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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男二转型记(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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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选官,名目繁多,一为自上征辟名士、自下察举孝廉,二为对太学博士弟子射科设策,还有通过任子、买官等途径取得做官资格的。
国朝初立,辟举秀才需要通过三府、尚书台,但是自先景王时期,三公职权渐渐被架空,尚书台职权日高,三公领尚书事者才能预国机要,而抡才任用也渐渐下放到尚书台选部尚书手里,因为干系到官员任免这等大事,自先景王一朝以来,官员们私下里称呼选部尚书为“天官”。如今新王初执政,为收揽士人之心,广泛起复旧员,又兼之要任用新人,到时候不知京城衙门里又要多出多少有官无任之人。
张苞端坐官衙,心里忖度道。
就在这时,书吏来报,说太常铁有涯来访。
张苞微微点头,便起身迎了出去,还没出门,就见腰佩鞶囊的铁有涯阔步走来,当真神色轩扬。
张苞呵呵拱手道:“铁公龙马精神,更胜从前呐。”
铁有涯亦是回礼道:“我见张公才是红光满面,好事将近呐。”两人相对哈哈一笑,张苞笑引铁有涯入堂,刚跪坐在席上,便有一个门子上了两杯茶水,又退了下去。
张苞道:“王上把这事交给铁公和不才,所以咱们今日好歹得议论出个章程来,纲张目举,底下人才好办事。”
铁有涯颔首道:“张公所言是正论。”
张苞道:“今日台阁拟了一些人的起复名单,交付你我议论,铁公请看。”说罢,张苞把誊录好的一卷纸递给铁有涯。
铁有涯接过来,从头看到尾,凝神不语,忽然指向前面一行字道:“以沉延庆为大鸿胪是不是还需斟酌。”
张苞饮了一口热汤:“据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铁有涯也猜到是这样,但是作为新王外戚家族,若无一人担任九卿,也实在说不过去,故铁有涯也并不再此纠结了。他又指了指“李德”这个名字,感慨道:“此公婞直之名,名闻中外,早在十五年前李德便担任常山太守,如今还是太守,是应该选举入朝,担任要职。”
张苞闻言,神色有些晦暗:“铁公可晓得,这李德上计,课绩每每皆优,为何多年难以升迁?”
铁有涯为官资历并不及张苞,听见张苞这样说,也放下卷轴道:“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张苞叹息了一声:“这还是老黄历了,当年李德在做廷尉监时,查不法事,当时还是尚书台仆射,现如今的司空荀公有一幺子,钟爱非常,可惜那孩子很不知事,居然有一日喝醉了酒,带着一班人在京城街头纵马,还踩死了人,结果被锁拿入狱。荀公托人说情请求放他幺子一条生路,李德不许,后来荀公又求情到先王身边,先王为保全大臣体面,便答应了,改死罪为流放。”
铁有涯惊讶道:“既然先王说情,想来应该解决了。”
张苞摇头:“哪里是这样,李德碍于王上特旨,不得不放,但是等到荀家人去的时候,那幺子已然死在狱中了,先王为了安抚荀公,便令李德转任地方官,荀公虽然并不在政事为难他,但是也一直压着他升迁。”
铁有涯跽坐道:“那尚书台对这份名单的意思是?”
张苞道:“铁公兄长乃铁令公,咱们也算一家人,我同你交个底,这李德是祝司徒加上去的,令公与他同列宰执,不好驳斥,但是荀司空又曾经是令公的老上司,对令公也是提携有加,汝兄也是相当为难啊。”
张苞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铁有涯一听就知道他是在点出一个人——祝司徒。
祝司徒和荀司空同列三公领尚书事,是先王最信任的臣子,同朝为官那么多年,按理说他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怎么就在荀司空因病暂时不能视事的时候推举李德呢?
铁有涯沉吟道:“为国选举贤良,本是吾辈之职,既然李德才干优长,便调他回京任职,想来荀公也必然不会为难我等。”
张苞微微笑道:“既然铁公有此言语,下官便附骥尾,跟着铁公后面保举便是。”
铁有涯有些无语,这张苞真是过分爱惜羽翼了,但他和张苞还有许多事情要同舟共济,便也故作不知,只提笔在名册上署名,张苞也随后签了字。
两人商量完了台阁的升迁转徙名单后,便开始商量辟举秀才的事情了。
铁有涯浏览完各郡太守推举的秀才,许久方道:“现在外头讲,举孝廉,父别居,这些年各郡察举的人才都不似从前一般品德贵重,就是经学也不如从前,我看,还是另寻一法子甄选人才。”
张苞闻言眉心一跳:“铁公这是何意?”
铁有涯拈须笑道:“某的意思是,重开博学鸿词科,对各郡选上来的人才再进行一场考试。”
张苞迟疑道:“这……不妥吧,地方积习久矣,这地方察举的事情和朝堂……还有些勾连,若是再行考试,合格了自然好,黜落了又是生事。”
铁有涯眸子精彩射人,起身踱步,许久方道:“天下积习成弊,所以才需我辈日新其业。”
张苞闭嘴不言,只是思忖着,心道这铁有涯果然有些主张在里头,但他也不信一个做到九卿的人就这样对他张苞随意剖白,故只拿套话回他:“铁公言语得是,只是大家没谁愿意破这个情面罢了,就是我选部也曾提过铨选革新之事,但是最后也无甚改变,不了了之罢了。”张苞说着,竟然真微微生了几分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