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37、第 37 章

　　椿城就是长寿城，这件事山君一直都知道。他从前跟着来过一次，那个椿仙得知初桃百年孤身忽然又养了一只灵宠后，非常想看看。偏生那时候正好有事走不开，便央求着小姐妹上门。

　　不过也就是一时兴起，等看到真实的模样无趣的翻个白眼：“太普通了，我还以为事什么奇珍异兽呢！”

　　山君记得那时初桃是回了一句：“小黄去后我就不打算在朔度上再养生灵了。这只也不过是应阴天子的请求，等过一阵子好了还是要放回山间的。”

　　当时他还吓了一跳，但见回朔度后生活照旧，也就慢慢忘了这件事，只当她是在说笑。没想到数年后真的在某一天醒来人已远离朔度，孤零零睡在海边山崖上。从此开始了百余年的分离，才再度相见。

　　以前那是裹在猫的皮囊内，初桃只当自己是只灵宠。这一次，一定要她真正认识自己。

　　山君给自己打气，决定把这个重要的事情就放在这椿城解决，就在马上要到来的冬月节。

　　椿城人爱过节，每月的十五月圆都是一个节日，都要全城人一起欢闹。

　　椿城之外的人常会觉得城里的人不务实，有事没事都要过个节聚上一聚。城里的人有时也会奇怪不过隔了一条护城河，风俗就差这么多。

　　说来这还是椿的锅，月月过节的风气就是她带出来的。只不过年岁久远，又经历那一场浩劫，城里城外的人都忘记了而已。

　　冬月节放在整个冬季的中间。这个时候天气寒冷，农活已经慢慢减少。但离年节又还有一段日子，算的上是比较清闲的时光。所以成了一年中除开年节最热闹的节日，不仅城内的人狂欢，城外的也大多会来凑个热闹。

　　住在椿城的日子过得很快，老桃头天天拉着长生向外跑，美其名曰多吃多走锻炼身体，实则是找个人陪着一起在大街小巷看热闹。祖宗不愿意，只能拉长生。

　　初桃这节日看的多了，没什么兴趣，躲在屋中翻看各处传来的消息。她大致规划了一下想要通过椿山迷宫需要的东西，数目还挺庞大。一个人不知得跑到何年何月去，她等不起这样的时光。

　　思来想去只能把事情都传分给各地的桃妖们，让他们帮忙寻找。这事原来她也心中犯嘀咕，她极少外出名声不显，也很少与同类桃妖交流，相当于就是占着一个桃祖的名分，也不知他们肯不肯尽心。

　　消息传出去后陆陆续续有了回音，看来大家还是卖几分薄面给她的。

　　转眼冬月节的日子就到了。一早老桃头就兴奋的起来在屋中踱步，今天可是一个大日子，绝对的大日子。

　　窗外已经有了嬉闹声，那是最早赶过来过节的一批人。据当地居民说，往年到了正午十分，这街上就会是拥挤不堪。到了晚上，那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最挤得地方把脚一缩就能随着人群而动。

　　眼看天已经大亮，隔壁也有了动静，是长生起了。老桃头拉着长生来到初桃门前：“祖宗，您起了没，我们出去凑个热闹。据说可有意思了。”

　　“你们去吧！”初桃没有睡，正在屋里。本身是仙不是凡人，不需要每天睡觉。再来她愁着迷宫得事儿，也睡不大着。

　　祖宗不去？那可不成，今天还有大事呢！

　　老桃头在门外软磨硬泡，一哭二闹。初桃恼了，她这边事还烦着，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抬手给屋子下了一个隔音咒。

　　世界顿时清净了。

　　初桃看完了昨日送来的消息，双手捂着脸发了一会呆。这东西还真是难啊！

　　良久，她才重新打起精神，还没到最后呢！总是会有办法的。回首看见窗纸上相差一头的两个身影，一个百无聊赖，一个状若木头。

　　这俩人怎么还在，不是该看热闹去了？难不成一直等在门口？

　　初桃打开门，老桃头先是惊喜，然后摆出一张苦脸：“祖宗，你看我们都等了一早晨了，你就赏个脸一起出去瞧瞧啊！”

　　真是没办法！初桃应下了，把人乐得眉开眼笑。

　　时已近正中，街上人潮涌动。老桃头东边看个猴戏，西边买个泥人，玩得不亦乐乎。渐渐和后面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初桃不禁奇怪，这人难道从前从来不出荒林？有些是那边没有的，可有些还是到处通用的呀！

　　长生默默跟着，没表示不快也没表现欣喜。一个正是好奇年纪的少年死气沉沉，初桃不忍开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玩玩！”

　　“我没兴趣！”说出来的话就和他的脸色一样难看。

　　“哎呦！这么多人的地方谁拿着木棒子推人呢？”一个穿着花衣，看着就是精明像的大娘倒在长生身侧。

　　她揉着被硌疼的胸腹，满脸不高兴，活像个追上门的债主。骂了好几声后才拿正眼看了看撞到她的小子，一指头点上去：“你个小东西，走路不长眼的……”

　　“哎呀！鬼啊！”陌生大娘疯一般倒向一旁，路人也惊吓的退后一步，空出中间的一个小圈子，团团围住初桃和长生。

　　“鬼，什么鬼？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行人看着中间的年轻女子和小少年，议论纷纷。

　　“看着不像啊！挺好看的，就是那小少年瘦了点，估计是个病秧子！”病秧子三字说的很轻，大约也是怕听的人不好受！

　　“不是！”倒在地上的大娘惊恐地胡乱去抓边上路人地脚踝，“救我！救我！”

　　被她触碰到的路人极力挣脱，仿佛她也是一个需要远离的鬼怪，原本的小圈子更大了些，圈外的路人则变得更为拥堵。

　　初桃看一眼板着脸做无所谓状的长生，这会该是不太开心吧，虽然都习惯了。这孩子看脸还没什么问题，摸到身上真的是不像人，也难怪惊吓旁人。

　　她伸手搭上长生的肩膀，对着圈里圈外的人：“我们不是鬼怪！”

　　有几个看着她想要相信，但更多的是警惕远离，顺便看看大娘。

　　原先惊慌失措的大娘如今已经回了一点点神智，又见圈子里的人并无动作，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指着长生就对大众诉苦：“这家伙绝对不是人。他那脸色，他那手，就是骨头上面盖成皮。而且他没有温度，他的手不是暖的，是冷的。冰冷冰冷，跟死人一样。”

　　众人随着她说的目光集中过来，长生下意思缩了一下手。路人齐齐后退一步，好似他真的马上就要化身妖魔。

　　“让一让，让一让！”老桃头因在前方，事发突然，一下子被挤在了圈外。这人多眼杂，再加上有人高喊鬼怪，也不好随意施展法术，只好拼了命的向里挤。

　　有一个人挤得比她更快！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周正明亮的男子伸出手，扶起还在发抖，不停叫嚷妖魔鬼怪的大娘，指着长生脚边的影子：“青天白日，又是这么多人的地方，哪有鬼怪敢在这时候出来。大娘您瞧，有影子的呢！鬼是没有影子的，也不敢白天出来。”

　　“有影子啊！不是，他真的没有温度啊！”大娘愣了一下，也不怎么怕了，就是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走了几个，不就是个穷鬼病秧子，不是白日见鬼。还是过自己的节去，去去晦气。

　　初桃看向说话的男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和好体魄，穿着体面讲究，放人堆里也是个光鲜耀眼的主。

　　男子低下头，靠近大娘：“您身体康健，那自然是气色红润，但这小少年……”声音低下去，“显然是有不足之症。小小年纪便如此，也是怪可怜的。”

　　“算了！今天真是晦气！”大娘如是说，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扭头拉起男子的手。

　　这会看清了样貌，是个相貌堂堂心眼又好的年轻人，兼之穿衣看起来也是个富贵人家，顿时心中起了念头，“小伙子，你是哪个镇的。今天多谢你了，天这么热，人这么多。不如去我家喝杯茶水。我家很近的，拐个弯就到！”

　　男子连连拒绝！初桃瞥一眼勉强算晴的天，不由嗤笑。这是为了带人回家，连天象都空口白牙了。现在是冬日，还不是晴空万里，竟然说天这么热。

　　还有这男子可不是人！他是一个妖精，只是暂时看不出是什么妖精，他收敛气息做了伪装。

　　“祖宗祖宗！这老妇是打算抢这好看的大哥回去当女婿！”老桃头终于挤到了初桃身边，神秘兮兮附耳轻声道：“我刚在外边听路人说的。这老妇有个闺女，挺多人求亲。但她都看不上，说是不够好！看眼前这架势，应该是相中了！”

　　“这位大哥确实看着挺不错的！陪那老妇的闺女倒是可惜了！”老桃头摸摸下巴。

　　“你这么久就是在外面看戏听八卦！”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挤不进来吗！”老桃头连连否认，掩饰心虚。一开始确实是拼命想要挤进来。后来，后来真的是在看戏。

　　围观的人群终于散了，男子也挣脱了大娘的盛情邀请，走过来，先是安慰长生，然后对着初桃：“姑娘，安好！”

　　老桃头兴奋激动：“祖宗，祖宗，不如我们邀请他一起逛逛！都是凡人的地界，多难得遇上一个妖类啊！”

　　这般多事？！初桃冷眼瞥过去，老桃头缩缩脖子。

　　“公子拒绝适才大娘的邀约，想来是身有要事。我么就不打扰了。您请便！”

　　“在下确实身有俗事。姑娘，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