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易程》炊喜

8、追着你跑的时候（二）

　　这五日里，这20个女孩要展开集训，除了睡觉上厕所，一天下来都有摄像机跟着她们，毫无自由和隐私可言。而观众们就通过收看这些片段来更好地了解这20个女孩子，在比赛时为自己心仪的那位投票。
　　这次的主题是“四能”，能唱能舞能讲能演。每日展开一个培训项目，最后一天进行一些收尾工作和考核，考核出来的分数要算进中场赛评分里，占比还挺重。还让她不安的是，参加这种比赛其实还挺吃苦头的，毕竟是女孩子的比赛，就当然有女孩子勾心斗角的戏码。这么多人里，有的女孩家世雄厚，有的男友不可小觑，有的人前扮作无辜清纯，有的费劲一切心力只为上位抢镜。她深谙在不受待见的环境里明哲保身之道，所以她一直高度注意，小心地与大家相处着。既不能太出风头，惹人白眼，又不能太没存在感，毕竟她还需要人气和场外观众的投票支持。她其实特别害怕女孩子间的争斗，特别是分帮结派的时候，但是她必须要赢，她需要这个机会。
　　集训不愧是魔鬼集训，高压高强度，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中间除了短暂的放松时间和餐点时间之外，几乎没有再休息过。而且为了让她们保持住好身材，每餐都是清汤寡水的。让她辛苦训练没问题，但是让她吃不好也睡不好，就真的有点受不住了。但是，日子还是常常苦中带甜的，比如第三天，“能唱”的主题集训中，她就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瞟，甚至只是个背影，但是她还是认出了他。
　　但苦中带甜，甜中自然也是带苦的，她猜测，他的出现，多半还是与汶瞳有关。因为汶瞳是她们唱艺集训的导师，汶瞳来了，他就自然来了。
　　集训期间不能化妆，而且连日的操劳让她有点失眠，此刻她顶着黑眼圈，灰头土脸地站在20个人的队伍中间，看着眼前这个刚从连日绯闻里脱身出来，精致的闪着光的女人。摄影机一遍一遍地扫过她们每一个人的脸，大家都雄赳赳气昂昂的，她倒有点心不在焉，个中滋味不知与何人诉说。但是她还是要强打精神，认真地完成集训，每日的操行分和最终的考核分，她是分分必夺。
　　想想也很可怜，你这么努力地不就是为了靠近一个人吗，但是这个人却时时在别的女人那起伏沉沦。固执倔强是她命中缺点，所以她就这么不回头，撞到南墙也不回头，万金也不回头。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和信心，她仿佛就笃定了，有一天，终有一天，他会看到她，会走近她。
　　中场休息时间，女孩子们三两成群在休息室打闹，在摄像机前彰显自己的青春活力和勃勃生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自己拉票。往日梁易安也会参与进去，但今天她就是没来由地觉得憋闷。她往天台上走，想去透透气，六月的艳阳不可小觑，天台又了无遮挡，但她心里实在憋屈，她急需一点阳光的感化普渡，才能继续野蛮生长。正当她迈开步伐想往太阳底下走去的时候，一双手却拉住了她。她吓得猛一回头。
　　是周呈蕤，这发现让她又惊又喜又苦又悲，百感交集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只有一句，“啊，是你啊。好久不见。”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笑了笑，“又吓到你了啊。”说着他指了指刚才她没注意到的角落，“刚在那里抽烟。”
　　“哦。”她点点头。
　　他把手里的一瓶蜂蜜柚子水递给她，“给你喝？外边太晒了，你这细胳膊嫩肉的，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两秒感动转瞬即逝，她突然意识到这水是特意给人准备来润嗓子的，但初衷肯定不是为了她，想必是为了汶瞳。有点沮丧，却还是欣然接过。给了她，就是她的。
　　不安分的小火苗在跳动。半晌她发问，“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范旗太烦了，拗不过，来做评委来了。”
　　“真的假的？！”她声音中有藏不住的惊喜。但一时兴奋过头，嘴碎没藏住，一不小心就说了心里话，“我还以为是为了汶...”
　　“想多了。”他语气有一丝不自然。看她紧紧握着那瓶水，冰化了融成的水流的她满手都是，他接过，扭开了再递回给她。
　　受宠若惊，她二话不说抬头咕咚咕咚灌水。
　　“你啊，要想赢就得好好准备，少看点八卦杂志，对你没帮助。”
　　“啊？咳咳咳咳咳...”她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把她呛个半死。
　　“诶诶你，你慢点。”他连忙拍拍她的后背，“逗你呢逗你呢。”
　　润嗓子的功效没达到，倒把她呛得不行，咳了老半天。等她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周呈蕤淡淡开口，“我看了下这几天的转播又翻了一下你们成绩报表，这几天你的分数挺不错，但是你曝光度太低了，没什么存在感。这对你的观众缘不利。想赢的话还要再努努力。”
　　梁易安连连点头，笑得一脸荡漾，“谢谢你这么上心！”
　　周轻笑，“粉丝福利。”

　　从天台下来的梁易安就像打了针鸡血，浑身上下充满了动力，训练得万分卖力。

　　考核如期而至，当然，她心心念念的周呈蕤也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考核分四个教室进行，她先进行了一段即兴小演讲，又跳了一段简单的民族舞，然后兴冲冲地跑到了第三个考唱艺的教室。里面坐着汶瞳周呈蕤和另一个女歌手。女歌手坐在中间，把这两个人分隔两边，很好。她露出她自以为最灿烂的笑容跟三位评委老师打了个招呼，其实主要还是想和周呈蕤亲切交流罢了。
　　五分钟的时间，自行选择一首歌作为考核歌曲，现场清唱。她思虑了片刻，选了一首AGA的《Wonderful U》。她知道AGA的歌都不那么好唱，但这首歌她真的很想唱给他听。

　　I never knew
　　when the clock stopped and I‘m looking at you
　　I never thought I‘ll miss someone like you
　　Someone I thought that I knew
　　她假装不经意地看向周呈蕤，他还是一如往常，沉默但专注，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I never knew
　　I should have known something wouldn’t be true
　　Baby you know that I\'m so into you
　　More than I know I should do
　　你听到了吗，她在心底无声发问。

　　So why why why
　　Why should we waited
　　And I, I, I,
　　I should be waiting
　　Waiting for someone new
　　Even though that it wasn’t you
　　不，不会等新的人，就喜欢你。
　　她闭上眼，继续唱，
　　Baby if it\'s just
　　Wonderful Incredible
　　Baby irrational
　　I never knew it was so sad
　　Just so sad
　　I\'m sorry
　　Even now I just cannot feel you, feel me
　　I don’t even know now
　　i\'m not sure you\'ll wait for me
　　Even now I just cannot deny
　　I just hold on so tight
　　Until you and I never could breathe
　　.......Even now I just cannot feel you feel me
　　一曲作罢，她睁开眼，紧张地打鼓，仿佛刚经过一次漫长的告白。
　　她心怦怦直跳，却不敢再看他，只是面向其他两外评委，鞠了个躬。
　　出去之前她最后飞快地瞄了一眼周呈蕤，一丝笑意似有似无。让她自她感觉，良好。

　　晚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要早点睡明天的精神状态比较好，但是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通自我打气后，她摸手机，字斟句酌地打了一行字，“偶像！我今天表现得还行吗？？”
　　那头回复得还挺快，“挺好的。”
　　她绞尽脑汁要回复些什么才可以打开话匣子又不显得自己那么刻意讨人烦，但那头又来了一条，“早点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才能好好加油。”
　　“那你记得明天给我加油！”
　　“好。”
　　梁易安心满意足了。她不傻，她能感受到，不管怎么样，至少周呈蕤并不排斥讨厌她。她甜丝丝地睡去。

　　第二天的中场赛是抽签表演，“四能”抽其一。她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可以抽到“唱艺”，这样她就可以在电视机前进行天知地知她知之外，无人再知的告白了。再不济抽个“演艺”也好，她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是她偏偏抽到了她最不擅长的“舞艺”。所幸今天服装老师特别给力，给她选了一套长裙，跳起民族舞来仙气飘飘。虽然她自觉舞艺不怎么样，但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效果还不错。总的来说她已是超常发挥了，毕竟周呈蕤就坐在下面，肤浅如她，这可是她源源不断的动力。连主持人照常打趣候选佳丽的时候，都打趣她，“她们15号佳丽梁易安一改往日，今日笑得格外甜喔。”
　　最终，加上她排名第一的考核分和操行分，这一场她破天荒地拿了第一。看到周呈蕤在台下给她鼓掌，她步履轻盈，开心得有点找不着北。
　　她一路走回后台，一路上遇到挺多人，有人给她热情道贺，也有几个女孩，她还没开口打招呼，人家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她收回她要打招呼的手，没关系。
　　她接完弟弟和母上大人的电话回到休息室，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默默地收着自己的东西，此刻只想快点回酒店，好好洗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敲了敲化妆室的门，她抬起头看了看，有点印象，周家的人，周呈蕤的叔叔。M.A.K是这次比赛的最大赞助商，这个男人就负责这场赞助。她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周生”。又认出了他身旁的编导，“编导好。”
　　周家的基因就是好，这位先生应该也有40好几的年纪了，但看起来还蛮年轻，长得非常端正，人看起来正派而儒雅。编导人长得胖胖的，平常也随和好说话。
　　他们走近了一些，跟着的一个助理倒停在了门口没有进来。这位周先生保持着安全距离，礼貌又绅士，“恭喜梁小姐今天夺了冠。一看梁小姐就是很有资质的人，决赛定胜券在握。”
　　得到了周家人的认可，她还是高兴。她笑着道谢，以为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寒暄。
　　话至此，编导倒开口，“是这样，易安你啊不如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周总有些事想跟你谈谈，关于临近的决赛。周总他们公司呢一直都有意培养新人，我也是一直以来都很看好你，立刻就跟周总推荐了你。”
　　这位周先生点了点头，“不知梁小姐赏周某人这个光吗？”
　　她心里有点打鼓，但到底他是周氏的人，而且相处了那么久的编导又在旁边，她防范意识着实还是低了些。到底她当时也还是太急功近利，考虑得不周全。她点了点头。
　　跟着他上了他的车以后，她才逐渐清醒了一些，开始思考这场饭局的目的性。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又煞有介事地给了她一叠文件让她翻阅，上面的确是明码条款写着栽培计划与签约方案。
　　其实当时如果她不是那么幼稚，也不是那么急功近利的话，她就应该想得到，作为一个投资赞助方，M.A.K无论砸了多少钱来赞助，也不好直接绕过主办来找她这个无名小卒谈合作。但当时的她只是心里打鼓，却还没彻底怀疑自己是否上了贼船。
　　饭吃到一半，编导借故上厕所。他开始对她进行言语上的引诱骚扰，甚至越坐越近，把手搭到她的肩上，另一只手绕过她，借故跟她解释条文，其实是在揩油，她彻底警报大开。她也怕闹笑话，以后在周呈蕤面前会很尴尬。但是她更怕她想象的那种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他给她倒了一杯酒，开口道，“其实只要我愿意，想怎么捧你都可以，我这话你懂吗？”
　　她浑身汗毛竖起，厌恶地别开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他得寸进尺地把手放在她大腿上摸了摸，“你知道，这么多人里面，我最欣赏的就是你。”
　　她立刻站起来，她害怕了。“周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对签约还是没什么兴趣，先回去了。”说着她就要去开门。
　　他一把把她拉住，“你再想清楚一点？我有钱有权，你要什么我给不了你，啊？何必再来参加这个烂选美？然而，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现在得罪了我，我就让你前功尽弃一无所有，而且以后，都不会再有。”
　　“你放开！”她气急败坏。简直太可笑，她参加这个烂选美还真的不是为了要钱要权，是为了追周呈蕤。被封杀不是最可怕的，大不了以后换个方式追，但要真是怕抱了大腿以后周呈蕤就彻底没有可能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越反抗，反而激得男人越心痒痒。他酒劲上来，直接把她按到墙上，用身体压着她。古龙香水掩盖下，浓重的酒味。说着就把手往她衣服里面伸。她一阵恶心，拼命反抗。
　　他谅她不敢叫不敢引起包厢外的人的注意。算盘的确是打得很香，他看准了她一路走来必胜必赢的决心，看准了她走到这最后一步了不愿意放弃，自以为抓住了她人性的所有弱点。但是，她宁愿全世界来看她笑话进行他们最擅长的□□羞辱，认定她们奸夫□□买卖不成仁义不在，她也不要吃亏给人渣，让人渣逍遥度日。于是她扯开嗓子开始叫。
　　他被她吓了一跳，一巴掌打了过来，她的头狠狠撞在墙上，痛的眼冒金星。
　　她回忆这她大学社团里学过的一点用以防身的柔道招式，对准他的部位狠狠来了几招。在他吃痛的时候她立刻夺门跑了出去。
　　她跑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累得瘫靠在路边的墙上。街上熙熙攘攘，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有时候，当你感觉很无助时，你会觉得这个喧闹的城市是那么冷漠。你的哭泣你的崩溃都不会改变什么，人群依然吵嚷，街市依然热闹，摩天大楼始终高耸入云，呼啸而过的汽车也不会为你停留片刻。那时候的她就有这种感觉。天大地大，觉得自己渺小无助如蝼蚁，无处可栖。一瞬间她倍感委屈，为了谁她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连后天的决赛还能不能参加，还有没有获胜的希望她都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周呈蕤的简讯，祝贺她今天拿了第一，给她的决赛加油打气。本来她还撑得住，就像受了伤独自躲在山洞里舔舐伤口的狮子。独处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豪气十足，坚不可摧，但凡受到了一点关心，她就挂不住了。她看着简讯，泪如雨下，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引人注目。

　　结果呢，很无奈，也很黑暗。决赛排名是由评委投票和场外观众投票共同决定的，那时候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个姓周的不要有这种只手遮天的本领，但事实是，她连前十甲都没能挤进去。
　　她不是一个自矜自傲的人，但是你说她连十强都进不去，她不相信。现场的评委投票里，她得分很高，但是记上可以被暗箱操作的，场外观众投票票数后，她跌倒了第11名。跟被淘汰了，一点区别都没有。
　　比赛结果公布的时候，喧闹声穿耳而过，她脑袋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站立着，没有说话，也没哭没笑。聚光灯是种蒙恩，她只觉得累。努力地拼搏了这么久，为了谁呢？为了台下坐着的那个人。她突然想起了这个，她抬起头，迎上了他皱着的眉头和略带询问和关心的目光，她惨淡地一笑，于是他眉头皱的更深。
　　最后主持人说，所有的评委嘉宾和参赛佳丽来个告别拥抱吧。她作为台上的最后一名，站在最边边的位置，周呈蕤象征性地碰了碰所有人，最后抱她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梁易安不知是不是自己幻听，一句安抚“没事的”，听起来遥远得不真实。
　　百味夹杂，嫉妒羡慕不甘不忿什么都有，但是她始终记得，输人不输阵，纵使她现在输的这么惨，但她不能给别人看到她愁云惨淡的模样。比赛结束后，她步履从容地走下了台。装就装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