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念与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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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菲尔在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后就明白了曾经处于一个什么地方，又是和谁在一起。尽管原因不明，但他不得不承认因此自己心中多了一些挂念。擂钵街虽大，但真的去细找的话，并不需要太长时间他就能找到『羊』，更何况作为孩童的模样要接近过去也不难。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他并不是真正的天司长路西菲尔，混杂了其他的部分，获得了这副姿态之后重新诞生，不论如何相似，本质上还是有着区别。他也曾迷茫过，对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无所适从。初生的他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不论是生活还是力量都毫无保证的自己真的有办法照顾好刚刚诞生的荒神吗？
他退缩了。
随后的他做了这样的决定，在自己能够一定程度上的控制力量并且保证自己生活之前，路西菲尔不会去贸然接触『羊』。尽管在曾经的世界里所有知道那个未来的人都对『羊』的行为感到厌恶，但归根结底他们的错在于以恩情作为要挟无穷尽的回报，最后又为了自身的利益背叛了重要的同伴。放大了数倍的恶意使得曾经有过的善意也扭曲变质，被他们自己践踏。还没有做的事并不能作为现在定罪的标准，收留并照顾了中原中也的『羊』，比起其他的组织来说一开始或许的确算是最适合的选择。
在擂钵街生活了两年，对于力量的掌握比路西菲尔预想中要更多，比起人类的那一边，他的身体或许更偏向非人类，只是在这个世界诞生的他还是和星晶兽有一些不同。然而，伴随着力量使用越发熟练，不安定的要素也因对自身情况的逐渐摸索而浮现。
面上安抚好了中原中也，将话题引到了之前被中断的谈话上，路西菲尔心里却是有那么一瞬的犹豫，但看着身边坐着的人，已经踏出第一步的他又怎么可以现在再后悔。
“你也看到了，「羊」的大家如果没有我的话，遇到其他组织的人有多危险。”中原中也皱起了眉，自从他逐渐明白事理，不再是随着本能使用异能力，帮助『羊』的成员们就变成了他的责任一般，不自主地就会为他们想。
“中也知道「羊」在收留你之前是怎样的吗？”路西菲尔最中意却也是最担心的就是中也他的责任心，如果不能让他想通那点，说什么也没办法带他离开。
“这个……我倒是没有怎么问，只是记得他们刚收留我的时候人比现在还少，住的地方也一直换来换去。”中原中也回忆了一番，尽管那个时候意识还懵懂着，但多多少少还是记得一些事。
“未成年武装团体「羊」，他们比你想象得要有名得多。虽然只是些孩子，却是敢和港口黑手党发生冲突，那都是在你成为他们的一员之前的事情了。”路西菲尔为了预防记忆和现实之间的差错而打听了许多事，通过那些与他交易的人，他大致是摸清了那场大爆炸之前的一些情况。虽然不知为何自己醒来的地点与中原中也并不在一起，路西菲尔只能将那暂时归于某种自己还不知晓的原因，就如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样。单纯的穿越不能那样说明，一切都有着因和果，这也是他要去找到的真相之一。
“但是孩子们有的力量是有限度的，现在的中也你的存在是助力，同时也会让他们逐渐看不清自身的能力范围。”平静的语气诉说着严肃且危险的可能性，路西菲尔指向中也的手指划过一道弧转向窗外，“你也应该能察觉到，今后他们会越发大胆，所谓的反击也只是挑衅的后续。”
“……”中原中也本想反驳什么，张张嘴细想却是意识到路西菲尔说的一点都没错。每当面对『羊』的成员看向他的眼睛，和他们一次次的求助，中原中也就仿佛感觉手脚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
只要把一切会伤害到『羊』的存在都破坏掉的话就不会再感到烦躁了，他一度这么想，曾经他也是为了『羊』出力而感到快乐的，这份感觉却不知不觉变了质，只是他自己不想承认，如今被路西菲尔打破了他回避至今的压抑感。
“所以，我有一个提案，可以让你不用背弃他们收留你的恩情，但也能从他们对你的过度依赖中解脱出来。”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浅笑，路西菲尔将自己脖子上的银链取了下来，拎着一端让挂在上面的金属片垂下来，“就用这个吧。”
白濑回到据点的时候身上带了些伤，是他逃跑的时候摔倒在地磕到的口子，配上心神不定的脸色赫然一副被袭击后的样子。据点是让他们最安心的地方，负责放哨的成员看见白濑跑回来，赶紧朝他的身后张望，就担心是不是有敌人追了上来，见没有敌人的样子却也不敢放松，依旧警备着。
“白濑？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柚杏听见外面的声响跑出来，看到白濑的模样不免担忧起来，赶紧伸出手上前扶住他，抚着他的背顺气，“你不是去找中也了吗？”
“哈……哈……我……”白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两脚一软坐在了地上。面对女孩的提问，他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人没找到，自己却惹上了敌对的组织，被其他人给救了之后逃了回来，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太丢脸了。
“应……应该快了……”抱着侥幸的心理，白濑这么回答了问话。
“你找到他了？那就喊他快点回来嘛，年纪大的那几个已经商量好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就等中也回来之后他们就可以出发了。”柚杏向着据点另一头聚在一起的几个人那边看去，她刚才躲在墙后头听了好久，如果这次计划成功的话他们或许就可以拿到不少好东西。
心里想着自己又不是中也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人在哪又什么时候回来，但出去之前说着会把人找回来的白濑现在让他说人没找到，那肯定免不了一顿训，结果也还是得出去找人。“他，事情搞定了就会回来的，要是晚点还不来我再去抓他回来！”掩饰着心虚摆出姿态，白濑往后一躺瘫在了地上，“我都快累死了，让我休息会儿。”
中也那么厉害，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会自己解决，而且他不会扔下『羊』，这是『羊』的大家都心里有数的。或许等会儿就回来了呢？
当外面守着的人向里面大喊说中也回来的时候，白濑悬着的心才算是真的放了下来，反正接下来他们都会去质问中也，他只要缩起来就不会有人想起他。
“中也，你去哪了，外面很危险夜里不能单独行动的是你忘了吗？”听到消息跑出来的大孩子们对于中也的彻夜未归很是不满，但后头还需要他的力量，正打算说两句就算了，“算了，人回来就好，我们有事跟你说。”
两手插着口袋迈进据点，中原中也一脸的凝重。曾经因为能力的暴动而吓到过其他孩子，努力控制住之后的中也一直都让自己看上去游刃有余，不给其他人带来不安，这样严肃的表情已经很久没有表现出来过了。
“啊，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说。”
“你的事情晚点再讲也不迟，接下来有很重要的作战。”
“……这样啊，我要说的事情也有点关系，就一起说好了。”中原中也听着那个领头的这样说，脸色沉下去几分，不等对方先开口，他继续说下去，“我要从这里搬出去住。”
“什么！？”听到中也这句话的众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怀疑是不是他们听错了什么，“你在说什么啊中也！”
“所以说我要从这里搬出去。”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中也仰起头看着眼前『羊』的成员们，每一个人现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别开玩笑了，这是要退出我们「羊」，你的脑袋是出问题了吗！”一个孩子用手指着中也反驳，其他几个孩子也紧跟着附和起来，“就是就是，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几个大孩子中其中的一个上下打量了一番中也，突然从他的身上发现了什么与往日不同的地方，上前几步就要伸手往中也的脖子上抓去，却被他一挥手给打开了。场面顿时有些尴尬，那人想了想开口道，“中也，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的孩子们纷纷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了中也原本干干净净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链子，上面还坠着一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他们从来没见中也有装扮的意向，更别提这突然出现的链子了。
“「羊」的成员都是成年以后才会离开，中也你一个人不可能在外面生活。”不知道对方是遇到了什么，作为『羊』里面比较会动脑子的一个试图去说服中也，顺便问出他是怎么会这样想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另一只手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努力不让其他人看出他的心慌，“我找到了我的家人，所以我要搬出去。”
“你不是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吗？哪里来的家人，说假话也要有限度吧！”中也的话立刻就迎来了反驳，毕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一切的常识都是他们教给中也的。
中原中也拉起那根银链，让坠在上面的东西给所有人看清。那是一块凹凸不平的金属片，然而却也有着一边是整齐的切口，就像是被什么利器切割开了一样，“这是在那个大坑底下找到的，拿着另一半的就是出生之前就跟我在一起的人。”
“以前都没有见你有这个，你不是被骗了吧？”“对啊，别随便相信外面的人！”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一句又一句，在他们看来有什么人想要把中原中也这个强大的战力拐走才是事实。
虽然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没猜错。
“做出判断的是我。”虽然要对『羊』的同伴们说谎让中也一路上走过来都有些良心不安，但是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有那个人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们是在诞生于世之前就已经相伴许久的彼此，那是比人与人之间更紧密的关联，是终于重新找回了的过往碎片。
“我们才是同伴啊，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你是要背叛我们吗！”愤怒的训斥往中也身上砸去，没有人愿意就那么放他离开。
“不是，我只是说要搬出去住，而且大家救了我的恩我不会忘的。”把手挥向一边，中原中也一个人面对着『羊』的所有人，尽管他也是『羊』的一份子，现在却被围在中间孤立着。
“哈，要是没有我们你两年前早死在外面了！”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别人这样说，中也还是难免感受到了窒息的压抑，“你现在收回那些蠢话还来得及，你是「羊」的一员，而且你不说过你的力量不就是为了大家才用的吗！”
尚且年幼的孩子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责着中也，躲在后面远一些地方的白濑和柚杏没有被那氛围包裹进去，甚至在那些个人声音越发抬高激昂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中也要离开这里。只是不知为何感到了害怕的柚杏抱紧了白濑的手臂，女孩子天生对情绪比较敏感，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中原中也终究还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嘈杂的声讨中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只要能让中也自己觉得对不住大家，就有办法把他拖下来，不管他说的什么人，也会有办法让中也最后选择『弱小』的这一边。心里打着算盘的大孩子挥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故作温和地露出笑容，“大家都很需要你的呀中也，要是没有你的话，都只是孩子的我们根本没办法在这擂钵街里好好生存下去的。”
“我……”
“中也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是不会丢下我们的不是吗？”大孩子向着中也伸出手，就要将他拉过来的时候，据点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你是什么人”的喊声，是负责守门的哨兵担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这突然的变故吸引过去，只见有什么东西贴着地面滑了进来，待它停下再看，那竟然是被削去枪管前半的武器残骸。脚步声渐进，虚掩着的据点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背着光站在那里，他抬起手算是问候了众人，向着据点内的孩子们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抱歉，因为有些久了，我就想还是直接过来接你。”路西菲尔看着被围在里头的中原中也，破损的天井透下光束，落在他胸前挂着的半枚金属片上闪过银光，“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吗，中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念与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