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十里香雪》鹓凰

112、剧情（五）

　　曼珠沙华，赤红色的天上之花，被誉为降临人间的吉兆，把它作为王族纹章是初代灵王的意思，取其君命神授的吉祥寓意。
　　“吉祥”只代表了王族纹章的光明一面，就像跳着创造和毁灭之舞的湿婆，隐藏在纹章背后的是残忍，无情、冷酷。每位灵王驾崩，继任者上台后所作的第一件事不是大赦天下，而是亲手将继承同一血脉的兄弟姊妹杀死。
　　一个不留。
　　如同王健是独一无二的，继承它的人也只需要一个。
　　王族没有直系继承一说，谁是最出色的，就必须脚踏手足的鲜血，登上至高皇位。即使个人意志不接受这残酷现实，也一样要照做。
　　一切只因为生在王族。
　　享受世间的一切尊荣，肩膀上担负的沉重责任，无比接近权力，又受到权力的束缚，被荣耀的红色光辉眷顾的他们，每一代，每一代……都是如此，新旧更迭带来的鲜血像极了盛开的彼岸花田。
　　这是，站在万万人之上的代价。
　　千年前，有一位皇子违背祖训，留下一母同胞的幼弟，也留下了混乱的种子，因为在权力面前，亲情脆弱得不堪一击。
　　毫不夸张地说，尸魂界如今的混乱皆出自那位皇子的一念之差。
　　普通人的错误只影响个人，君王的错误将毁灭国家，而受他的错误最直接影响的，是他的儿子蓝染惣右介，以及即将继承“蓝染”姓氏的少女。
　　【臣等恭迎内亲王殿下君临】
　　少女与她的祖先一样，沐浴在红色荣光之下，但是她是否也会接受命运的残酷摆布，还是一个未知数。
　　“内亲王……”失去了素来的沉稳，雏森慌乱了，茫然地看向一旁的市丸银。
　　……蓝染大人的女儿啊……
　　过去的迷惑在此刻豁然开朗，市丸忽然想笑，但更想对雏森说一句，能不能先把灵压降下来，王族的灵压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了的。
　　……没必要再查下去……
　　借着捂住唇角的动作，略微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雏森的脸色已恢复如常，其实这副表情不适合她，花儿一样的十五岁，本应是不曾知晓人生忧愁的时光。
　　市丸扶着墙，没有了强灵压的影响，他总算能直起腰来了。
　　“真没想到——”市丸一愣，因为雏森的手指向他。
　　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看不见，也听不到，神智被牢牢锁在体内，如同一具人偶。雏森不打算对市丸怎么样，只是不想让他干扰自己的逃离而已。
　　离开，没错。
　　有许多事没查清，但只需要知道“自己是王族”这一点就够了，所以首先要做的事就是“逃离”。
　　……你答应过我的，蓝染队长……
　　雏森快步走出大灵书回廊。
　　……不会骗我……
　　恍然忆起过去的日子，充满了困扰，却异常地甜蜜，而如今只剩下几乎落泪的背离。趁理智还能控制情感，她想离开那个男人，越远越好，否则她会忍不住……
　　挥刃相向。
　　脚步和呼吸一样，在看到门外身影时停滞。
　　等待这天很久，如愿以偿的喜悦却在看到她的冰冷眼眸时，暂时停顿。
　　“……桃？”
　　蓝染很想用她的真名呼唤，但他知道，目前还不到时候。
　　被呼唤的感觉，还有心往下沉得速度是无法形容的背离感，雏森尽量平稳地吸入一口气，默默地侧过脸。
　　“请您让开，好吗。”
　　疏离的敬语仿佛退回两人初见的时候，蓝染向前踏出满是愕然的一步。
　　“蓝染——大人，请让开……”
　　脱口而出的排拒仿佛击打在心扉之上，即使雏森所说的最末三个字听上去有些哽咽，让疏离稍稍减弱几分，但蓝染的感受不变。
　　被拒绝的愤怒，让满腔的倾诉热情一下子降到冰点。
　　“如果我说……不呢。”
　　缓慢地走，不容她拒绝地伸手。
　　“如果我说不，你打算……”
　　继续提问，温和已经只流于表面。
　　“怎么做。”
　　不放松逼迫，即使她是最重要的宝贝。
　　也正因为是珍宝，才更要弄清楚突然改变的原因。
　　“我——”雏森被蓝染的话逼得硬生生地后退一步。
　　……明明是你在欺骗，却偏要做出一副错全在我的表情……
　　委屈充满了心底。
　　……我讨厌你，蓝染队长……
　　苦闷。
　　……讨厌这个样子的你……
　　酸涩。
　　……不值得啊，为了这种男人哭泣，不值得……

　　松弛的肌肉突然绷紧，市丸向前踉跄地冲了几步，由于突然得到对身体的控制，体内有一瞬间不适应地翻腾。
　　皱眉，扫视，不见雏森的身影。
　　“又来？”
　　他的脸苦哈哈着，不想再玩“找到又弄丢”的游戏，尤其在此时此刻。
　　一声轻短哀鸣从大灵书回廊外传进耳朵，熟悉的声调让市丸脸色大变。
　　“雏——…………………………哈啊～？蓝、蓝染大人……您、她……”
　　揉眼，再确认，三番队长彻底囧住。
　　蓝染惣右介一手从背后钳制住雏森的脖子，一手钳住她的双手，他的胸口处有一道伤痕，虽然浅，但血流量惊人，看来蓝染的毛细血管的分布很丰富。
　　雏森桃因为双方的身高差距，被拉扯到双脚微微离地，被蓝染紧捉的双手除了被“灰绳”牢牢捆住，同时还脱了臼，这导致可爱的人间凶器无法继续反抗。
　　这边是满面怒容，那边是隐忍的痛楚，只有两人的现场，即使再没可能，也只有一个结论，蓝染家的父女俩反目成仇了。
　　听到市丸的声音，褐色眼睛缓缓平移，和蓝染对视了一秒钟，市丸捂住嘴巴，倒退回大灵书回廊内。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顶头上司的家务事，不仅不能管，还要有多远跑多远，免得殃及池鱼。
　　感到有股异样灵力与自己争夺身体的控制，蓝染无奈地闭了闭眼，不想伤害到她，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道。
　　“停下，以你现在的水平不可能击败我。”
　　按住脱臼腕部的手指逐渐勒紧，雏森无力地倚在蓝染的身上。
　　“……只要你……放手……”
　　听到她失去活力的声音，苦涩哽咽在喉。
　　“不可能，我不会放手的。”
　　相同的一句话带出两样的心情，雏森闭上眼睛。
　　……算了，反正也逃不掉……
　　她感到疲惫，而身后很温暖。
　　“过去就是因为我抓得不够紧，才会把你弄丢。”蓝染俯下身，郑重地述说。
　　言语和热息萦绕在耳边。
　　错愕，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倒影。
　　……听错了吗……
　　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说。
　　“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身后的声音变得不仅仅是相似，雏森的灵力猛地混乱起来。
　　特殊系的斩魄刀，只要心神稍有不稳，立刻就会出现空隙，重掌身体控制权的蓝染眼色一黯，从腰间勾出一管药剂，向她的脸侧喷去。
　　无色无味的液体融合进皮肤，在突如其来的眩晕冲击下，雏森挣扎着不肯合眼。
　　“……你说……过去————”
　　最终意志抵抗不过药力，陷入沉睡。
　　痛苦的恍然间，蓝染忽略了雏森的询问。
　　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小心地把她脱臼的手接回，试了试颈侧，确认雏森陷入昏迷中。刚才使用的是“裂点”，王族专用的麻醉剂，蓝染这几天除了王键，特地找到它的制作法。
　　原定计划是把所有事告诉雏森，然后不管她愿不愿意去虚圈，他都打算使用“裂点”，因为背叛者的名单中不需要“雏森桃”的名字，她要扮演的是“被叛徒强行带走的副队长”。
　　这样一来，雏森就无需面对某些人的责难。
　　可是，事与愿违。
　　想到雏森的敌视，蓝染收紧臂膀。
　　“为什么……”
　　吻上她的手腕，心疼地叹息。
　　“你以前很听话啊，香雪海……”

　　谨言慎行是下属的义务，尤其上司心情不好的时候，市丸银保持目不斜视状，尽量不让眼神往蓝染抱在手上的人那儿溜。
　　悬浮在大灵书回廊上方的王族纹章，让蓝染的双眉皱起前所未有的深度，听到部下的报告后，不仅眉毛，连唇角都绷得比“镜花水月”的刀锋还直。
　　视线，落到记录仪上。
　　“带她去清净塔居林。”
　　“是。”市丸从上司手中接过昏睡的少女。
　　待部下离开后，蓝染在记录仪上查找到雏森的搜索记录。
　　［浦原喜助］
　　［零番队］
　　［尸魂界史志］
　　手指若有所思地在屏幕上点动，转身向放置零番队资料的书架走去。掉在地上的零番队队志、队员出勤册，看得出是因为慌乱，无暇放回原位。
　　拾起，不料看到似曾相识的人名，蓝染忆起许久以前的过往，吃惊地转头，眼神锐利地仿佛要穿透层层书册。

　　从大灵书回廊到清净塔居林的距离挺长，所幸臂弯里的重量轻飘飘的，完全没让市丸感到吃力。
　　她的睡脸一如过去，仿佛不知世事的纯真无辜。将雏森安顿在蓝染休憩的地方，见她完全不被外界所扰般紧闭眼眸，想到自己还要在瀞灵庭里忙东忙西，忍不住抬手，欲和往常一样戳弄对方的脸颊。
　　……蓝染大人的女儿……
　　手停顿在半空。
　　眼前的轮廓近的遥不可及，猛然发现再不能轻率地捉弄对方。
　　遗憾地收回手，退到门外。
　　知道雏森的身份之后，和知道之前的日子有了一个差别，不过对市丸银来说，是很小很小的差别，所以影响不大。
　　但，也许是没捉弄到她的遗憾在作怪，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刚才身体被掌控时的不自由，就像残留在手臂间的重量，令他的心底产生出一点点不舒畅。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哪怕与阴谋无关。
　　双殛解放，瀞灵庭各处闹得如火如荼时，市丸再次回到清净塔居林内，第一眼看到坐在台阶之上的蓝染，以及躺在他膝盖上的雏森。
　　“时候快到了唷，蓝染队~长~。”
　　“我知道。”
　　看了眼雏森，市丸挠挠头。
　　“对她……您已经有打算了？”
　　“绑走‘王位继承人’的‘叛逆者’，剧本很不错吧。”一手撑住下颚，另一只手轻抚着雏森的头发，留在身边的她让蓝染露出发自内心的真实微笑。
　　“不过，银……”
　　“……”
　　“我不是让你把日番谷队长引开吗。”
　　“啊啦……失败了？”市丸笑着，猛地回身。
　　“市丸银！！”少年的暴喝，连着金属锁链的半月刀刃狠狠劈下。“雏森在哪儿！！”
　　“人不就在那边。”市丸躲开攻击后，笑眯眯地指向身后。
　　日番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对于坐在清静塔居林的台阶上的，本不可能出现的人。
　　“蓝……染……！？怎么回事！你……真的是……”
　　“如你所见，确实是我本人。”
　　对蓝染死而复生的震惊，在看到雏森后迅速退位，日番谷一边警戒着市丸的举动，一边担心地询问。
　　“雏森，她没事吗！！”
　　“当然没事。”蓝染低头轻吻着少女的黑发，低垂的眼睛往少年的方向一瞥。
　　“她在我身边，怎么可能有事。”
　　听到这话，市丸想起昨晚的反目事件，不由低声嬉笑。
　　“是啊，有蓝染大人在，没人能伤到他的宝贝。”
　　蓝染对部下的调侃毫不在意，有些遗憾地看着年轻的十番队长。
　　“话说回来，你比我预料的还要早赶过来，日番谷队长。”
　　“真是抱歉，看来井鹤的拖延战术没起作用。”市丸主动承认“错误”。
　　听到他们的谈话，日番谷涌起不详的预感。
　　“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在讨论战术罢了，将敌人的战力分散是战术的基本，不是吗？”
　　“……敌人……你是说……”
　　当市丸一步步走上台阶，站在蓝染的后侧，日番谷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迅速冷下面容。
　　“蓝染！市丸！你们何时变成一伙儿的！”
　　“从一开始啊。”
　　“比你装死……还要早吗。”
　　“啊……亏雏森经常夸奖你反应敏锐，都说了是一开始。”
　　云淡风轻的温和笑容在少年眼中变得分外刺眼，因为雏森在蓝染身旁，日番谷不敢妄动。
　　“从我当上队长以来，就从未想要银以外的人当副队长。”
　　“那么雏森呢！！！”日番谷的愤怒不止是被欺骗，更为了他最渴望保护的少女。
　　“成为五番队副队长的雏森算什么！！还有你的部下……瀞灵庭所有的死神……蓝染！！！你一直在欺骗每一个人吗！！！！！”
　　曾经的五番队长在听完这席话之后，表情越发无奈。
　　“我没有骗人的意思，只不过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了解我，至于雏森……”
　　语调是在场诸人都能感受到的，最真诚的柔和。
　　“她是特别的，而且……”男人的眼中逐渐充满恶意：“我做的事情，她都非常清楚。”
　　凝视台阶下，浑身为战意而绷紧的少年，蓝染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转向得意和自豪。
　　“我的本性，我的目的，我的一切……即使知道这些，雏森她仍然选择跟随我啊。”
　　日番谷凝滞了片刻，终于彻底暴怒。
　　“胡说！！！！！！如果她要跟随你，现在——”少年指向少女。
　　“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日番谷打小就知道雏森的感觉有多敏锐，在冲天的杀意下，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足以表示她已陷入昏迷，这也证明了蓝染的谎言。
　　“放开她！蓝染！！否则——”
　　“否则怎么样。”蓝染截住日番谷的话茬：“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放手。”
　　“你敢跟我说资格！！！她是我家人！！”日番谷再也忍不下去，将“冰轮丸”卍解。
　　“我再说一遍，蓝染，放开她！！！！如果你敢伤害她————！！”
　　“这么说可不行啊，十番队长桑～。”市丸笑眯眯地把刀捅进日番谷的胸口。
　　“……怎么可能……”日番谷喃喃自语，为胸口绽放的红色花朵。
　　……刚才明明看到市丸在蓝染身后，怎么会变成站在我面前……
　　刀子微微转动，猛力抽出，市丸冷冷地看着日番谷跪倒在地，转头问上司。
　　“我已经避开要害，不过这样做可以吗，蓝染大人……”
　　“你做得很好，我可不想为这种小事让她生气。”
　　要不是不想放下雏森，蓝染绝对会亲手解决掉日番谷，不过如果亲自动手，他可没有自信能留下少年一命。
　　“……蓝染……”
　　日番谷不甘心地伏在地上，无视市丸加在脖子上的刀，执着地望着雏森的侧脸。
　　“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日番谷队长。”
　　落在少年身上的视线是冰冷刺骨的凌迟，而手下轻抚的动作却异常温柔，也异常执着。
　　“她是属于我的，这是从她出生起，就已经决定的事实。”
　　现场激烈的对持结束，没有人发现，即使是离雏森最近的蓝染也是一样，少女腰间斩魄刀的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