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卿gl》与斯归

61、此生已许国再难许卿

　　柳颜卿醒来的时候，杜若宛不在身边。

　　身上不着寸缕，她想起一夜荒唐，嘴角边不自觉露出微笑。

　　在床上躺了一会不见杜若宛回来，她起身穿上里衣，扫到案桌砚台下压着一张纸条。

　　“卿卿，我走了。其中原因你想必也能猜出□□，不必寻我，也不必......等我，此生已许国再难许卿。”

　　短短几行字，有太多不能明述的话。

　　柳颜卿脸色煞白，原来她早做好了打算，难怪昨晚她最终没有突破那道防线。

　　她早做了离开的打算。

　　不行，不能让她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柳颜卿匆匆套上外套准备去找杜若宛问清楚，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素华神色紧张的冲进来，平时她不会这么没分寸，一定会在门口询问。

　　“小姐，老爷那边情况很不好，快去看看。”

　　她说的很委婉，但是脸上的表情说明这件事很严重，柳颜卿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朝柳进林的院子跑去。

　　门口围着几个小厮，屋子里站满丫鬟，看到奔跑来的柳颜卿赶忙让开一条路。

　　柳进林头垂在床边不停咳嗽，丫鬟捧着痰盂蹲着接，看到柳颜卿好似看到主心骨，两眼汪汪流下泪。

　　她哭丧着脸叫了一声，“小姐......”

　　柳颜卿瞥一眼痰盂里，暗红一片，竟全是血。

　　她走到床边用手扶住柳进林的脖子，柳进林才止住咳嗽，靠着她的手挣扎着躺回床上。

　　“卿......卿......”

　　很吃力的从喉咙里发出两个字。

　　“爹，我在呢，女儿在您身边。”

　　她跪在床边，双手用力抓着柳进林的手，苍老无力的手被她紧紧握住好像随时会消失。

　　“叫郎中了吗？！”

　　素华转身抹一把泪，“已经去叫了，早上丫头给老爷擦脸的时候还好好的……”

　　“卿卿，我好像看到你母亲了。”

　　柳进林瞳孔放大，失神的望着床顶，两边脸颊凹进去瘦到脱相。

　　柳颜卿无声的流泪，听他不时的咳嗽和断断续续的说话。

　　“我最近躺在床上经常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在你母亲去世后，我一门心思花在绸缎坊，你见教书先生比见我还多。”

　　“我每时每刻想起这些，心底都有愧，不知下去见到你母亲怎么和她交代。”

　　他眼睛湿润，眼角流下泪水，柳颜卿记忆里他总是一副严父的模样，从来没见过他流眼泪，也很少见他笑。

　　只有每年去给母亲上坟，才能看到他脸上的悲伤，沉默的站在坟前，深锁眉头，看着墓碑发呆。

　　柳颜卿握紧他的手宽慰道，“爹你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怨过你，母亲也不会怨你。”

　　“爹一生有两大心愿，一是把昌荣绸缎坊发扬光大，二是看着你结婚生子。”

　　柳进林吃力的扭过头看向柳颜卿，“昌荣在南京总算叫得出名号，少，少宜要是没走，你们应该已经成亲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点激动，大声咳嗽起来，这显然是他的遗憾。

　　柳颜卿不想在这个关头刺激他，“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

　　“还没来，陈郎中外出了，喜子请了别的大夫正在赶来，另外叫人去找陈郎中了。”

　　陈郎中一直诊治柳进林，对他的病比较熟悉。

　　柳进林躺在床上无奈的摇摇头，他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叫他们都出去吧，屋里人多，我喘不上气。”

　　满屋的下人听到都纷纷退出去，素华站在一边，怕柳颜卿一人应付不来。

　　柳进林听到关门声，知道人都退出去了，睁开眼看到素华，默认了她的存在。

　　素华一直跟在柳颜卿身边，大大小小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

　　“卿卿，我要你答应我，此生，永远不能和杜若宛有任何超越友谊的关系！”

　　他说的委婉，但是坚定。

　　他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爹，我不能……”

　　柳颜卿跪在床边，不忍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爱杜若宛。

　　“咳咳咳咳，爹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爹亲眼见过两个女孩子被沉塘的，这个世道不允许啊！爹也不允许，你要嫁人，你要儿孙满堂共享天伦之乐！”

　　柳进林说到激动处，一口血哇的吐出来，素华赶紧拿痰盂去接，柳颜卿跪着爬过去查看状况。

　　“爹，你先别说了，好好躺着休息等大夫来。”

　　柳进林哪里肯听她的，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他不想女儿辛苦，他没办法庇佑女儿，这个吃人的世道岂是她能承受的。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柳进林死死抓住柳颜卿的手，嘴里反复念叨这一句，仿佛是撑着一口气在说这句话。

　　“爹，我不能我不能啊，我爱她，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只要我足够强大，我就能保护自己，保护她，我不会有事的。”

　　“答应我，答应我……”

　　父母的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柳进林嘴里没有进的气，只有出的气，反反复复便是这一句，他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他一早看出柳颜卿和杜若宛的事，却不愿意相信，直到柳颜卿退婚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两个女人怎么能在一起，让别人知道了，他柳家百年字号毁于一旦不说，更难的是柳颜卿要受人非议，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离经叛道。

　　或许现在逼她和杜若宛断绝关系会让她很痛苦，但这是为了她好，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柳进林双眼通红流着泪，伸长脖子努力靠近柳颜卿，眼里近乎哀求，已经是弥留之际。

　　她的父亲哀求她离开杜若宛。

　　“好，我答应你。”

　　她没有办法装看不出她父亲眼里的哀求，也没办法去和一个身患重疾人辩驳。

　　柳进林微微抬起的上身跌回床上，留着最后一口气等柳颜卿的陈诺，听到她的回答，他不再留有遗憾，缓缓闭上双眼。

　　原本用力抓紧柳颜卿的手失去所有力气，滑下来垂在床沿边。

　　“爹……”

　　柳颜卿额头抵在床沿上沉声痛哭，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态，但是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从此以后，她便孤身一人了。

　　素华无力瘫坐在地上，捂着嘴巴陪柳颜卿哭泣。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门外传来喜子的高喊声，他带着大夫推开门，急匆匆跑到床前。

　　大夫一把年纪被他扯着不停歇的跑过来，累的气喘吁吁，救人如救火，他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径直走到床边，柳进林闭着双眼面色祥和，床边跪着两个失声痛哭的女子，他心中已知不妙。

　　他伸出手探床上人的鼻息，又赶忙搭上他的脉搏，对着喜子摇摇头。

　　谓叹道，“柳老爷已经驾鹤西去了。”

　　喜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围在门边的下人和不知何时听到消息赶来的掌柜学徒们听到大夫的话，纷纷低下头，不一会便传出阵阵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