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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拳拳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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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水境,观星台,似乎依旧凝在时光仿佛永恒的静谧中,而永远虔诚地注视着那样的静谧的,似乎也只有上善一个人。
所以,当上善看见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飞鹜时,上善脸上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原本蹙着的眉头更皱了一些,眼中的神色也更暗了一些。
“飞鹜上神。”
上善平静地与眼前人见礼。
飞鹜神色肃然,若有所思地盯着上善,那种经历远古淬炼的战神威势不经意显露,让上善心中立刻便不由一震,顿生凛然。原来这就是让人只敢仰望的战神之威。不着一语,心已生悸。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飞鹜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仍旧不断变幻着的星象,其意不言而喻——我并不相信是所谓的星象之启。
上善同样也看了一眼不断变幻的星象。自从新的主神诞生后,这天空中的星象就在不断变幻着,直到如今,仍旧不停。这到底在预示着什么?如今无人可以窥知。或许因为很多事尚在不断变化中,也或许因为很多的变数已经出现,更或许是因为某些人已经重新出现……所以,我对于你的出现并不意外,我在意的是——
“我只是认为,既然无決上神成为了新的主神,那么,您自然也可能重新现身。”上善收回思绪,面色平静地道。
飞鹜面色倏地沉了下来,怒声喝道:“你竟敢窥测上古四大战神!”
然而,虽然如此,上善却觉得,飞鹜并没有生气,相反地,上善认为,飞鹜其实很冷静。他只是在平静地质问他,或许甚至只是以一位兄长的身份。
上善不答。因为他还没有想出该怎么回答。
飞鹜却再次开口了,“既如此,那我毁了这片星象,如何?”
话音既落,上善顿时一惊。
飞鹜说到做到,他只是轻轻地动了动衣袖,所有变幻不停的星星竟然在霎时就停了下来,然后,目之所见的星空忽然地一片一片地暗了下去,不过刹那之间,星河没了,星空黯淡了,片刻之间,观星台就从仿佛永恒的静谧堕入了亘古的死寂中。
眼见着“星河逐渐成灰”,上善大惊失色,立即道:“飞鹜上神,请不要……请不要这样做!你的本意不过要质问我,为何会擅自窥测鸢古上神与无決上神的事?对于鸢古上神和无決上神,上神……饱含拳拳之心。因此,请上神不要这样做。”因为我之心,如同你之心,我永远无法漠视这片星河。我希望永远作为众星之子,永远守护这里。
是吗?
飞鹜平静地凝视着上善,“你可知,即便这样做了,也并不能平息我心中的愤怒。我不能原谅你在初域对鸢古说过的那些话。”
“上神应知,我那日所说,并非……妄言。”上善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飞鹜并没有继续。
“何为妄言?何为箴言?”飞鹜不屑地讥讽道:“你难道不是应该明了,以你之力,怎么可能看破天地乾坤运转的真正奥秘?如此,你那日的话,怎么不能被称之为妄言!”
天地之间,永远都存在着变数。
这才是唯一永恒不变的。
各在其位,各司其职,众神其力,不过是为了维持天地的平衡。
就像曾经,他也如同鸢古一样,以为他们四个人可以永远地在一起。可是,如今,他们都再也不可能见到大哥了。
“是,上善谢过飞鹜上神。我想,我已有所悟。”上善心念一通,顿时便明白了飞鹜的话外之意。或许他真的太过于执着于星象所示,以致于反而被其所惑。即便星象所示之劫应在鸢古上神与无決上神,然而,最大的变数却也恰好是这两个人。所以,一切未知。其实星象早就已经告诉了他。然而,他却太过执迷,反而被自己的心给困住了。飞鹜上神的确依然比他冷静。
“但是,我依旧不可能原谅你。”
上善看着眼前黯淡的星空,眼波微动,然而,他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初域之事的确与他有关,不过,恐怕会牵累到灵族。
他原本以为,在长思的第一世,无決上神就会成为新主神。可是,酌月死于巨浪旋涡,长思追随而去,未海城被淹,那时,他就已经错了一次。
这一世,无決上神依然为长思,鸢古上神没有下凡历劫,却仍旧因劝仙事与他相遇,就如飞鹜上神所说,这些都是变数。虽然最后,长思还是如星象所启,为了救未海城,觉醒成神,但他却耗费了半身神力,这也是变数。
星象在变,他却困于星象。是他自大了。至于还未到来的那个天地大劫,又怎知最后不会是无決上神和鸢古上神会力挽狂澜呢?
毕竟,他们是上古四大战神。
飞鹜离开了观星台,却去了淬灵渊。那个仙、魔、灵三族几乎都畏惧靠近的地方。飞鹜神态漠然,沉默不言地缓步走入了那个仿似永不会停息的“黑洞”中。
“你来了。”
黑洞中,有个飞鹜十分熟悉的声音这样对他说。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在我看来,你来得并不算早。想想应该是有事让你耽搁了。”那个声音平静地说着“挑衅”之词。
飞鹜语中已有掩饰不住的微微怒意,“这与你有何干?”
“这当然与我有关!毕竟,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时,你为了救酌月,数十万年,第一次离开无咎界。”那个声音甚是狂妄骄傲地道:“今天,我想,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是想质问我到底对那两个人做了什么,是吗?可是,你看到那两个人的样子,难道还没猜到吗?的确就是我——在易橒的幻境中告诉了她那个消息,也的确是我让长思在踏进未海城的瞬间便想起了所有的事,但是,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如今,你依然连我是谁,我到底为什么对你们存有这么深的恨意都不了解……所以,你凭什么奈我何?”
飞鹜压抑着怒气,“我是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我们的敌人,从很久之前,就是了。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但是你已经开始怀疑有些事了,不是吗?”那个声音露出了嘲讽的笑声。毕竟,数十万年的漫漫岁月已经过去了。
飞鹜眼神一暗,沉声问道:“你指的是什么事?”
那个声音道:“你的试探真不高明。我觉得,你还是不必压抑你自己的个性为好,曾经你不也是一个张扬恣意、任性而为的人吗?我不喜欢你的变化。”
飞鹜声音沉怒,咬牙切齿道:“我们之间何以谈这两个字。你与四大战神之间,从来只有——宿怨!” 我们四个人被迫分开,因你而起;大哥身死,同样也因为你;如今无決神识全无,同样还是因为你。你,毁掉了我所珍视的一切,让我们被迫分离,我们之间,从无二字可谈!
“那该谈什么呢?你今天的目的?”那个声音轻嗤道:“抑或是新仇,旧怨?曾经你们都认为,我只是你们诛杀的那些上古凶兽不愤产生的‘恶灵’,我附身鸢古,试图控制她,毁掉她,所以,你们请出了浑沌,合几人之力希望将我永远困在无咎界。可是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我并不是。而且,我相信,鸢古和无決——他们也已经猜到了。”
“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那个声音再次发出了嘲讽似地笑,而且这一次是高声大笑,“你永远都不可能猜到。”
“是吗?”
说完,飞鹜已然整装肃立。
那个声音也再次发出了傲慢的冷哼,“不自量力!”
此时,二人之间的决斗终于一触即发。
魔界上下也为之一震。
“魔君,淬灵渊似有……似有……似有人闯进了……淬灵渊。”
来人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地说完了该说的话,抬头却见魔君一脸阴沉,来人心中忐忑,几乎立刻低下了头。
魔君深淞慢慢睁开眼,看了看匍匐在地的人,淡淡问道:“你曾是跟随离天的人,是吗?”
“魔君,我……我……”听见深淞的话,来人只觉喉咙似乎突然被什么扼住了一般,结巴着,说不出话。
“是,还是‘不是’?”深淞再次低声重复了一遍,引得来人身子抖动更加厉害,整个人几乎全部瘫在了地上。
“我……”
深淞依旧淡淡地打量着瘫倒在地的人,低声问道:“想来,如果他身旁尽是你这样的人,离天怎么可能同本君争,这其中似乎也有一份你的功劳,你可想要什么赏赐?”
“我……魔君……”
深淞在位甚久,积威甚重,加之其性情阴鸷不定,魔界之中,企图篡夺魔君位的魔众早就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再加上深淞最近实力似乎越发强大,不久前更是以血腥的手段地强制地瓦解了离天的势力,魔界之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时,正是杯弓蛇影之时。来人自然不敢说出他曾经站错了队的事实,更何况,深淞之言,显然是反语。所以,来人心下早就已经战栗不已了,哪还敢再开口。
“碍眼!”
终于,在来人几乎颤抖地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深淞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便瞬间消失在了大殿。
接着,来人被人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他知道等待他的下场已经注定。
那是一场注定无人能够旁观的决斗。即便是深淞,他也不能随意地靠近淬灵渊,更何况接近淬灵渊中的那两个人。所以,没有人知道那是一场怎样的决斗。
深淞接近淬灵渊时,那两个人的决斗已经结束,飞鹜已经从淬灵渊中出来了。因此,深淞只是听到了飞鹜与藏身于淬灵渊中的那个人或者是“那个声音”的最后一段谈话。
“原来你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可以让你越发强大……”后面的话,飞鹜并没有说出来。然而,飞鹜知晓,他的话,留在淬灵渊的这个人定然明白。
“你们两个人,加上浑沌留下力量的加持,才堪堪将我压在无咎界,你以为,夙天凭其一已之力能将无咎界再次封印,能将我依旧困在那里吗?”从“黑洞”中再次传出了轻蔑的冷哼声,“夙天无法完全封印无咎界,你也不能阻止我的任何行动,无咎界早已无法限制我,你难道不是应该早就明白了吗?初域之事,我也向你坦承了,不是吗?如今,我越发强大,你之力于我,不过是蜉蝣难撼蚍蜉!”
“你到底是谁?”飞鹜脸上虽是一派平静,但眼中却仍满溢着浓浓的不甘。这个越发强大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是谁?
“我是谁?等到你们最终不得不面对我,我也最终不得不面对你们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但是,不是现在。”从“黑洞”中传出的声音依旧狂傲无比。
所以,胜败,未定。
那么,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飞鹜远远朝深淞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脸上久违地浮现出了一个张扬无比、自信无俦的笑,接着,飞鹜便离开了淬灵渊。
飞鹜离开后,深淞才慢慢接近了那个“黑洞”,不过,他依然不敢靠近淬灵渊,自“黑洞”中刮出的无形的“淬灵”之气,他无法承受。因为,他只是诞生于近古化生池的一个普通的魔灵。他无法像飞鹜那样随意地进出淬灵渊,也无法像藏身在淬灵渊里的那个人一样,可以化“淬灵”之气为自身所有,更可以炼化被淬灵渊吞噬的所有仙灵和魔灵。他想拥有这样强大无比的力量,然而他现在还无法拥有。
“你来了?”
深淞恭敬地朝“黑洞”的方向行礼道:“是。”
“黑洞”里的那个声音问道:“你可知离开的人是谁?”
深淞没有丝毫迟疑,“我想,是……诞生于上古的飞鹜上神。”
“没错。他就是飞鹜,上古四大战神,他最勇猛。”
“四大战神?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又何必在乎?
“不错!你说得的确很对。这些事,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如今早就是近古了。”“黑洞”中的那个声音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深淞言语之间的狂妄,接着问道:“那么,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
自然是——
深淞心念一转,再次朝“黑洞”的方向恭敬地拱起了手,“请您示下。”
“那么……”“黑洞”中的那个声音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就从你最想做的事开始吧,化生池化出了仙魔,可是仙魔从来就没有高低。仙界高居天上九重,魔族凭什么只能寄居无回荒原?不分高低,那你应该偏要分出个高低。”
“是。”深淞声音里几乎已经压抑不住戾气的躁动。
既如此,那就先从——初域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