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献侯王》铸错丽水

23、赫赫炎炎（三）

　　周宪跟在他后面，当他们走进前厅时，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她不适的皱了皱鼻子，然后恢复如常，静悄悄地站在李兆年身旁。
　　李兆年余光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心下了然。
　　丁夫人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儿子与儿媳虽然亲密地站在一起，却丝毫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一个目光定定看着前方，一个泰然自若处变不惊。
　　周宪听到了动静，率先行礼，她朝着丁夫人福了一福，“儿媳见过母亲，母亲安泰”。
　　李兆年也微微一拜，却未言语。
　　丁夫人看着这个言谈举止间受过良好教养的儿媳，她行礼时一丝不苟，腰恰好弯在了那个度上，脸上微微笑着，一切都是那么合适，但却感觉离他们十万八千里遥远。
　　“都坐吧，别站着了”她说道。
　　他们二人随后落座。
　　“你远道而来，辛苦了”丁夫人淡淡说。
　　周宪看着这个面容依然年轻的婆母，她身着八成新的淡灰色的褂子，身上带着檀香味，神色淡淡的坐在那儿，一时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也看不出来她的喜恶。
　　“多谢母亲关心，媳妇已经休息好了”。
　　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周宪接过来，双膝跪地，高举茶杯“请母亲喝媳妇新茶”。
　　丁夫人没有为难她，接过来一饮而尽，示意陈嬷嬷奉上礼品，周宪拜谢过，示意龄儿接过。
　　她又奉上了自己亲手做的绣花鞋，“媳妇手艺不佳，还望母亲不要嫌弃”她谦恭道。
　　“很好，我很是喜欢，你起来吧”丁夫人说道。
　　周宪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李兆年将她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他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们在丁夫人这里呆了不长时间，就没再继续打扰，离开了她的院中。
　　出了院中，李兆年要去书房处理公务，周宪要回玉湖苑，方向不同，自然要分开。
　　就在李兆年要转身时，周宪叫住了他“多谢夫君费心布置玉湖苑”她欠身行礼。
　　李兆年看着她，感觉她现在可比前面有诚意多了，淡漠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情绪。
　　“不用谢我，是我的义妹魏宜布置的，全程都是她操心的”他说道。
　　当时确实是害怕打扰到母亲休息，琐事实在太多，母亲已多年未管过家，所以才让魏宜布置。
　　但他也存了一点私心，希望帮魏宜卖个人情给新妇，毕竟魏宜的身份尴尬，而后宅之事他又鞭长莫及，卖个好给未来的女主人，让她们二人相处愉快些，他才能放心。
　　“魏宜妹妹也住在府里吗？那妾身该向妹妹道谢，实在是让她费心了”周宪真心实意地说道。
　　“她住在府中，日后有机会我会让她去拜见你的”李兆年说。
　　周宪看着他，她不傻，感觉到了李兆年对这个义妹的回护，他不信任她，所以才让魏宜把姿态放低来拜见她，而不是让她找上门去。
　　她看着面前这个气质疏朗的男人，洞察于心地微微笑道“是妾疏忽了，妾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一下府中吧，等日后有空，再与妹妹相见”。
　　李兆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笑容，感觉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宜儿是我义兄的妹妹，自小在我家长大，我视之如亲妹，以后她还要劳烦你多照顾了”。
　　周宪看着他郑重的表情，心中了然，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啊，这么迫不及待地交代，是害怕自己欺负她吗？
　　“妾知道了，妾自当尽心尽力照顾妹妹”，她恭敬地回道。
　　李兆年总感觉哪儿很奇怪，但也说不上来，他想起来了一件事“我看过庚帖，你的名字是周宪吧”。
　　她微微一顿，然后点头。
　　“荆州女子多以某娘称道，按照你们荆州的风俗，你家中应该称呼你为宪娘吧”李兆年接着说道。
　　周宪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她丝毫不觉自己有任何失礼之处，时下女子是不能直视自己的丈夫的，应该微微避让一下目光，以示尊敬。
　　李兆年看着她琥珀色漂亮瞳仁，他才发现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杏仁状，重睑褶皱微微向上翘起，显得俏皮又可爱。
　　一瞬间的沉默后，他听见了她的回答“是的，夫君以后便唤我宪娘吧”。
　　“妾身不耽误夫君时间了，这就告退了”她微微行礼，然后就走了。
　　李兆年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这个新妇，举止间甚是规矩，让人一点错都挑不出来，但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对他毫不关注，只是表面上的敷衍与客套。
　　她并没有询问昨晚他的去向，也不关心今早他是否早起，只有再谈及房屋布置时，才流露出了一丝的感激之情，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也没有任何新妇该有的羞涩。
　　李兆年甚至隐约猜测，她对自己，和对母亲，对府内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周宪走的老远都感觉到背后有目光盯着自己，她知道她的夫君正站在原地望着自己。
　　她快步走回玉湖苑，全身放松了下来，才有心情观赏一下玉湖苑的景致。
　　院子修的甚是美丽，面积也很大，亭台楼阁之间点缀着许多争芳斗艳的杜鹃花，还有高耸入云的绿植，旁边有奇形怪状的石头，堆砌成气势不凡的假山。
　　最让周宪满意的是，院子中间有一方人工湖，引来不知道哪个源头的活水，波涛荡漾，盛夏的阳光照耀着水面，折射出宝石般的光芒。
　　周宪慢慢走近了湖边，她看着湖水里游动的小鱼儿，想着以后要该怎么应付整个雍侯府。
　　傍晚的时候，太阳慢慢落下去了，留下了一层余热，周宪正着人摆饭时，年儿进来道“主君来了”。
　　周宪微微一顿，遂走到门前迎李兆年。
　　李兆年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低眉顺眼的新妇。
　　“夫君回来了，正好可以用饭，只是天太热了，夫君要不要先沐浴一下呢”。
　　李兆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汗味，确实又热又黏腻，“那就先沐浴吧”他道。
　　他看了她一眼，走向浴房，余光中看到她去准备换洗的衣物了。
　　正当他除去了衣物，泡在了浴桶中时，看见走进来一个眼生的丫鬟。
　　丫鬟俏生生地立在挂衣物的架子边，手里捧着干净的衣物，她恭敬地行礼“夫人让奴来伺候主君沐浴”。
　　李兆年打量着这个约莫十七八的姑娘，长得确实眉目清秀，身姿窈窕，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李兆年突然生了一股闷气，“你先下去吧，把衣物放在架子上就可以了，不用你伺候”。
　　丫鬟红润的脸庞变得惨白，她挣扎道“可是夫人让奴伺候主君洗漱”。
　　李兆年突然很不耐烦，“夫人也得听我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马上出去”，他呵斥道。
　　小丫鬟许是平时听多了关于李兆年的传言，认定他是一个温柔敦厚的人，却没想到他能直接将自己赶走，她涨红了面颊，放下衣物快步走了出去。
　　周宪正靠着软塌上看书，听到了小丫鬟出来的动静，她抬头看过去，只见她泪眼盈盈，她快速向她行了一礼，周宪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就跑出去了。
　　她放下书本，思索半天，难道是不够漂亮吗？这已经是按她派人打听的那个魏宜的模样寻得，怎么能不满意呢？
　　周宪坐在榻上，肚子适时的发出了一声咕噜叫，她看着毫无动静的浴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竖起耳朵听着浴房的声音，然后听到了一阵穿衣服簌簌地声音，她赶紧摆正坐姿，等着李兆年出来。
　　李兆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的妻子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姿态端正大方，像是从女论语里走出来的典范一样。
　　她转身看向他，适时的露出了标准的微笑，放下书本，迎了上来“夫君洗完了，那妾伺候夫君用饭吧”。
　　李兆年看着她毫不心虚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她的书，心里冷笑了两声，就坐在了案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