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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赫赫炎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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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年走后,周宪继续坐在新房中,她活动了一下脖颈,龄儿赶紧上来,帮她揉动着颈部。
不知怎么的,周宪总感觉房间里透着一股熟悉,她仔细看着房间。
她看到了床前一副绘有沅江风景的山水屏风,着色淡雅,用笔传神,甚至连沅江里戏耍的野鸭都活灵活现,江内山岛峙立,一部分却与岸边相连,岸边起伏的山峰连绵耸峙,从遥远的山垣一直到海拔最高的双熊峰。
周宪惊喜地看着这面屏风,看着它上面描绘的家乡风物,当她还是个垂髫小儿时,祖父曾带她横渡沅江,前往双熊峰上的栖云寺为过世的祖母祈福。
周宪目不转睛的看着它,她极是喜爱这面屏风。
“姑娘,你看那边竟然有一个荆州的软塌”年儿兴奋地说。
周宪顺着年儿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精巧的,荆州特有的罗木打造的软塌,她在家中时,常常在软塌上午睡。
龄儿也发现了墙上悬挂着的蒲扇,下面垂着荆州产的轻薄的缚丝,窗帘与床帘俱是荆州特有的丝绵做的,连脚边的软垫也是荆州土族的图案,透着一股浓烈的南方异族风情。
她们主仆三人惊喜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布置,年儿与龄儿欣喜无比,周宪却内心震动。
“夫人,奴奉命来送点吃食,夫人垫垫肚子”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
年儿上前打开了房门,接过了食盒,打赏了送饭仆人几文钱,就把她打发出去了。
“姑娘,过来吃点东西,都快一天了”年儿说道。
她打开了食盒,目光盯着里面的糕点汤羹,却久久未动。
周宪走过来一看,也呆了一瞬,只见里面并不是雍州风味的吃食,而是荆州的糕点汤羹。
龄儿为她盛了一碗甜羹,闻着里面馥郁的桂花香,她缓缓喝了一口下去,顿时感觉胃里充实了许多。
“姑娘,再吃几块糕吧”龄儿劝她。
她夹起一块碧粳糕,应该是在井水里面放置过,清爽怡人,很是消暑。
周宪喝完了一碗羹,吃了几块糕点,感觉已经很饱了,她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院子的景致。
年儿与龄儿紧接着也吃了东西,感觉做的很是地道。
主仆三人填饱了肚子,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惊觉一天就这么忙忙碌碌过去了。
这时年儿与龄儿帮周宪除去头冠, 摘去了首饰和霞帔, 脱下了厚重的吉服, 然后伺候她沐浴更衣。
周宪坐在雾气蒙蒙的浴桶内,她活动着脖颈,舒展着四肢,享受着热水的滋润,感觉终于舒服了许多。
她沐浴完,龄儿拿来了淡黄色的寝衣,柔软轻薄的质地,让她一下子摆脱了厚重累赘的感觉,她任由龄儿替她穿上衣服,自己却一动都不想动。
夜色渐渐深了,她们估计前厅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该结束了,雍侯也该回来了,年儿与龄儿就退出去了,只留下周宪一个人坐在床边等待着。
前厅的宾客走的差不多了,只剩魏巍他们几个,李兆年三分醉意,却也感觉到了魏巍与丁平章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彼此在拼命灌酒。
旁边的几个人感觉到了气氛僵硬,出来圆场,“夜深了,怎么能让新娘子好等呢”他们哈哈大笑打着圆场。
李兆年也就坡下驴,说道“大家都回去吧,以后有时间再一醉方休”。
听到主君开口,他们也就都作罢了,魏巍看了一眼丁平章,他也不想在李兆年的新婚之夜闹出什么不愉快,然后向李兆年告辞离开了。
一行人终于离去,李兆年抬头看了看月色,现下夜已经很深了,不知道新妇睡了没有,闻着身上浸染的浓郁的酒味,他略有迟疑,然后抬脚向玉湖苑走去。
他到了门口,悄悄地屏退了行礼的下人们,嘱咐他们轻声一点。
他轻轻推门进去,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仔细分辨着,是一种若有似无的甘松夹杂着清凉的薄荷味道,很是解暑气。
李兆年透过屏风看到了一抹坐在床边的倩影,他踟蹰在原地,却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他思考开口说什么,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啼笑皆非。
只见他的新妇坐在床边,身子板的直直的,能看出来有着良好的闺中教养,但是她的头却轻轻倚靠着床栏,合上了眼睛,一轻一浅的呼吸着,仔细分辨还能听出她轻微的打着小呼噜。
李兆年看着烛光下,她投在脸上浓密的睫毛阴影,想到白天她敷着厚厚的脂粉,他其实尚未看清她的长相,此刻却见她光洁白皙的脸颊,挺翘的鼻子,还有红润的嘴唇,他不可否认,他的夫人是个漂亮的妇人。
他轻轻上前,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为她拉上了放在一旁的薄被,她睡得香甜,对此毫无反应,可见是连日的赶路,加上高强度地劳累了一天之后,应该是累极了。
李兆年站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走,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此刻出去,她以后不知要在府中如何立足。
他放慢了动作,去浴室洗漱了一下,也换上了准备好的同色的寝衣,出来吹灭了蜡烛,在她旁边轻轻地躺了下来。
天色大亮了,周宪这一觉睡得很是舒服,好久没睡过这么香软的床塌了,她迷迷瞪瞪的醒来,适应了半天,陡然想到,自己昨晚不是在等人嘛,怎么睡到了床上,还盖上了被子。
她被惊的清醒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大声喊着外面的丫鬟们,“年儿,龄儿”。
年儿与龄儿听着里面的动静,赶紧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了”年儿拉开了床幔,看着周宪。
龄儿胳膊轻轻捣了一下年儿,刚刚还商量好要改口称夫人的,怎么又忘了呢。
年儿看见了龄儿向她使得眼色,一下子记起来了。
“夫人,可以洗漱了”龄儿说道。
周宪一时没适应过来这个称呼,她呆坐了会,试探着问“昨晚没人来吗”。
年儿看着她,回答道“主君天还未亮就走了,还嘱咐我们天亮再叫您呢”。
周宪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可不想再惹来什么闲言碎语。
她一下子镇定了,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平静地嘱咐道“年儿伺候我洗漱,龄儿去传膳,收拾完赶紧去拜见婆母”。
周宪很快收拾完了,年儿为她换上了一身淡紫色水袖衣,袖边绣着米黄色的小朵蔷薇,下着束腰的同色散花裙,裙角点缀着一排排云朵,绣得逼真不已。
年儿将她的秀发挽成飞仙髻,插了一支镶金点翠的步摇,带了一对月白色的玉石耳坠,然后轻扫峨眉,点上口脂。
年儿满意地看着镜中的人,她们家的姑娘显得端庄又贵气,很是符合大妇的风范。
此时龄儿已经着人摆好了膳食,她们伺候着周宪用完早膳,准备去丁夫人院中请安。
她们刚走到门口,就迎上了李兆年派来的人,“夫人,主君派奴来引夫人前去”。
周宪略微点了点头,她们就跟上前去了。
走了大概半刻钟,就到了一处院门口,碰上了正等在门口的李兆年。
周宪看见他,上前行礼“妾身让夫君久等了”。
李兆年看着她,她嘴里说着抱歉的话,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周宪迎着他的打量,微微笑道“夫君,别让母亲久等,我们进去吧”。
李兆年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前走去。
周宪打量着这所院子,院子里栽种着一片片的月季花,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满目都是姹紫嫣红,让人身处花海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