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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炉焙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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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杜翎月提着汤正要出门,便被沈夫人拦住了:“我跟你一起去。”
沈夫人一路面色不豫,杜翎月跟着提心吊胆,到了府衙慌忙先跳下车,伸手殷勤地去接沈夫人:“娘,我扶着您。”
没想到沈夫人非但不领情还气得不轻,大声呵斥:“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闪了身子怎么办!”
杜翎月委屈,心想哪就有那么娇气了,我端着汤跳下来都不会洒呢。
送汤进去时沈星夜正趴在桌子上打盹,杜翎月从没见他这么累过,慌忙将汤端出来小声唤:“相公?”
沈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
沈星夜醒过来,吸了两下鼻子两眼放光,端起碗咕咚咕咚喝得无瑕说话,喝完了眯着眼长舒一口气:“有这碗汤,再干一夜也值了!”
沈夫人气得啪啪拍桌子:“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小兔崽子说的什么虎狼之辞!”
沈星夜这才看见自己娘,吓得一哆嗦:“娘你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我真是打你打得太轻了,才让你这么不知轻重!你说,这几天你跟你媳妇都去哪了!”
沈星夜跟杜翎月心里咯噔一声,对视一眼,沈星夜无辜道:“我哪也没去啊,我日日跟娘子在一起,每晚都特意去接她呢。”
杜翎月赶紧帮腔:“嗯嗯,我们每日都在一处的。”
沈夫人真是听得老脸都要红了,大声喝止:“住嘴!打今儿起你俩分房睡,再让我瞧见你俩偷摸出门,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了对着杜翎月道:“你跟我走,我去瞧瞧你铺子打理得如何了!”
沈夫人本想着对年轻人少些管束,如今看他们这么不知分寸,自己不过问怕是不行。
杜翎月可就惨了,没想到送个饭还要被抽查作业,慌忙跟着沈夫人去拨霞酒馆。
今日他们出门早,本以为没什么顾客,到了酒馆却吓了一跳,门口乌压压围了一群官人,柳儿正忙着指挥伙计上菜。
原来是杜翎月昨日闲时烤的几个炉焙鸡,早上赶着上朝的大人路过打包了一个走,然后就吸引来了许多食客。眼看着供不应求,柳儿看见杜翎月喜出望外:“夫人,你可回来了!”
众人听说这位小娘子就是东家,纷纷夸赞:“小娘子好手艺,今日在朝上我闻着蒲大人满身烧鸡味,给小老儿馋得口水都要打湿胡子啦!”
另一个年轻些的文官附和:“不过蒲大人忒胆大,揣着只鸡腿就上朝了,那香味,怕是今……呃,满朝文武都闻见了!”
蒲兆兴揣着半只鸡腿上朝的事,连皇上都已经闻出来了。
杜翎月没想到小小一只炉焙鸡竟能闹到皇帝面前,也是讶然,慌忙去觑沈夫人的脸色。
程月屏本以为她是小打小闹找些事做,没想到这拨霞小馆竟被她整治得像模像样甚至十分火爆,虽然心里欣慰,但想到他堂堂沈家的儿媳妇竟要当街煮汤做饭,仍是觉得十分的掉面子,冷着脸道:“往后拨霞小馆所有菜都限量!”
转身就进了馆子后院。
杜翎月吐吐舌头,悄悄吩咐柳儿将鸡腿鸡翅鸡头分开零卖,并安抚众人各送几包樱桃煎并紫苏饮,匆匆跟去哄沈夫人。
沈夫人坐在后院只喝茶不说话,片刻之后,大丫头秋水领着十来个伙计过来找杜翎月见礼:“见过掌柜的。”原来沈夫人一挥手竟给她买了十几个伙计帮厨。
杜翎月哭笑不得却不敢不接,只能笑着应了,一一指派了些杂活。她没想到,就是这几个伙计在几日后的蒲家寿宴上给她惹了大麻烦。这事先不说,只说今日,杜翎月送走了沈夫人,便赶紧准备宴席。
她想了些素菜荤做的法子,烧了芙蓉豆腐,素鸭肠,白玉青花羹,燕回巢等几样菜送去给蒲夫人尝,没想到蒲夫人说她家里的厨子日常便烧这些菜,想换些新鲜的。杜翎月真是难住了,坐在柜台后苦苦发愁。正这个时候,只听外面喧喧嚷嚷,人群都匆匆地往浚仪桥跑,她慌忙出去一问,才知道方才蒲大人竟径直去了府衙,要求府尹大人立即审办罗光耀被杀一案,马上就要升堂了。
杜翎月带着柳儿跑到府衙,只见堂上押着昨日狮子巷的秀珠姑娘,沈嘉敏看起来气色还行,只是瞥见她之后苦着脸悄悄喊:“嫂子……”
刘长明一拍醒堂木把沈嘉敏吓了一个哆嗦。
那秀珠自称是罗光耀的情人,那日与罗光耀在城外私会,亲眼见到沈嘉敏在东水门将罗光耀推入护城河,因害怕不敢报官,一直隐瞒,直到在狮子巷被人带走。
沈嘉敏真是气疯了,当即理论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推他了!”
刘长明望了她一眼,皱眉拍案:“肃静!”又转向秀珠:“你可有证据?”
秀珠道:“罗光耀手里的簪子便是证据。那日我去而复返,恰好看见这人痛下杀手,罗郎慌乱间扯下了她的发簪落水。”
她言之凿凿,杜翎月不由得十分担心。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也不知谁对谁错。
沈星夜站在一旁,这时才出来朝刘长明行礼道:“大人可否容卑职问话。”
沈嘉敏朝他委屈道:“哥……”
刘长明瞪她一眼,她赶紧低头不敢再说。
刘长明道:“可。“
沈星夜这才问秀珠:“你确定你亲眼所见?”
秀珠道:“确定。”
沈星夜道:“护城河中满是泥藻,若罗光耀在河中溺死,怎么可能口鼻无异物?”
秀珠道:“那便是他落水之前已经被她打死了!”
沈星夜笑:“死了?那口唇白沫又从何而来?肺中积水从何而来?”
秀珠闻言一愣,崩溃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见了她推人落水,那簪子便是证物!你们若要维护犯人自然有千万套说辞,反正罗郎已经死了,除了我,再也没人记得他了!蒲大人,他是您的学生,常对我讲您的教导,难道连您也要看着他无辜枉死吗!“
她红着眼睛望向一旁听审的蒲兆兴,气势汹汹目眦欲裂。
蒲兆兴六十上下,长眉鹰眼面目冷峻,闻言喝到:“我来此便是奉命督察此案,不会包庇任何人,也不会令无辜学子枉死!“
他顿了顿,对沈星夜道:“那簪子乃宫中赏赐,确实是沈嘉敏之物,你如何解释?“
沈嘉敏一向不在乎这些钗环首饰,是谁赏的,在哪丢的,她是半点也想不起来,到现在她才知道有人要害她,跪在一旁心凉了半截。
沈星夜道:“那首饰为何在他手里,我无法解释。”
众人哗然。
沈星夜又道:“但不可能是沈嘉敏杀的人。”
蒲兆兴道:“为何?”
沈星夜:“死者口唇满是白沫,是溺毙无疑。但他不是死在护城河中,而是死在女子澡盆中。
他说着,招手令衙役送上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两坨黑乎乎的泥状物。
他指着一个:“这是在杜光耀食道中取出的药丸,白芷、白附子、白僵蚕、白芨、白蒺藜、加皂角鸡清和而为丸,可去污净体,乃女子常用之物。“
而另一个,自咽喉取出,他低声道:“是藏红花和少量麝香。当日罗光耀在仁康药铺取的正是这两味药,用来避子。”
“众人惊异:“避子?”
“长期用藏红花擦身避子是一些青楼女子常用的法子,这也是它会和肥皂丸一起被罗光耀吃下的原因。”
他转向秀珠:“所以,他根本就是死在你的澡盆里!因此才口鼻干净,只是在挣扎之时吞下了你用来擦身的药丸!“
秀珠道:“不可能!我如何能在家中将他杀死,再抛尸东水门!”
“因为你根本不必抛到东水门!狮子巷临着护城河,你将人溺毙,隔窗将人扔进河里,河道错落交通,你再利用河道将尸体转移,十分轻松!所以死者脸上才伤痕遍布,衣衫破烂!”
“人若是沈嘉敏所杀,我才要问这药丸因何而来!伤痕因何而来!她若在河边杀人,为何死者口鼻干净!若在别处杀人,又是如何抛尸之后还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太学却无人知晓的!”
沈星夜盯着秀珠:“你可以解释。”
他本想查清楚那簪子为何出现在罗光耀手里再结案,可是蒲兆兴突然施压,他不得不提前拿出证据,保下沈嘉敏。
秀珠没想到这人一口气找出这么多破绽,一时间愣住,只知道哭着喊道:“冤枉,我亲眼所见,人就是沈嘉敏杀的!”
蒲兆兴坐在一边,迟迟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