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连环》南青之

56、第五十六章

　　秦秀丽和徐爱芝租住的农民房是独门独院的那一种，每一层都是相对独立的两室一厅。
　　秦秀丽来之前，徐爱芝和一个叫做阿马的男人合租在这里。
　　阿马也在四季青卖衣服，秦秀丽认识他，他的摊位就在徐爱芝隔壁，徐爱芝有事跑开时，就叫他照看着。阿马是温州瑞安人，年纪比秦秀丽和徐爱芝都小，却已经结婚生子，有一个两岁的女儿。
　　阿马具备了温州人所有的优点，聪明、热心、勤快、能干。
　　据徐爱芝描述，原先她和阿马租在一起时，每天都是他回来买菜烧饭。那时候，阿马的老婆在家带孩子，就阿马一个人在杭州打拼。阿马老婆来了后，他就搬走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在秦秀丽看来，那总是危险的。
　　以女性的敏感，从爱芝说起阿马时无意中露出的神情，秦秀丽总怀疑她和阿马有过什么。但怀疑归怀疑，那是爱芝自己的隐私世界，秦秀丽从不想证实。
　　如果不是阿马的老婆跑到徐爱芝的摊位上来闹，而且刚好被秦秀丽撞到，相信徐爱芝连阿马的事情也不会让她知道。
　　和阿马相反，阿马的老婆具备了温州女人所有的缺点，浅薄、刁钻、凶悍、自以为是，她骂徐爱芝不要脸倒不是说爱芝和她老公有一腿，而是说徐爱芝弄走了她老公的钱，说她老公这两年赚的钱都跑到爱芝的被窝里了，一分钱也没拿回去。
　　幸好阿马不怕她老婆，他把她拎小鸡一样地拎走，后来干脆把她赶回了瑞安。
　　秦秀丽暗地里揣测，以爱芝的精明，如果她真的和阿马有过什么，估计阿马的钱十有八九真的在爱芝这里。
　　爱芝口口声声想办一个服装厂，没有几十上百万的实力，她不敢这么说。
　　曾经有一次，秦秀丽和蒋士良到湖州去出差，原本计划在湖州过夜，但因为公司第二天有急事，他们就连夜赶回来，到家时已十一点多了。
　　开门进去的时候，秦秀丽清楚地听到爱芝的房里有阿马的声音。
　　有时候徐爱芝半夜回来，秦秀丽早睡了，但往往会被爱芝房里床上的声音弄醒，那种声音秦秀丽当然知道爱芝在干什么。
　　起先秦秀丽睡觉时，房门从不上锁，后来不自觉就锁上了。
　　秦秀丽发觉自己对徐爱芝并不了解。
　　她所了解的爱芝是10多年前的爱芝，那时候的爱芝扎两个小辫子，犯了什么错的时候会悄悄地把秦秀丽拉到一边，小声地紧张地脸色发白地问她：“丽丽，怎么办怎么办？”

　　李国明上任后，公司进行了多项改革。
　　首先撤销了秦秀丽经理助理的职务，把公司的企划部和销售部合并为市场部，任命秦秀丽为市场部经理。
　　这个任命把秦秀丽吓了一跳。按道理，原销售部经理是一个有两年资历的老员工，能力也行，再怎么说这个经理也先轮到他。但这个销售部经理不知何故地调到了省公司，担任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稽核部经理。
　　贝小宝成了秦秀丽正儿八经的部下。
　　之后，李国明新设立了一个客户服务部，把秦秀丽原来做的很多烦琐工作都转到了客户服务部。秦秀丽就堂而皇之地做一些战略工作，一天到晚闲得发慌，当然工资也涨了好多。
　　李国明还改革了巡查制度，把原来下点巡查的制度变成了各办事处经理定期回杭州汇报，然后客户服务部根据各办事处的汇报派人抽查核实。
　　李国明对秦秀丽的态度是一日三变，先是漠不关心。然后是嘘寒问暖地问秦秀丽是哪里人哪个学校毕业，关切得好像秦秀丽是他一个多年不见的远房亲戚。最后是委以重任，把一个人人眼红的市场部经理扔给她。
　　秦秀丽知道公司里很多人对任命她是有意见的，她刚满试用期，资历平平，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才干，所谓的经理助理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滥竽充数。
　　在一帮勾心斗角的人眼里，任命秦秀丽简直就是让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丑小鸭变成了白雪公主，人人都不服气。
　　但是李国明坚持任命她，李国明坚持的理由是：他是分公司经理，他有这个权力。
　　不服气的人于是都偃旗息鼓，权力就是公理，谁也犯不着得罪领导，除非他不想干了。
　　秦秀丽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懒得去问了，只能怪自己命好，弄不好李国明真认为自己有那个能耐。在蒋士良眼里，她是最好的，在李国明眼里，说不定也是最好的，谁说得清楚呢。
　　秦秀丽又以小人之心度他，弄不好李国明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他刚从宁波调过来，势单力薄，培养几个亲信也是应该的。
　　从这方面说，秦秀丽进入公司不久，身份清白，连公司里有几帮势力都没弄清楚，是最容易拉笼和最可靠的人。
　　秦秀丽想，也许这就是她意外混了个部门经理的缘故。
　　自从升了秦秀丽做经理后，李国明对她就好了很多，公司里的大小事情几乎都和她商量处理。李国明不爱笑，高兴的时候，只是轻轻地牵动一下嘴角，他的这个动作让秦秀丽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秦秀丽觉得李国明和蒋士良的为人相反，是属于那种比较阴险的人，所以对李国明始终抱有一份戒备之心，甚至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惶恐。
　　李国明孤身一人从宁波调过来，住在公司的集体宿舍里。他似乎和他那帮住在一起的手下兄弟并不融洽，一天到晚跟秦秀丽说下班后无聊极了，要秦秀丽带他出去玩。
　　李国明在宁波有一个女朋友，估计那是个很会吃醋的女孩，秦秀丽老听见李国明在办公室鬼鬼祟祟跟她汇报杭州这边公司的情况。
　　有一次，秦秀丽还偷听到李国明在电话里说到她的名字。
　　秦秀丽猜想那女孩想了解一下李国明身边都有哪些美眉，看看李国明的危险系数大不大，看来李国明活得也挺窝囊的。
　　说回来，尽管李国明对她好，秦秀丽对他却没有一点的亲近之心。除了因为是她的顶头上司，秦秀丽没觉得李国明有一点儿的好。
　　李国明想出去玩的次数说多了，秦秀丽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和他出去玩玩又怎么了，心底里也怕李国明翻脸，说不好就把她的经理给撤了，那划不来。
　　秦秀丽总觉得李国明是那种说翻脸就翻脸的人。
　　为了防止李国明的女朋友以后找茬，秦秀丽拉了爱芝一起去。
　　三个人先由李国明请客，在庆春路上的肯德鸡大吃一顿。之后打一辆的士，直奔武林广场，然后从武林广场沿延安路，一直逛到吴山广场，又在吴山广场小吃城吃夜宵，深夜12点多才回去。
　　让秦秀丽没想到的是，爱芝和李国明却一见如故。
　　一路上，徐爱芝想着法儿和李国明套近乎，左一句“明哥”右一句“明哥”，哄得李国明难得地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秦秀丽自愧对付男人自己再怎么着也不及爱芝的一个脚指头。
　　在龙翔桥的美特斯邦威专卖店，李国明执意要买两套衣服送给她们。秦秀丽心里明白李国明的这套衣服是送给爱芝的，她只是沾了爱芝的光。
　　从吴山广场打的回来时，秦秀丽把后排的位子留给了李国明和爱芝。
　　英雄爱富婆，如果李国明真喜欢一个小富婆，对于爱芝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秦秀丽甚至卑劣地想，如果他们俩个人真有什么，对于自己只有好处，毕竟李国明是她的顶头上司，而爱芝是她的闺房密友，多少会帮着自己一点。
　　秦秀丽又想到李国明在宁波的女友，那个整天吃醋的女孩子不知正在干什么，是陪别的男孩子在逛街，还是枕着李国明曾经的甜言蜜语进入了梦乡？只觉爱情是这样的荒唐可笑，就象熟睡孩子手中紧握着的那个玩具球，不知不觉它早跑了成了别人的玩物，而孩子总以为那个玩具球还在自己手里，在睡梦中露着甜甜的笑。
　　回到家后，爱芝就笑得迷迷离离地，向秦秀丽打听李国明的前世今生，还说李国明好像对她有意思。
　　秦秀丽知道爱芝，她是对每一个对她感兴趣的男人感兴趣。
　　秦秀丽告诉她，李国明是大学毕业，挺不错的，有脑子、能干，只是他有女朋友。
　　徐爱芝就满不在乎地说：“有女朋友怎么啦？这年头，结婚的都在外头乱搞，有女朋友怕什么？丽丽，有空你帮我问问他，他咋想的，好不？”
　　秦秀丽说：“好！”心里很怀疑李国明会看上爱芝，假使真看上了，那也一定是看上了爱芝的钱。一面这么想，一面又想，爱芝也是个有欲望有梦想的女孩子，她千方百计追求自己的幸福并没有错。
　　过两天，爱芝请客，带她和李国明到迪厅玩。
　　回家后，爱芝就嘻嘻笑个不停，说李国明很色的，摸住她的手不放，还摸她的胸。看得出爱芝很兴奋，女为悦己者生，秦秀丽当然明白爱芝为什么兴奋，以爱芝的为人，秦秀丽相信她会拉住李国明的手往她自己胸口放，李国明哪里拒绝得了。
　　秦秀丽就鼓励爱芝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又过了几天。
　　那天，秦秀丽正出神地在审核一份下面办事处送上来的报表，没注意一个女孩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座位前，双手搭在她座位前的隔板上，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叫了她一声：“秦秀丽！”这叫声是这么的耳熟，让秦秀丽以为是幻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女孩又叫了一声：“秦秀丽！”
　　秦秀丽惊异地抬头，猛然间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美丽笑脸，她足足有五秒种没反应过来，然后象被弹簧弹了一下跳起来：“蔡云仙！蔡云仙！”
　　“香如菊，脸如月，笑如花开。”当年一个暗恋蔡云仙的男生在给蔡云仙的情书上这么形容她。现在，这张美丽的笑脸竟是这样真真切切地就在眼前。
　　四年了，弹指一挥间。
　　蔡云仙来了后，所有不明白的问题都豁然开朗。
　　让秦秀丽不敢相信的是，原来她就是李国明的女朋友！
　　蔡云仙说，她早就知道秦秀丽在李国明这儿了，之所以不告诉她，是为了给她一个特别特别的惊喜。
　　秦秀丽想，人生真是不可思议，四年前自己是那样恋恋不舍地和蔡云仙在校门口依依惜别，四年后竟这样轻易地踏上了人生的同一艘小船。
　　秦秀丽明白了为什么李国明一来就对自己的毕业学校那么感兴趣，明白了为什么李国明对自己这么好，真真后悔自己介绍徐爱芝跟李国明认识，还不止一次地怂恿爱芝去追，那是件多蠢的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