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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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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身抖得厉害,双眼却逐渐清明起来,沾了血的嘴唇一颤一颤的,嘴里呢喃着:“真的?”
“别怕。”南阳其实很想对他微笑一下,但是他现在能绷住连不哭都是难得。
“你傻逼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过来!”
南阳也不说话,将哭不哭地看着他,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却骤然收紧了,良久,他才勉强抬起手揉了揉他后脑柔软的头发,却感到怀里的人身体一颤。
聂筠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直咧嘴。
“是不是有伤?”南阳掐着他后颈把人按倒肩膀上,一只手绕到脑后去扒楞他的头发,右侧的头皮是有点肿,好在没出血,但是颅内怎么样还得拍片儿。念此,眉头自然而然地皱了起来,他视线突然落在了身后支离破碎的窗子上,一瞬间,重逢后的温存与喜悦就被怒火烧了个干净。
他突然很想给他一下子,但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只好泄愤似的掐了掐他后颈,吼道:“你他妈的,以为自己脖子上长了个锤子是吧!还他妈撞玻璃!给你厉害完了!”
“我......”
“你什么你,张嘴!”南阳没好气儿地吼他,伸手去扯他的嘴角。
聂筠却是一点儿都不配合,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别动!我看看牙!”南阳猛地提高了音量,聂筠果然就老实多了,可能也是被自己压弯了腰,动不了。
“你呼(喝)酒了?”聂筠嘴角被扯到了后槽牙,只好含糊不清道。
南阳似乎听懂了,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拿起从口袋里拿出纱布小心翼翼地把他牙上的血迹擦了擦,隐约间触碰到了一个比其他牙松一些的,他重点按了按。
“嘶,疼......”
“他们打的?”南阳眼白突然就多了几根红血丝。
聂筠转了转眼球,如果说是自己咬人家咽喉的时候用力过猛磕到人家骨头上,肯定还要一顿臭骂,于是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妈的,老子今天非得给他们开开颅!”
我操?怎么不按剧本走啊?这个时候不应该心疼地抱着他说,“没事,有哥在”吗?
聂筠不明所以地看着南阳随便抄起了根什么东西,一手抓起自己丢在一边的医疗箱,作势就要下去各种意义上给他们开颅,奈何自己手被反绑在身后,只好一弯腰,咬住南阳风衣上的腰带不让他走。
“南阳!”他闷哼了一声。
见他没理,聂筠又叫了一声:“南阳!哥!”
这一声也叫回了南阳的理智,他看着自己发抖的手,一时间有些错乱。
操,简直气疯了啊......
“你是不是还没醒酒呢?说起来你喝醉了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吧,你酒量不好,酒品更不好......”聂筠凑到他跟前。
南阳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推开他,一声不吭地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差一点把医疗箱也一块扔出去,这股子无名火烧得他心肝脾胃都不大舒服。
他得想个法子发泄发泄。
“南阳,你帮我解开呗。”聂筠小心翼翼地瞄着南阳忽明忽暗的脸色道。
南阳这才意识到他手还被绑着,把医疗箱放在地上,从里面摸出了一把手术刀,在他手腕上的绳子处划了几下。
绳子不声不响地滑落,随之显露出来的,是手腕外侧触目惊心的红痕。
南阳用指腹颤抖着,轻轻蹭了蹭那些痕迹,轻声道:“疼不疼?”
“不疼......”聂筠有点发懵,今天的南阳,总感觉有点奇怪。
身后传来不小的换气声,聂筠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松开了,而后一双带着很多细小划痕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撩开被撕坏的红条纹衬衫,把底衫下摆从裤腰里拽出来,作势就要掀起来。
“南阳?”聂筠转过头看他,一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进一步行动。
不是有点奇怪,是太奇怪了......
从小到大他身上伤就没断过,南阳也不是没扒过他衣服,可是从来没这么沉重的扒过他衣服,过程中总是免不了絮絮叨叨的臭骂,不是骂打他的那个人,就是骂他。
“啊,我......我就是想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伤了......”
南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松开手后退开好几步,就差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清白了,脸上不自然地红了一大片。
操......堂堂正正的医学生哟,你在干什么啊!
他刚刚才差点被人强了,你怎么可以这么龌龊啊!
他拿你当大哥,你竟然趁人之危,你好意思吗!
然而在那几分钟内,南阳复杂的内心活动,聂筠一丁点儿都不清楚。
“哟,你俩这......”祁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楼上,看着南阳恨不得离聂筠八丈远的架势,差点忘了自己上来干嘛。
“那个,黑泽找你下去。”祁九指了指南阳。
南阳点点头,看也不看聂筠,就准备埋着头往下走。
祁九:“他让你带着医疗箱......”
南阳又垂着头走回去,抓着手柄就要提起来。
祁九:“您还没合上呢!”
南阳面色一红,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箱子规整好之后合上提起来。
祁九扫了一眼南阳,又扫了一眼和他一样不明所以的聂筠,没说话。
南阳垂着脑袋下了几层台阶,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转身就往回跑,差点撞飞在门口晃悠的祁九,他冲到聂筠面前,把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来的皱皱巴巴的烤红薯塞到他怀里,又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拢在他身上,干干巴巴地说:“红薯是在早市买的,刚出摊烤的也不太熟,你别吃,就暖暖手得了,一会你跟着他们去车里等我,车上我包里有脆枣和牛肉干,你先吃着,等我回去给你上药。”
他完全不敢看聂筠的脸,自顾自地说完就走了,没走两步又跑了回来,道:“你那颗牙有点松了,吃牛肉干的时候别用那边牙吃,先将就几天,回桐城了哥领你去看牙医。”
祁九:“......”
聂筠:“......”
皮靴敲击着空心楼板,发出“噔噔噔”的声响,黑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南阳脸上青红交错地跑下来。
“教授,你叫我?”他一口气冲到黑泽面前。
“是,”黑泽有些好笑地点点头:“他信是不是在楼上,一会把他和赵继绑起来塞后备箱里,其他人挑断手筋扔出去,这车我眼馋好久了,咱们和他们换换车。”
“挑断......手筋?我?”
“不然呢?我要上去看看他信,你看剩下的还有谁行?”
“那我能给顺便他们开个颅吗?”
“你还记得你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吗......”黑泽扶了扶眼睛,似有些无奈地在南阳肩膀上拍了拍,然后绕过他上了楼。
南阳却觉得此时那心肝脾胃上的火被一捧冰水浇了个彻底,还凉洼洼的清爽得很,他嘴角情不自禁的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弯腰解开了医疗箱,撕开了一次性手套的包装袋,慢条斯理地戴上,而后蹲在地上昏死的人旁边。
“不开颅就不开颅,老子把你们门牙都敲下来!”
晃悠到楼上的黑泽此时也没闲着,蹲在他信身边在他咽喉处缝缝补补的,一边还不忘嘲讽聂筠几句。
“牙口挺好啊,我们来的再晚点就可以直接给他超度了。”
还没等聂筠说什么,就看见祁九甩给他一个眼神,示意别理他,而后两手揣进袖子里,有意无意地踱到他旁边。
“你好啊,小少爷,能走吗?”
聂筠毫不在意地活动了活动给双腿,抬抬眼皮道:“你是?”
“叫我祁九就行。”
难听的调子在车内轻轻地响起,范特列夫小心翼翼地拖着一个人挪到兴致盎然的南阳旁边,小声道:“南哥,商量个事儿呗......”
“你要带走就带走,我可以当没看见。”南阳头也不抬地答道。
范特列夫张开的嘴十分尬尴地僵硬在空气中,良久他才小声道了一声谢,拖着怀里的人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他叫何雷,”范特列夫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我以前的同学,心肠不坏,就是有点......愣头青,我之前在盯梢夏青冥的时候被反侦察到了,就觉得手法有点熟悉,所以就,想知道是不是他......南哥,是不是早就知道我......”
南阳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几秒,他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很快就继续上了。
非亲非故,只是两年的雇佣关系,怎么可能单单为了聂筠就做到这个份儿上。
心里虽然不怪他,但是也免不了唏嘘一阵,可自己何尝不是一样?黑泽优也所说的优势基因引发的现实问题是存在的,导致社会秩序混乱也是肯定的,可是如果陷入其中的人不是聂筠,南阳深知自己不可能为了这份所谓大义淌这趟浑水。
站队简直轻而易举,豪言壮语也可以信手拈来,可真的要真刀真枪地上战场,还有几个人能硬着头皮上?
他不是英雄,也不是伟人,只是个弄丢了重要的人的半吊子小医生。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