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几复》添糖有禄

45、往事8

　　漠北大败，安将军率兵夺回被占领的城池，此时，从神都下来一道圣旨。

　　圣旨上写着不必追击，戍守边境。

　　程从珂没有按照计划规定的时间回来，安将军怕他凶多吉少，他带着一支精锐部队找了过去。

　　等找到时，发现为时已晚。

　　将士们的尸体都被搬到了一起，那尸山旁边的少年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安将军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程从珂。

　　他的面容已经僵硬泛青，凌乱的头发夹杂着鲜血的泥土，显得异常的凄凉，看起来是死了有一阵了。

　　士兵们将他团团围住。

　　“是你......啊，程让。”安将军并不意外程让会出现在这里，他失望的看着程让，挥手将士兵拦住，只身上前。

　　程让的面容疲惫不堪，眼下的乌青显得他异常孱弱，他哑着嗓子：“为什么我必须得死。”

　　安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思绪回到了从前，“说来我也没见过你几次，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学会走路，颤颤巍巍的朝我奔来，要我抱。第二次相见，你弟弟都快有你高了，那时候我发现你看向家人的眼神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后者总让人毛骨悚然。第三次见你是在军机营帐中，虽然我被你固执的做法气的拂袖而去，可是后来从程兄那里听到你的计谋，我便觉得你小子是个人才，就是做法狠毒了些。”

　　安将军拔出剑走到程让的面前，剑尖在地上划出“刺啦”的响声，他惋惜道：“你若当时听从安排跟着我，何愁不会立功，偏偏要随你父亲去。你骨子里便是这样一个违抗军令的人，日后是留不得。”

　　安将军挥起剑，悲愤道：“程大将军替陛下忧，望除你而后快，没想到你却将自己的父亲杀死，真的是连畜生都不如。”

　　不知是否被那些血腥的色泽倒映，程让眼中的黑暗里仿佛泛起妖艳的红光。

　　他捡起程从珂的佩剑“平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声，贯穿了安将军的心脏，精准而优雅。

　　程让靠近安将军摇晃欲坠的身体，食指抵在安将军的唇间。

　　嘘，请安静，别说话。

　　今天，从这张嘴里吐出的秘密太多了，真是令人讨厌。

　　程让正想着，手上的剑已经下意识的削去了安将军的下巴连同嘴。

　　他一步步往前走，将他围住的士兵们一步一步往后退，他们没有看清程让是如何出的剑，等回过神来，只见滴血的剑刃。

　　别让我听见他们的害怕，别让我看见他们的畏惧，程让宛如行尸走肉般，砍倒了面前的一人又一人，脸上是极度兴奋的状态。

　　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不是就该死，程让想一个人待着，他要杀光一切！

　　“老师，您来了，看看边境传来的战报。”子韩拿着手上的吃食逗着鹦鹉。

　　纪陈岚双手接过密信，迅速的扫了一眼，朝子韩一拜，恭敬道：“陛下节哀。”

　　子韩轻笑了两声，并没有被信上的事情打扰到心情，“安将军和姑父死在了边境，同时发现的竟然还死了几千精兵，尸体被一把火给烧了，啧啧啧，”子韩摇了摇头，“真是可怜啊。”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脸的笑意。

　　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唤来大监，“去，将姑父战死的消息告诉姑姑。”

　　子韩将手上的吃食朝笼子里一撒，两只鹦鹉争相夺食，他神秘的朝四周望了望，向纪陈岚招了招手，纪陈岚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子韩压低声音说：“朕快及冠了，你说三个辅臣是不是有点多。”

　　纪陈岚身躯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前段时间死于非命，越发的恭敬了，“陛下，臣已断子绝孙了。”

　　子韩拍了拍他的肩，“老师和朕用完晚膳再走吧。”

　　“臣，领命。”纪陈岚这是第一次觉得往日里做什么事情都要问一问的和善少年君王与往常不太一样了。

　　晚膳刚吃完不久，子韩突然决定要去程阁上看星星，说起这程阁，是当年先帝为程从珂和子桐大婚时建立的，今夜的风有些大，乌云密罩，空气中带了一丝血腥味。

　　子韩屏退了下人，一个人站在楼阁上，“没想到这样你都死不了。”

　　“表哥。”

　　一声瓦片碎裂的声音，剑刃就这么明晃晃的穿过屋檐插在了子韩的面前。

　　子韩稍稍退了一步，戏谑道：“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找寻真相吗？”

　　那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子韩退了一步，那剑刃马上划过宫瓦追了上去，只要微微一动，就能划开他的脖子。

　　程让轻飘飘立在楼阁的围栏上，他蹲下，看着子韩。

　　“说说，你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思。”

　　子韩一看到程让，满脸的高兴，他上前双手抓住程让的手，激动道：“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一个只属于我们的，没有人指手画脚的时代！”

　　程让皱了眉，急切的想要攥出自己的手，谁料到少年皇帝的手劲儿大得很，那份激动的心情流露的情不自禁，“阿让，那群老家伙们早就应该让权了，他们都这么老了，为什么还一天到晚的霸着位子不让。”

　　“纪陈岚已经绝后，他翻不起什么浪，舅舅正在一点点的吞噬着他的权利。程从珂掌握着十万私兵，可那是先帝给他的恩惠，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让他一下全部都拿了出来。姑姑，姑姑已经老了，你是他们的孩子，你这么优秀，你一定可以替代他们。”

　　一下子这么多的信息扑面而来，程让有些懵了，他没有想到的是，平常看起来温顺柔弱的皇帝，心中既然有这么多的忌惮和谋划。

　　他不免为忠于国家的父亲感到悲伤。

　　“程从珂肯定不会反，他爱姑姑胜过爱自己，可是姑姑又爱这个国家，所以他必须忠于国家，这就是为什么你和程爝从未感受到父爱，这就是当你存在对瀛洲会产生不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除去你。”

　　子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纠正了自己的错误，“不是毫不犹豫，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一年多的边境生活，他总想着能够将你培养成一个爱民爱国的瀛洲人。”

　　突然，子韩猛地松开程让，一脸的嫉恶如仇：“想要锻造统帅之材，没有过硬的军旅生活绝对不可能办到，瀛洲想要再出一位大将军，一位放心的下的大将军，必定是需要皇帝给他这种知遇之恩，阿让你只在乎你身边的人，对于其他人怎么样，你毫不关心在乎，一旦触及逆鳞，必定会出手报复，虽然你有才，但也必须死。”

　　子韩笑道：“该死的人都应该死去，你死了我这个父嗜子的计划才算的上是完美，可你现在活着，”子韩话音一转，兴奋掩盖不住，“我有一个将军计划，咳咳.....”

　　他猛烈的咳嗽，想要在扼制他脖子的双手里获得一丝呼吸。

　　程让想听的已经听完了，那么眼前这个疯子就没理由再留下来了。

　　“咳咳......程爝......是不错的人选。”子韩艰难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喉间的掌力突然松懈却又猛地增强，子韩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一般，生死关头，眼里和语气都透着一抹奇异的轻松和诱导，“杀......杀了我，你将会......背负嗜父叛国之罪，姑姑，程爝都会为我陪葬......”

　　程让松开了子韩，子韩跌坐在地上，哑着嗓子笑了半天，他说出了心中的谋划：“程爝身边的亲人太多了，对于他自身是一种限制，我希望他身后一无所有，你既然活着，就来做这件事吧，你来制造这一切的矛盾，让他陷入无尽的孤独和仇恨当中，让他带着这份仇恨对瀛洲，对我绝对的忠诚。”

　　子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让你我成就瀛洲最伟大的将军，他将代表你们程家千古留名，而你，入万丈深渊，护他周全。”

　　子韩握着剑刃，硬生生将插在宫瓦的剑拔了下来，手上血流不止，他将剑插回程让背后的剑鞘中，柔声道：“其实你也不是不可饶恕，你若是当时听程从珂的话，乖乖的跟着万将军和安将军，说不定我还是会给你机会，让你这辈子在一望无际的边境，漫无天日的做着参军，此生不得踏入神都一步。当然，是你自己决定，要违抗圣命，去救你的父亲。”

　　子韩拍了拍程让的肩膀，“你不用现在就回答，就今天晚上，用行动告诉我。”

　　“我这条命，你也随时可以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