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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一百一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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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果然天降瓢泼大雨。
这雨早在傍晚的阴云中酝酿,上路前,房清乾亦劝过秦紫仪延后上路,只是秦大人一意孤行,不可阻挡。
即便提前做了准备,仍有部分粮草淋雨受潮。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众人只得匆匆找了处空旷之地紧急搭帐篷避雨,房清乾披上蓑衣,一遍又一遍点数着粮草。
他手指被冷雨浇得发僵,脸色更是冻得铁青,“把受潮的粮草堆在外围罢,起码保护里面的粮草不再受淋。等天晴以后,赶紧晾晒,应当不会损失多少。”
待巡检完毕,房清乾还未饮尽一杯热茶,便被张统领叫去同秦紫仪汇报情况。
房清乾眉头紧皱,“这雨来得突然,雨势太大,外围的粮草难免淋雨受潮,估计有十之一二。若是这雨连下几日不停,粮草不得晾晒,只怕会受潮发霉。”
秦紫仪亦拧着眉头,“这倒是两难了。若是雨一直不停,一味赶路恐怕粮草难免淋雨受潮,若不赶路,却不知这雨何时能停。”
房清乾亦知这个道理,他们前半段筹粮之路堪称顺利至极,后半段押送粮草之行却是状况百出。先是有人对粮草投毒,尚未查出头绪,后有这令人堵心的瓢泼大雨。
“下官以为,为免粮草继续受损,不妨先在这野外等上一等,说不准雨就停了。”房清乾恳切建议道。
“张统领以为呢?”秦紫仪转目看向张统领。
张统领神情凝重,“依下官多年野外经验,这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
防雨手段有限,而且北地一向干燥少雨,如今突然天降大雨,一时左支右绌不能周全也是难免。
秦紫仪撩开车帘,透过雨幕看向漆黑的天边,决断道:“赶路罢。”
房清乾欲言又止,只是他也没有劝谏的立场。
这雨若是一连好几日不停,耽误了行程,尚不知甘州能够坚守多久,若是城破他们这便算是竹篮打水。
只是,即便冒雨赶路,送到的粮草发了霉不能食用,亦是白费功夫。
综合这一二考虑,只能赌这雨不会一直连下罢。
然而,仿佛诅咒一般,前路有多顺利,后路便有多坎坷。
这倾天之雨日日不休,众人心中逐渐绝望。
房清乾自是看出众人身心俱疲,请示过秦紫仪后便下令休整片刻。
大家扎好雨棚之后相顾无言,已知前路乃是绝路,却仍要向着绝路而去。
房清乾则绕着押解粮草的车马开始清点,他已经命人将已经完全受潮的粮草堆放在最上,用蓑草和沙土隔离保护未受潮的粮草。
只是雨势不停,潮气侵染之下,日日都有新的粮草受潮。
即便他们已经向朝中送信,尽快筹集第二批粮草上路,可是甘州能坚持那么久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个巨大的疑问。
“天欲亡,何以立。”有人轻声叹息。
房清乾清点完毕,刚要进入帐篷,便听见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立时甩开帘布,脸色十分难看,“谁在妖言惑众?!”
他环伺一周,众人唯诺不敢多言,只见他拿出自己的手札,“我日日记录粮草损失,若是近日能够雨停,晾晒过后起码尚能挽救半数粮草!你们又在泄气甚么?这一日日赶路,离甘州越来越近,甘州百姓尚等着我们救命,甘州将士尚在坚守城池,何以说出‘天欲亡’这等蛊惑之言!”
“这雨不停,岂非也是一种天意。”有人大着胆子说道。
房清乾特特看去一眼,记住了此人长相,“既如此,何必修路架桥,何必辛劳耕耘,何必求医问药……天意如此,何不等死?”
语罢,房清乾翻出笔墨,在他皱巴巴的手札上记录下了今日清点的情况,那用蓑草和砂石防潮的方法起了些作用,近日受潮的粮草较之之前明显少了一些。
房清乾思索片刻,倘若将蓑草塞入粮草中,不知能不能吸收些许潮气,降低损失。
想到此,他连忙揣上札记,捡起竖在门口的雨伞,冒雨前去求见秦紫仪。
秦紫仪听了房清乾的奇思妙想,看向此人,此时,这个人才仿佛真正入了秦紫仪的眼。
盯着房清乾看了片刻,秦紫仪才道:“近日雨势不休,士气十分低落。有人说,这是场倾天之雨。”
房清乾再如何不擅人情世故,亦听出秦紫仪的不虞,那“倾天”二字一语双关,听起来便不怀好意。他浑身一激灵,不知是被秦紫仪的语气所慑,还是被冷雨侵袭所致。
只见房清乾拿出自己的手札,奉在秦紫仪眼前,认真道:“下官做了最坏的估量,哪怕雨势不休,最后仍会有十之一二的粮草完好送至甘州。北方干燥,受潮的粮草即便发霉,仍会有部分能够食用。这些,完全可救甘州一时之困,只要甘州能够上下一心,坚守至第二批粮草送到,彼时,北疆布防完毕,一定能够派出援军驰援,甘州之困可解!”
秦紫仪接过那看起来有些脏污的手札,一页页翻看起来,不少墨迹被水汽侵染已然变得模糊,却是眼前之人的心血,是他的一腔赤忱。
秦紫仪逐字看过后,将札记还给他,真正赞许道:“你倒是令我对朝廷恢复了些许信心。”
房清乾眼珠一瞪,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甚么不该听到的话,立时尴尬得捏起双手,战战兢兢。
见状,秦紫仪笑了笑,对他道:“如你所言,甘州之困必会解除。有人觉得这是一场倾天之雨,是天意不可违,我亦认为这是天意啊。”
房清乾闻言,不解何意,目中露出困惑之色。
秦紫仪曼声道:“以后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