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望天上云卷云舒 ...
-
“脉脉?你在想什么呢?”
程灿灿端着水杯递给了她,她躺在摇椅上,轻轻摇摇,闻声接过水杯,笑了笑。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早,二月里竟然暖得不像话,晒得人昏昏欲睡。
程灿灿还是替她拢起毛毯,“别着凉了。”
许脉脉会心一笑,当她醒来的那一刻,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灿灿。那个如名字一般灿烂的人,对她不离不弃。可她在等,等梦里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只是他再也没有出现。而关于他的新闻少之又少,就连他两之前传出的花边都找不到了,仿佛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名叫许脉脉的女人。她和霍景然的插曲就像是随风而过一般,荡然无存。
不是霍景然,还可以是别人,她突然想回临镇了。
有时候你不想来见我,我离你再近都没用;而你想来见我时,我远在天边你都能找着。
仓央嘉措说,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
“灿灿,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她拉过她的手,像是自言自语,“以前,我觉得没必要说,现在,我很想说。”她看向灿灿的眼睛都充满了期待,那像是一个渴望分享心底事的炽热眼神。
“我和顾安是大学认识的,大他一届。霍景然是他的好朋友,打小就认识。
那天迎新,我向他跑去,想到可能会撞到他,只不过真就撞上去了。那会儿,他很干净,让人看见了就挪不开眼。臭汗熏透了我们,可他身上却带着清新的甜甜气息。这样的男生没有人不想靠近。后来我们开始有了联系,接触也多了,就在一起了。
见过他父母,大概就明白他怎么生的那么好看。我是在照片上看到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走的那会儿才二十几岁。我想大概也没有人不会爱上他的爸爸,因为和他一样干净明朗。可是他的妈妈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出声,像是说一件很老很老的事情。
人总是喜欢沉浸在回忆里,不是过去的事情有多美好,而是你回想的时候总是忘了当初疼痛的感觉。再提起来,不过是记得的往事里一段小插曲,谈论的时候会笑罢了。
“她妈妈说我和她很像,说我们都是一样狠心的人。我不觉得,我很爱顾安,从前是,现在也是。”她对上程灿灿的目光,悠悠地笑了笑。可为了这份爱,她过得太偏执了,爱又怎样,她一样爱霍景然。就像她一直说的,也可以爱别人。
“我做不到她那么狠心,那么爱他爸爸,但还是杀了他。然后带着那份爱,偏执地过了一生。就算给他们的孩子取名‘顾安’,安然一生,可谁又能护谁一生呢?”
如果当初不是刺那一刀,也许他们真能安然一生呢吧!
“后来我辗转来到了临镇,然后我们一起去了临市,见到了他。”她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所以你一直只想留在这里,而我却推你进了深渊。”程灿灿的眼圈有些发红。
许脉脉摇摇头,“如果不是自己愿意,就算别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也无济于事。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家过得那个新年吗?那时候,我就想好了要去A市。”
她甘愿进他的圈套。
“我只是没想到我会再遇见霍景然。但是看到他,我大概也就明白了。可是有些人,在一起久了,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可能他的魅力比较大吧。”她笑得很开心,比吃到了青果子还要开心。
“你知道吗?其实见过尹素之后,我想过顾安会来公寓找我,但我没想到他想要掐死我。我以为就算想要报复我,也只是因为我刺了他一刀。我难过、伤心、绝望,但比不上七年前的心碎。第一次是我亲手了断了我们的爱情,第二次是他断了我的幻想。
可霍景然很及时的出现了,绝不是巧合。但我还是留在了他身边,我告诉自己,是霍景然,为什么我不接受呢?至少就在那一刻,他还愿意对我好。
他那么忙,但不管多晚都会回来;他虽然睡觉的时候总是背对着我,可总是能照顾我的情绪,指使我干这干那,不过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做饭很难吃,但他总是乐此不疲地让我做给他吃,然后很直白地表示不好吃,要倒掉...”
有些人,譬如霍景然,看着很难相处,但又是那么细致地关心你,恰到好处,好叫你不易察觉,一点一点地陷入其中。而有些人,譬如顾安,让人很容易就亲近的一个人,爱你从里到外、呵护你无微不至,你很容易习惯、持宠生娇,然后越走越远。
“和景然刚在一起那会儿,有一天他给我带回来一些青果儿。那是你告诉他的吧,不过知道你们有联系我挺开心的,至少你会过得不错。”
程灿灿点点头,因为霍景然的缘故,老板对她还算青睐,工作顺遂,生活自然不会太差。那是她离开许脉脉,第一次一个人独立生活。尽管曾经继父对她苛刻至极,但始终她还有个家。继父走了,她还有许脉脉。她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里,说不清谁更依赖谁一些。
后来她也会从霍景然处知道一些许脉脉的近况,更多的只是一句还好。霍景然也会问她,许脉脉喜欢吃什么、爱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会更高兴。她以为,许脉脉过得会很好。
程灿灿说,许脉脉爱吃临镇的青果儿。
那么热的夏天,他风尘仆仆地跑来了临市,让她带他去临镇。
那时候,正值夏天。许脉脉闷在家里一两个月了。他说,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想去哪里?她摇摇头,暑意正盛,在家待久了,本来人就蔫蔫的。
他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提议去临镇。她不说,但是他知道,她很想回去看看。从她决意留在A市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鼓足了多大勇气。程灿灿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能离得开灿灿呢?只不过,她这一生,自私惯了。
后来他一个人去了,要知道从A市辗转到临镇,一来一回,浪费了一天一夜,只是给她带回来些新鲜的青果子。他那么忙的一个人,作为商人,时间是多么宝贵,他比她更清楚。她不想这其中有几分真假,只是笑话他,现在的快递比他速度快得多,省心省力。
他是多么冷峻自傲的一个人,就算是费力不讨好,也只是捡起一颗青果儿丢在了嘴里,半晌来了句,倒是不酸,还有些甜。那盘青果子最后还是被他吃了大半,许脉脉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竟也怕酸,喜甜。她开始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不一样。
“秋天的时候我们去看了银杏树,很老很老的一棵银杏树,那天正下着小雨,踩在银杏叶上就像是走在湿漉漉的地毯上,软软的、很不真实。他说,萋萋也会像这棵银杏树一样,历经风吹雨打、屹立不倒,还能枝叶繁盛、茂盛生长。
听村子里的人说,那棵古老的银杏树是村子的命脉。幸运的是,银杏树一直很顽强。村子就在山上,与世隔绝一般。因为下着小雨,我们还看见了云海。洁白无瑕,好想踩上去,感觉像是漂浮在天空之城一般。”
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凉了没?”程灿灿问到。
“刚好。”她在微笑。
“和他在一起过得第一个新年,他没有回家,留在了那个家里陪我。吃完年夜饭,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晚会。所有人都在倒计时,新年的钟声响起的时候,透过窗户我还看见了烟花。但我听见他说,脉脉,新年快乐。
后来他问我有什么新年愿望,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愿望。他又问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还是不知道。我只是和他说起了在临镇的那几年,我遇见了灿灿、遇见了虎儿奶奶...我看见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我问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抱着我却不说话。”
她转眼看向灿灿,“还记得琼花吗?四月才会开花呢!”
程灿灿点点头,那一次之后,她一个人回了临市。
“他带我去看了,真得很漂亮,白色的,一簇一簇的,好看极了。这世上还有那么纯洁内敛的花。”
她陶醉的样子仿佛又看到了琼花,再过一段时间,琼花又要盛开了。
“你说的更多的都是霍景然。”她和顾安近十年的爱情也只是几句话而过,却细细碎碎地说着她和霍景然那一年半载发生的事情,给她送青果儿,带她去看银杏树、看琼花。
当你身边有人恋爱时,总会不自觉地吃了狗粮,尽管对方可能只是想分享自己的近况。
爱你时,满眼是你,话语中也是你。
“是吗...好像是哦。
我和他还是没能拥有一个完整的一年,没能一起迎接新的一年。你说他为什么不陪着我呢?是怪我还爱顾安吗?还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喝了一口水,有些凉了。
“你不恨他吗?...他和顾安一起报复你。”
许脉脉掀开毛毯的手微顿,“我最不想、也不屑做的事情就是恨。”她起身进屋倒了杯热水。
“灿灿,你说我还会遇见爱吗?”她倚在门框上,看着远处,“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管生活怎么样,不论曾经的爱情多么坎坷,她从来没有放弃爱、没有放弃生活。因为那些都是生活中的一道风景,只是有些景致一闪而过,而有些好看的让人难以腾开眼睛。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看见更多、更引人入胜的风景。
“灿灿,虎儿奶奶说给我介绍个对象,你待会儿陪我去跟虎儿奶奶说一下,约个时间,我想见见。”眼角弯弯,粲然一笑。
“你要去...相亲”灿灿有些吃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怎么,你以前不也想让我去吗?...再说了,回头你嫁人了,我怎么办?”她走过去,拉起程灿灿。
“我...还小呢,不急。”只是打趣一句,脸已通红。
“可我都三十岁啦,不小了,着急呢!”
虎儿奶奶显然很激动,热情地招呼脉脉,基本上将男方的情况介绍了一遍。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见面,她思虑了片刻,约在了第二天下午乌桕树旁。
那棵乌桕树的树干曾被雷劈了个大窟窿,好在后来下了雨,树没烧毁。后来大家都以为它活不下去了,结果第二年还是发了芽。程灿灿每次看到那棵树,都忍不住感叹它顽强的生命力。
离那棵树几米处远,是很久之前人们修建的一截扬城,呈“凹”字形,顺着地势建起,最高处足足有五米,全部用青石垒砌,用来引水灌溉。后来荒废了,就成了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地方。有时候还能看见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朝着乌桕树的大窟窿里扔石子。孩子们告诉她,只要能把石子扔进去就会带来好运。她也试过几次,但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