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蓝田君失玉》兀小木

5、暗影（五）

　　啪的一声碎裂，“谁让你拍的，你是哪家报社的？”
　　几个混混围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许正言闻声也走了过去，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小李愤恨的说道：“公众有知情权，你凭什么砸我的相机？”
　　轩睿收起本子，穿过其他记者们来到小李身边，“怎么了？”
　　“他们砸了我的相机。”
　　那个砸相机的混混趾高气昂的说：“你个娘娘腔，小瘪三，刚才鬼鬼祟祟，给你脸了是吧？”说着，挥起随手拿的木棍砸向小李，轩睿接下挥过来的木棍，小混混发力，但是没用，抽不回去，也打不动，他的青筋暴起。轩睿淡淡的说：“这位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就是正常取材而已？”
　　白三爷闻声也过来，青帮的弟子们立刻让出一条路，唐婉儿放下车窗，白三爷对她挥了挥手，意思是应该不要下车。轩睿放开手，混混立刻抽回木棍，退到后面。
　　白三爷看了一眼砸相机的混混，又看看记者，礼貌的笑着说：“哦，不好意思，这位记者朋友，这是个误会，我的弟子一时着急，不要介意，相机的事我会亲自打电话给贵报的主编。”
　　小李看到轩睿的颜色也立刻陪笑道：“白三爷说的是，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警察局的那个探长走出来对着记者和外面看热闹的人道：“警察局要对现场取证，闲杂人等回避，记者们在警察局的封锁外围拍照。”
　　警察们向外扩散，看热闹的人们退后，散去。
　　“你也来这里采访，祁先生？”许正言站在轩睿身后，他不经意的看着刚才接下木棍的那只手，手指修长白皙，文人书生的手，没流血，也没受伤。
　　轩睿闻声回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许正言穿着军装，刚才他就看到许正言在向码头这边走，“这么巧，又遇到了许师长，码头出事，我也是来找新鲜的新闻。”
　　许正言笑道：“申沪头条写电影明星的新闻比较多吧？实事的版面好像不多？”旁边白敬天皱眉，师长几时还看这种小报。
　　轩睿笑笑说：“唐婉儿小姐陪同华侨宣传上海文化，顺便宣传新电影，我们都是随行记者。
　　许正言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哦，唐小姐的新电影缘深似海讲的就是一位漕运商人和一个名媛的故事。”
　　轩睿心下觉得疑惑，许正言这是拉着他在码头拉家常，还是在怀疑什么，“许师长也是唐小姐的影迷？”
　　许正言拉过白敬天道：“我兄弟是，常常听他说起，今天也是他知道唐小姐的这个活动，来捧场的。”白敬天立刻配合点头，刚才师长走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那是许正言的小动作，不自觉的把手插进左边裤子的口袋。
　　白三爷回身要回到车上，但是又回过头来，“许师长什么时候过来的？白某招待不周。”他向许正言拱手，满脸堆着笑，许正言也笑道：“三爷客气，我们白团长是唐小姐的影迷，今天过来捧场的。”
　　白三爷笑着道：“我代夫人谢过白团长和许师长，见笑了，出了一点小意外。”
　　许正言：“那就不打扰三爷了，还有点军务要处理，就先走了。”
　　白三爷：“许师长先忙，有空我们再会。”
　　许正言：“再会。”
　　轩睿在白三爷走过来时，便去找小李走了，许正言在回头找他时，码头已经找不到轩睿了。
　　白敬天开车，许正言闭着眼坐在旁边，“师长，你还认识这种三流小报的记者？”
　　许正言睁开眼，“老白，刚才那小混混的棍子，如果是你接，可以吗？”
　　白敬天：“单手接住，另外那只手，打的那个小赤佬哭爹喊娘。”
　　许正言：“我们可以很平常，一个拿笔的记者，斗殴拿得住青帮的混混，有点意思。。。。。。”
　　白敬天看了一眼许正言，“那小白脸是有点胆色，不过也没什么，当记者的，这个世道，学几招自保也是有可能。你觉得他可疑？”
　　许正言：“那个记录的记者，他当时的哪个角度，是有点可疑，他不拍唐婉儿，好像也没太注意烧毁的那艘船，他在看港口挺着的其他船。。。。。。”
　　白敬天：“其他船有什么可疑吗？”
　　许正言：“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白敬天：“青帮的那个混混，还有白三爷息事宁人的态度？”
　　许正言：“那几艘船的吃水线，没什么问题呀？”
　　白敬天：“吃水线？师长，你还懂那个？”
　　许正言：“老方神神秘秘的说，青帮最近找了个大买家，出一大批军火，二处也在盯着。”
　　白敬天：“军火，青帮鱼龙混杂，这帮杂碎，逼良为娼、助纣为虐也不是新鲜事，老方说这个，看来这批军火有古怪？”
　　许正言打开车窗，“最近盯着点各港口码头，大批黑军火进来，十有八九不是暗杀就是刺杀。”
　　白敬天点头：“是。”
　　许正言关了窗，“先不回家，去申沪报社。”
　　白敬天：“啊？哦。。。。。。”师长刚才向那个记者走过去的时候，是有点紧张，但是好像还有点英雄救美的焦急。。。。。。呸，什么英雄救美，哪有美。白敬天甩甩头继续开车。
　　车停在报馆的门口，许正言坐在车里没动，点了支烟，报馆还在亮着灯，大约半小时后，白敬天挪了挪腿，“师长，这是等谁？”
　　许正言看着报馆亮灯的办公室，“三流小报也这么拼命吗？”
　　白敬天也看着那个方向，“明天有大新闻呗。”
　　报馆里面，小李还在一脸悲情的拼着那个碎成渣的相机，“轩睿，我觉得，有些照片好像还可以用。”
　　轩睿在整理稿子，闻言抬头道：“是吗？太好了，不然今天就真的没什么收获了。”
　　小李叹气：“青帮的果然都是流氓，不讲理的，跟野蛮人也没什么区别。”
　　轩睿收拾好东西，“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吧，明天再弄。”
　　小李坚持要弄好，轩睿先走出了报馆，还有几步就出去了，他抬头，许正言的车，在外面停着，许正言在这个时候下车，轩睿退了回去，许正言转向街边买烟的货郎，买了包烟回头看了看还亮着灯的报馆，上车后，车子缓缓开走，轩睿出了报馆的门，快步走回家。
　　街角白旅长又一次停车，在车里点了一根师长赏的烟，许正言在巷口站着，轩睿就是进了这个巷子，许正言在轩睿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夜深了，起风了，巷子里的灯还有星点开着，许正言站在巷口忽然笑了，他在报馆门口看到了轩睿出来，又退了回去，他被当成了洪水猛兽，还是这是他条件反射的敏锐。白敬天把车开了过来，滴的一声，似乎扰到了安静的小巷，许正言上车，“师长？”
　　“回家。”
　　“得令。”
　　轩武从窗边离开，“哥，船的吃水线没问题，青帮会不会也想到，吃水线的问题，大宗军火运送，夹带在各个货船里。”
　　轩睿坐在桌边，道：“有这个可能，这样虽然慢，可是却很稳妥，还有今天白三爷的反应，那艘货船里，可能不单是普通的货。”
　　“这都是猜测，货船上到底有什么，怎么能去查一查，莺莺那边也没什么消息。普通的码头脚夫不可能细细查看船上的货。”
　　“先别冲动，等一等红娘的消息，我明天把这些告诉莺莺。”
　　轩睿一早便出去了，今天是跟莺莺接头的日子，轩武今天暂时放假，打开屋里的窗，晨光熹微，太阳还没有出来，巷子里还有人未起，轩武穿了件单衣出门，巷口外面的叫卖声和香气扑面而来，轩武拎着早饭往回走，早起街上人不多，轩武进了巷子，轩武还未进门，一辆车戛然停在轩武旁边，许正言从车上下来，“早呀，祁先生。”
　　轩武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许正言把他当成了轩睿，这个衙内，昨天就在巷子口，今天又来，难道他怀疑哥的身份，也不对，怀疑应该派人盯着，本人来缠着，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兵法好像也没见过，轩武收起早饭，学着轩睿的语气：“早，许师长。师长这么早找我有事？”
　　许正言看了一眼轩武手上的早饭，“这街口的早点不错，没想到，这么巧，又遇到了祁先生。”
　　轩武忽然笑了，许正言空有一张衙内的脸，不过花言巧语的功夫不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每次见到轩睿都用这种理由，“嗯，起来吃早点，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说着拎出了手上的早饭，太阳还没有升起，乌云汇聚，天色还是很暗，许正言看了眼轩睿身后，“祁先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轩武也瞟了一眼身后，“寒舍又小又乱，怕怠慢了许师长。”
　　“我出身行伍，草地山林都能住，小巷小院温馨可爱。。。。。。算了，我还有事，那再会吧。”
　　“再会。”
　　黑色的车出了巷子。
　　轩武没有进门，继续向前走，在拐角处，一把扁长的刀锋砍过，轩武侧身闪过，回身握住拿刀的那只手，反手拧过，咔嚓一声，手骨脱臼，刀也应声落地，四五个人刀棍飞来，轩武嘴角上弯，扔了早饭，迎了上去，巷子的另一侧，一个黑影，将两个小混混踢到了墙角，许正言回身看看轩武，“没事吧？”轩武的衣服被划开了道口子，轩武低头看了一眼说：“没事，多谢了，许师长又回来了。”
　　几个小混混带着伤从七拐八绕的巷子里逃走，许正言：“祁记者，身手不错嘛。”
　　轩武看了一眼被他丢在地上的早饭，乌云密布，已经开始下小雨，“跟祖父学过一招半式的，唬唬人，跟许师长不能比。”
　　许正言笑笑，他西装里的衬衫风纪扣开着，淋着雨，“下雨了，师长，我们各自回家吧。”
　　轩武转身回了巷子，许正言靠着墙站着，看着轩武走远了，“家里有什么，还不能进了？”
　　白敬天路过了师长的办公室，师长看着沙盘，直了眼，“老白。”
　　白敬天折回去，“师长？”
　　“码头怎么样？”
　　“没有异常。”
　　“嗯。”
　　“那，我先出去了。”白敬天站走向门边。
　　“老白，你觉得。。。。。。”
　　白敬天又回来，“嗯？什么事，师长？”
　　“我找个副官怎么样？”
　　“咱们三十九师任你挑。”
　　许正言抬眼，“祁轩睿怎么样？拿笔可惜了。”
　　白敬天似乎被惊住了，半晌，许正言看他没说话，回身看着他，“老白？想什么呢？”
　　“哦，师长，那个，我去跟他说，还是徐金去。”
　　许正言放下手里沙盘上的旗子，“我去吧。哦，再去查查他的背景。”
　　下午，白敬天拿了一个资料袋进了师长办公室，许正言看着黑白照片上的祁轩睿，无父无母，寄养在大伯家，大伯两年前生意失败，大伯家搬到乡下，他离开大伯家，北大肄业，退学原因不明，去了南京混迹，无业，才到上海，托人进了申沪报馆。。。。。。
　　“师长，这个，家道中落的书生，是挺干净的。”
　　许正言放下照片，“国家遍地狼烟，要是没有战争，他还真是个江南的才子。背景倒是很干净。”
　　白敬天：“师长，你这语气听着这个祁轩睿有问题？”
　　他转身拿起电话，按照桌子上那张名片的号码拨过去，“你好，申沪报馆，喂，你好。。。。。。”
　　“我是许正言，祁轩睿在吗？”
　　“你好，许师长，请问找我有事吗？”
　　“晚上六点，在汇中饭店请祁先生吃个饭，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轩睿看了看表，道：“好。”
　　挂断电话，白敬天还在旁边，许正言看了看他，“有什么话，快说？”
　　“师长，那个，你是怀疑祁轩睿有问题吗？我们可以派人盯着他。”
　　“有没有问题，不好说，不过放在身边，有问题早晚会知道。”如果没问题，他本可以济世报国，不是在三流小报馆里粉饰太平。
　　许正言开车回家，换了军装，穿了一身西装出门。
　　轩睿放下电话，看了看表，拿起公事包和本子，出了报馆，家里，轩武已经回来了，“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许正言约我在汇中饭店吃饭。他前几天把你当成了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轩武站起身想了想，“不会吧，不过，他对你是很关心，那天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巷子口等了很久，第二天一大早又来，青帮的那群混混来找麻烦，他发现了，还暗示了，走了又回来，哥，他好像不像是怀疑你？”
　　“许正言心思缜密，虽然年纪尚青，也不比那些特务机关的长官们差。”
　　“算了，哥，别分析了，我去了就知道了，我就在附近，你先走，我随后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