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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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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官婉儿死后,太平公主便像疯魔了一般,紧咬着亲侄儿李隆基不放。
从毒杀暗杀、栽赃陷害,再到培植党羽,企图废掉李隆基太子之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几年,李隆基疲于应付她的种种疯狂行径,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杀掉上官婉儿。
他实在是太低估上官婉儿在李令月心中的分量了。
原以为只是除掉了一个隐患,没想到会惹来后面那么多的麻烦事。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协助她们私奔,兴许如今还能挣得太平公主的支持。
可是他没后悔多久,又立即投入政事,专心应对太平公主的明刀暗箭。
现时的他还年轻气盛,全副心思投入国家大业,不通男女之情,亦还未遇见那个翩若惊鸿、舞姿动人的貌美女子。
一见,方误终身。
*
先天二年,已登基为皇的李隆基宣称太平公主准备以御林军起兵夺权,于是先发制人,杀了太平公主的党羽,逼得她逃入佛寺。
呵,她就不信李隆基敢追她追到这佛寺里来!难道不怕遭世人诟病,说他不择手段、赶尽杀绝,甚至不惜让佛门清净地染血吗?
她就在这里躲个三年五载,看他能奈她何!
不想,第三天,李隆基便派人上门求见。
“公主,陛下说,他手中有一件您魂牵梦萦之人的遗物,能让您立即返回宫中。若您明早鸡鸣后仍未启程,他就会将此物烧毁,让您永世不得见。”
闻之,李令月心中狠狠一颤,越发惶惶不安,只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厉声道:“空口无凭,本公主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陛下也说,您可以选择不信,但届时遗物被焚,可就怨不得陛下了。”说完,那人便径自离去向李隆基复命了。
李令月在佛像前一跪便跪了一天,整整一宿没睡。
第二天,如李隆基所料,她回来了。
果然,上官婉儿永远都是她的软肋。
她冷道:“把东西交出来。”
面对李令月的失礼,李隆基也丝毫不见恼,淡然地扬手唤人将东西取来。
“这是上官婉儿临死前嘱托我交与你之物,奈何自她死后,姑母就……”
上官婉儿留给她的是一幅画卷。
一拿到画卷,李令月的双手便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却仍是硬着头皮将画卷打开。
入眼的是一片辽阔的草原,画的却不是常见的西风烈马图,而是遛马闲野图。
画上,一白裙女子牵着马行于前,另一红裙女子则骑在马上,红袖微扬,宛若风拂。
画作下角有一行字。
“西风入我梦,惟与卿结发。”
上官婉儿死后,她也从未哭过。
此刻,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串一般,一颗颗掉落,打湿了画中人儿的脸庞。
她一直以来皆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对上官婉儿生出了耻于言道的磨镜之情,对方只是将她当作恩人、知己。
她第一次出嫁,上官婉儿还祝愿她婚后幸福美满。
上官婉儿不知,李令月一生想厮守之人,只有她。
没了她,谈何幸福美满?
可是她不能告诉上官婉儿,只能将这一切都藏于心底最深处。
未曾想,原来卿心似我心。
惟恨,不能共白头。
李隆基道:“姑母,我实在不明白,您曾经明明最是疼爱我、器重我,可如今却为了她费尽心思要除掉我。您可是堂堂镇国太平公主!您地位尊崇,本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安逸生活,却偏偏要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她真值得您这么做么?”
李令月捧着画卷,眼神空洞,疲态尽显,仿佛一瞬苍老。
“隆基,你不懂……从前,我不只是太平公主,我还是李令月,是她的月儿。可是自她死后,我便只能是太平公主。李令月,已经跟着她去了……”
“我死后,将我与婉儿的尸骨同葬。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地下,无人作伴……既然生不能同裘,那便死同穴吧。”
李令月目光平和地看着他,“姑母只有这一个要求,你可能办到?”
这是他们姑侄俩这几年来,最平静温和的一次对话。
让他都不禁有些恍神,仿佛回到儿时,姑母抱着他,温声软语对他说话的时候。
“小隆基莫哭,告诉姑母,是谁欺负了你?有姑母撑腰,别怕,我们一起找那人算账去。”
“你娘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了。不过从今以后,有姑母照料着你,有何委屈皆可与我说,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像你娘一样保护你。”
“隆基快快长大,待你长大后,就可以换你来保护姑母啦。”
……
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杀了姑母最爱的人,如今还要杀她。
他低头,隐去泛红的眼眶,向李令月行了一个晚辈礼,“侄儿必当遵守诺言。”
李令月笑着点点头,捧着画卷径自离去。
回到府中,她一口饮尽杯中鸩酒。毫无犹豫、毫无遗恨、毫无不甘。
我的婉儿。
若不能共白首,那便黄泉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