对中原中也施压的大孩子扶了扶他那副用铁丝固定起来的破眼镜，在路西菲尔进来之后没一会儿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就是你想把中也从我们「羊」之中骗走吧，是跟哪个组织做了交易？硬抢不成就想了这样的办法倒是有些聪明，但我们是不会被骗的。趁着大家还有耐心，快点滚出我们的据点！”
和『羊』的团体活动不同，没有加入任何组织的路西菲尔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表面的假象，私底下必定是受到某个组织的照料才能那么轻松地在擂钵街生活。而平日里代为读写的生意也只不过是与组织联系的掩饰，这才看上去最多不超过十二三岁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人独立着过日子。自以为看穿了路西菲尔的意图，那个大孩子心中自然是得意得很，“听明白了就快点，不然就让你感受一下「羊」的怒火！”
“你……！”中原中也想说些反驳他的话，却被路西菲尔放在他肩上的手制止了。
男孩的成长往往比女孩要晚一些，然而路西菲尔却像是从一开始就被精雕细琢过，保证每一个时期都是最完美的模样。即便是相仿的年纪与身型，仅仅只是站在那里的他看上去就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平静的神色毫无波动，他向着中原中也点点头示意，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对面的『羊』的成员们。
“中也说他想自己和你们谈，所以我之前才没有跟来。”稚嫩的声线里却是没有孩童活跃丰富的情感，他向前走了一步将中原中也与他们的视线隔开，“只是再一次考虑之后，关于各位曾经收留了中也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应该亲自来向你们道谢。”一字一句缓缓道出，而视线的余光里留意着据点里的动静，路西菲尔将手放在心口微微欠了身，“谢谢你们照顾了中也的这两年。”
相比较『羊』的嚣张，路西菲尔淡然且有礼的态度反而显得他们粗鲁。挑衅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的样子，大孩子将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几个人便重复着之前相似的斥责上前走了几步改变了站位，而被挡住的另外两人则是悄悄向据点里边一些的作为储放武器的房间跑去。
“中也是我们「羊」的一员，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不用你这个外人多操这份心。”从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看上去大概有十多岁的少年抬起手臂挥了挥，“怪里怪气的家伙，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快点滚听到没有！”
“当然是会离开，我就是来带中也回去的。”敏锐的观察力自是不会让路西菲尔错过他们背后的小动作，只可惜错误地估算只能给他们带去糟糕的结果。
对于善恶敏感的察觉让路西菲尔心中叹道，贫民窟的环境养成了他们，向恶的种子从小便扎根在这些个孩子心里，他们为了生存而了解同伴之间的关联必要，却在思想上往往受不到正确的纠正。
而这却也是为何同样在这里成长起来的中原中也会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中也是不会走的，他是不会背叛我们的！”用着无比肯定的语气说着压在人身上最沉重的词，此起彼伏就好像只要喊得响亮喊得多，中原中也就真的会听他们的话。
这一直很管用，如果没有路西菲尔与中原中也彼此确定的关联，他或许怎么都不会想过离开『羊』。
“你一个人来真是太蠢了，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东西弄坏了守卫的武器，但是我们有这么多人，你是不可能赢的。”围起来的孩子们散开，从后面跑上来两人把拿来的枪放在几个大一些的孩子手里，他们拿起武器对着路西菲尔。这些都是孩子和女性适合使用的小型枪，但如果是对付一个孩子的话就绰绰有余了。
可惜路西菲尔并不是一般孩子。
尽管如此，本不想引起双方冲突才说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中原中也还是上前站在了双方之间，“住手，所以说听我把话说完，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中也你安静，等我们把他赶走之后再好好和你谈谈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外人骗了的事。”虽说有着人数上的优势，但负责指挥大家的那个大孩子自信之余也有一丝的戒备。眼前这个人双手空空看上去也没有带武器，要么就是他为了赢过守卫的时候已经用掉了，那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要么就是他藏在了身上哪里。
“这样啊，果然你们是不愿以最平等缓和的方式来交流的。”路西菲尔将视线从抱着敌对意识的几人转到跟更后方站得远一些的几个年纪更小的孩子身上，“我可以认为，你们这是代表了「羊」全体的意愿吗？”
“哈？你在说什么东西？”
“我的话原本只是来表示谢意，那么至少请各位听着中也把话说完，给予这一点的耐心给他，这作为「同伴」而言我认为是应当的。”路西菲尔依旧是站在那里诉说着，面对着数把武器也毫无避开的预兆。
“这……啧。”大孩子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只好把矛头转向中原中也，“中也你到底是怎么决定最好想想清楚，我们才是真正在为你着想的！”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要退出「羊」！只是要搬出去住，你们不也是有作战的时候才会回来据点的吗？”
“我，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羊』之中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为了今后的打算很多时候都在外面活动，既享受着在这一边作为领头作用的优待，也暗中谋划着成年后的去向而偷偷准备。尽管他们还是『羊』的一份子，但是他们也知道一直呆在这样一群孩子之中，随着年龄增长并没有将来的保障。
中原中也是『羊』的王牌，也是今后作为敲门砖的准备之一。比起慢慢发展这个小团体，不如在加入其他组织的时候带上有着强大力量的他，一举获得更好的资源。这是几个大孩子之间的秘密，然而此刻这却隐隐有种被看破的错觉。
“「羊」收留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但是我也有着我想要的东西。”中原中也握住挂在脖子上路西菲尔交给他的那半枚金属片，这是一个帮助他开口的借口，然而却也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是关于他们缺失的过往目前唯一的线索，“作为收留我这两年的恩情，在我……”他顿了一下，咬了咬下唇皱起眉才继续说道，“在我成年之前我还是会保护「羊」不被其他组织袭击的。”
站在中也的身后听他与那些人说着，路西菲尔心中有着无奈。本是说想让他只护他们再两年，然而中也硬是在这上面倔得很，要把这期限延长到成年。
听完中也这么说的众人显然是无法接受的，他们需要的是中原中也作为『羊』的一员用那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他们赢得更多的利益，如果仅仅是保护，那远远不够。
中也还是太年幼了，如果是多年后那个果断的他也就不会为这种事烦恼。但孩子有孩子的特权，一步步来就是。而往后有自己在一旁陪着，自是不会出现被道德绑架的结果，等他成长起来自然也就能够把握好如何应对『羊』的事。
只是没有了中原中也替他们扫除障碍，多年后『羊』是否还能活跃也是未知数。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路西菲尔也已经另外考虑了应对的方案，只是若不会用得上也是最好的。
路西菲尔并没有强硬地要求中原中也直接斩断和『羊』之间的关联，因为他很清楚中也是无法做到背弃收留他的恩情这样的事，不论那边是如何看待他。最后取的折中方法便是如此，然而『羊』的成员们是否会同意，这又是另一件事了。他们很清楚中也的性子，得寸进尺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也是为何路西菲尔在这里的缘由。
中也表完了态，『羊』的众人还不能接受，那么现在最后的一步便是由路西菲尔来收尾了。虽说这并不符合通常他的行为模式，但为了中也能够迈出离开『羊』的第一步，适当的威慑也是需要的。不会向他们动手的只是中原中也，并不包括路西菲尔。
明明还未到正午，视线中的光线却越发明亮。站在最靠近两人的大孩子握枪的手收回来一只揉了揉眼，紧接着便听到什么东西连续掉落在铁板地面上的声音。所有拿着武器的人只觉得手上一轻，再仔细看过去，拿着的武器赫然都只有半截了。
“啊……唔啊啊啊啊！”惊惶失色的几个孩子吓得把手中的残骸扔到了地上，顿时砸得地面又是一阵咚咚直响，而地面上也多出了几个仿佛被什么击穿而留下的痕迹，“怎，怎么回事！？”
明明没看到路西菲尔拿出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的武器会……再仔细一看，就看见眼前站在中原中也后面的少年人抬高了手臂向着天空，手却是只伸出食指，向下指着地面。
“失礼了，刚才忘记告诉你们，我和中也是一样的。”
那迷了人眼的光芒并不是正午的烈日。
他，也是拥有着真正力量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恩与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