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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观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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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回程的路上,车开得缓慢,泪水逐渐淹没前方的道路,明明是艳阳天,她却浑身泛起冷意。
山间的风清润,热气透过没关紧的车窗,无孔不入的想要给她一丝温度。
她丝毫感受不到。
沈慈因何缘故对江焰动心,就能因为同样原因对他恨之。
女人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呢,江焰吻她一下,她就什么都懒得计较了。
不知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吃一颗甜枣就能当做足够的养分。
不管不顾。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出现,是她给程夏设置的特别来电。
她缓过神,“事情顺利吗?”
沈慈出院的第二天,程夏给她留言要处理家事,紧急返回。
家事事关离婚,好不容易得到他同意,程夏受杨立贤夫妻的影响,不在那么独断,选择温和的手段来解决。
温和底下是无尽的扯皮,什么财产什么谁的错,就是不愿和平分割。
“他有HIV。”
如一道惊雷劈下,“滋——”
沈慈一个急刹,整个人跟着往前撞,又被安全带弹回。
她停在路边,熄了火,强迫自己冷静,“怎么回事?”
胸口被扯回疼,头发散乱。
电话那边的程夏好像找到一个发泄口,哽咽着:“那王八羔子有病还说我传染的,这不,我两都去检查了,他有事儿我也有事儿。”
程夏的情绪越发暴躁,“我现在只想祝他早点死去,棺材板都选好了,全黑加固型,他想诈尸都诈不出来那种。”
“你……”沈慈发现自己声音艰涩,捂着手机清了清嗓道:“那你怎么办?”
程夏听出她的误会,赶紧解释道:“我没事,就是怀孕了。”
沈慈松口气似的往后躺,冷汗细细密密遍布全身,“确定检查完了只是怀孕吗?”
“检查过了,没感染。放心好了。”程夏那边环境嘈杂,她的声音时断时续:“就是孩子吧有点麻烦,我没想过那么快迎接一个生命,自己都没活明白呢。”
孩子,是世间的牵绊。
沈慈没说话,程夏接着说:“孩子来得太不及时,它不该来的。沈慈,如果我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会觉得我心狠吗?”
当然不,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沈慈是,程夏更是。
与其让不受父母喜爱的孩子出生,不问过它的意见,因为自己自认为的善念,把它带来世上。
那就是在害它。
一个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是父母之间怨恨的产物,藕断丝连关系的维系,那还不如不来。
“程夏,你随心所欲惯了,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沈慈去摸中控台抽屉里的烟。
每隔两天,侠侠就会按照她说的,换上一包新的。
她撕开烟盒包装,程夏那边忽然转到安静环境,话语结实,不再虚无缥缈:“我知道了,谢谢。”
“我们之间何必说那些没用的。”沈慈嘴边衔着烟,点燃。
她抽着烟,手机开免提,慢慢启动车子向前行驶。
“孩子的事和别人说过了吗?”
程夏那边传来火机的声音,没一会儿,她才说:“没有,拿到报告第一时间就找你了。说了还不得挨千刀,我可不愿,照家族那些多管闲事的嘴巴来说就是一个女人家总要有家庭有孩子,不然就不是完整的女人。”
程夏语气愤然:“什么时候女人完不完整需要这样来证明了。她们愿意可着一个人过,是好是坏自己承担,凭什么要求我也是这样。”
沈慈闭口不言,任她发泄心中不忿。
“如果我说他有艾滋,下一秒就会让我赶紧离婚,还要让我查验八百遍才敢和我接触继续对我说教。”程夏手里的女士香烟不断燃烧,烟烧完了,话没说完。
“如果我说我怀孕了,她们没准还要劝我说,孩子是无辜的。呵,没准,还得让我别离婚,和他共患难。”
程夏话语里的嘲讽是遮都遮不住,不加掩饰的向沈慈大吐苦水。
沈慈把烟灭进车载烟灰缸,做下决定:“预约手术吧,我回去陪你。”
·
沈慈到家前,在四周乱逛。
她傍晚回到民宿,江焰没有任何信息,天色尚早,她将车停进前院。
民宿门半掩,沈慈推开门,江焰就坐在客厅的布袋沙发,灰扑扑的颜色因为他的存在仿佛变得闪耀。
他坐在那玩着switch,恍惚间,沈慈以为回到第一次的那个夜晚。
听到声响,江焰头也不回,“看来你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
毫无酸意的调侃。
沈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还行吧,没什么好玩的。”
她拎着钥匙,匆忙的步子间,手里成串的钥匙叮叮当当响。
江焰终于舍得分出一丝目光去看直往房间走的沈慈,看到的只有她始终挺立的背影。
“噔噔。”
放在身侧的手机弹出消息。
江焰指纹解锁,瞥一眼之后没有犹豫,单手回复道:“知道了,明天返程。”
他把switch放下,跟手机放一起。起身,走着沈慈走过的路。
来到沈慈的门前,江焰礼貌的敲了敲门。
沈慈趴在床上,“进。”
江焰反手合上房门,上锁。
他两手拽着衣服下摆脱掉上衣,和趴着的沈慈交叠。
沈慈回身,抱住他。
夜半。
沈慈坐在床边扣内衣带,月色下的轮廓让人欲罢不能。
江焰弯腰穿上裤子,高大的身影直起身,高出坐着的沈慈大半。
沈慈仅穿一套内衣,嘴里叼了一根烟。
江焰穿好衣服,似真似假地一句话:“真舍不得。”
沈慈笑,点燃了烟,“你的房,我就给你续到今天。”
“那再见了老板娘。”江焰抢下她嘴里的烟,自己含混抽一口,“女人还是别抽太烈的烟。”
“还是不见为好。”
“哈——”江焰打开门,“真狠心啊。”
再无声响。
她想起,在床上的时候,沈慈问他:“喜欢我么。”
江焰一边动一边笑着说:“不喜欢我现在在干什么。”
“你能爱我吗?”
人是不会满足的怪物,以为我爱你三分,你就得还我七分。
“爱是最不稳定的东西了。”
“那不是人么。”
“怎么是人呢,当然是爱了。我今天可以爱你,明天也可以爱别人。”
“你觉得永远是什么?”
“沈慈,永远让人伤脑筋,那是不会存在的东西。”
“这段时间我很愉快,谢谢。”
江焰闷头不说话,沈慈咬着牙,两人较起劲,谁都不服谁。
江焰是个聪明人,一早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他能想到的原因很多,那个视频绝对是其中之一。
那个时候,沈慈被绝望包围,江焰只顾自己和所谓证据,没有及时救她,说白了就是自私,他怕数不清的掰扯。
他对沈慈,冒险下水一救,已经到了极限。
而被他相救的沈慈,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今,揭开救命稻草的说法,真相鲜血淋漓,令人难堪。
至于其他的,不用过多解释,成年人需要体面,那就体面的说再见。
沈慈陷入自我的感动太久,早就该泼一盆冷水,清醒一番。
可是这样的清醒,清醒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