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工作组》鲸屿Freya

41、想回也回不去了

　　心里装的事多，觉睡得就不踏实，镜尧睁眼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比没睡还累。

　　她看了看窗外，天光朦胧，透着淡淡的蓝色，似乎还是清晨，正打算再抱着被子眯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想明白了。这里是海底，即便蜃族长于幻术，学得来阳光的样子，到底架不住头顶上是一片茫茫的海，这个程度的天色，已经是大亮了。

　　行吧，也别睡了，虽然她心大，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多少有点不自在。

　　于是镜尧十分难得地没有赖床，随便抹了抹脸，就推门出去，门一开，入眼就愣了一下。外面的院子里，玦明坐在珊瑚桌子旁边，面前一桌碗碟，似乎是在吃早饭的光景。

　　她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适应感。她不是没和玦明一块儿吃过饭，可是这个场景，呃，未免过于家常了一点。她和玦明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能起床一起吃早饭的地步了？

　　“醒了？”玦明见了她，倒淡然得很，冲她一扬眉，“你再不来，那些侍女该把午饭都送来了。”

　　镜尧被他怼得已经产生了耐性，毫不在意地走过去坐下，打量着桌上的早点。嗯，虽然其中过半认不出是什么，但还挺丰盛。

　　她注意到盘中点心齐整，玦明面前的碗筷干干净净，显然是没有动过的模样，虽然知道他向来不注重饮食，但她还是忍不住萌生了一种“玦明特意等着她”的想法，并为之有些心情奥妙。

　　哎，不行不行，想入非非要不得。

　　她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碧绿色的粥，边夹一块小饼边道：“你也吃啊。”

　　玦明应了一声，也拿起筷子，吃相比她优雅得多。

　　镜尧边吃边看风景，这月沧宫清静得很，蜃族的侍女很有眼色，送来饭菜后就跑了个干净，半点也不来打扰他们。从院墙看出去，能看到王宫高高低低的楼阁，还有波平如镜的水穹窿，乍看还真像蓝天一样……

　　哎，他奶奶的！

　　“噗……咳咳……”镜尧被一口粥呛住，差点喷出来，但她也顾不上了，跳起来直瞪着头顶的海水，像要在穹顶上盯出个洞一样。

　　“慢点。”玦明无奈道，“怎么了？”

　　“那个漩涡啊，我去！我们来的路不见了！”

　　昨日他们来时，隔着水穹窿也能看到，上方有一处海水旋转不息，那便是他们跳下来的漩涡，那条疑心是因为红尘簿而打开的道路。但是现在，海水一眼望去，千里宁静，哪里还有什么漩涡的影子。

　　靠，这下玩脱了。

　　镜尧的全身都凉了一凉。昨天是蜃族的王后笑里藏刀，盛情留他们多待几天，她晚上能睡得心不慌眼不跳，是因为这事有得选，她以为假如这地方真古怪得难以招架，她大不了不拿红尘簿了，原路出去总是可以的。

　　可是这一下事情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漩涡不见了，他们是真真正正被困在别人的地盘上了，一个与世隔绝了十余万年的奇怪地方。

　　然而在她浑身僵硬，努力思考对策的时候，玦明却从容得让人有点害怕，“嗯，你刚刚才发现吗？”

　　“……”镜尧忍住咬他的冲动，声音艰涩，“难道你已经有把握了吗？”

　　“没有。”

　　“……”

　　“哈哈哈……”

　　可能是她的表情过于悲愤，玦明实在没忍住，竟然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他向来话不多，除了欺压镜尧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可以称得上沉稳持重，镜尧印象里从没见过他这样开怀大笑，笑声清越悦耳，倒搅得镜尧一时有点愣怔，想发的脾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发了。

　　笑够了，他才抬手揉了一把镜尧的头顶，“放心，没有本座不能带你出去的地方。”

　　这人最近什么毛病，她头顶上是有金疙瘩还是怎么？镜尧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一脸幽怨。

　　玦明越是一脸轻松，她越是心里发毛，这人到底是有谱没有啊？

　　她刚要严肃起来跟他仔细问清楚，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不过须臾，便从门边转出一个人影来，容颜昳丽，身姿挺拔，正是无梦公主。

　　“映叶上仙，昨夜歇得可还好吗？”她边往里走，边向玦明笑道。

　　完全被忽略的镜尧顿时对早饭没了胃口，不知为什么，今天看见无梦的脸，心里格外不舒服一些。

　　“尚好。”玦明点了点头，“公主如何一早便过来了？”

　　“昨日宴席上，我母后说了，上仙是难得的贵客，留在我们蜃族的日子里，我们必得好好作陪，带上仙一览我海底风光，无梦安敢不用心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露出一排珍珠一样的贝齿，晃得镜尧眼花，默默地别开了脸去。

　　玦明倒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只道：“劳公主费心了。”

　　无梦脸上的笑容滑落了一瞬，又重新堆起来，走到他面前问：“今日天气好，我与我两个哥哥去郊外游玩，上仙也同来好吗？”

　　镜尧忍不住笑出声来，“此间天气全靠幻术变化，要晴即晴，要雨得雨，还哪分什么天气好坏啊？”

　　无梦似乎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她的存在，用眼尾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板，“仙子说得是，因而在我蜃族，天气并不指晴雨。我族生于海中，一举一动都与海水息息相关，所以我们说的天气好坏，是指海中有无风浪、急流，海水是清是浊，哪里有海底火山喷发，哪里又有地动，仙子从未来过，故而不知。”

　　镜尧吃了个瘪，没法再说话，只觉得早饭似乎吃多了，堵在喉头，难受得很。

　　玦明也不知有没有听出她们之间的交锋，神色如常道：“也好，除去从前随父亲到龙宫做客，我们还从未见过海底景象，公主不嫌我们叨扰就好。”

　　无梦听见他说“我们”时，目光不自觉地闪了一闪，瞥了镜尧一眼，脸上却很快笑开来，“原来龙族已经在海底有龙宫了吗？我虽没有去过，但想必与我们这里很是不同。”

　　她抬手做了一个非常优雅的手势，“上仙请随我来。”

　　玦明跟在她的身后，向宫门外走去，镜尧看着那两道背影，突然之间觉得很没意思，脚下半步都不想动。

　　她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喜欢新鲜玩意儿，更喜欢满天下凑热闹，往常没少拉着楚若和风峦他们到处看稀奇，可是偏偏今天，她对这多少人想见也见不着的蜃族景象半点兴趣也没有，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去吧去吧，她拉长着脸默念，都走干净了老娘正好睡回笼觉。

　　正在这时候，已经走出几步的玦明察觉到她没有跟上，停住脚步转头看她，略微抬了抬眉，似乎是有些诧异，又像是示意她上前。

　　镜尧固执地站在原地，垂下眼睛不看他。

　　无梦也停下步伐，看看镜尧，又看看玦明，神情有些晦涩，好像想要开口对玦明说什么，但玦明先了她一步。

　　他仿佛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返回身向镜尧走了两步，在蜃族特有的柔和天光下，似乎连他的神情都温柔了一点，他说：“青璃，过来。”

　　镜尧的心里忽然分成了两个小人儿，其中一个矫情得要死，说他喊的是青璃，又不是镜尧，他要和蜃族公主高高兴兴去郊游，你瞎起个什么劲儿，另一个说你丢不丢人，你现在的要紧事是拿回红尘簿，再找到出去的路，不过是应付一下这公主，难道你会少一块肉吗。

　　最终是后一个小人儿占了上风，她默不作声地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无梦公主看了看她，到底没说什么。

　　他们随着无梦一路走，弯弯绕绕，出了王宫，还继续往外，最后在王城外的空地上停下来，就是他们昨天从浮生梦中醒来的地方，不过现下那里站满了人，又因为蜃族喜爱鲜亮的衣饰，乍看过去五颜六色一片，令人眼花。

　　“你们可算来了。”其中一人迎上来道。

　　镜尧细看了一眼，就认出他是昨晚宴席上坐在对面的，两个王子中的一个，只是脸和名字还对不起来。发现镜尧在看他，他还向她笑了笑。

　　镜尧也回了一个笑，因为忘了别人的名字，笑得有点心虚。

　　不远处的另一个王子看起来更沉稳些，向玦明致意，“上仙愿意赏光，是再好也没有了。”

　　他仰头看了看水穹窿，道：“那便出发吧，这会儿应该是鱼精力最好的时候。”

　　……啥？

　　镜尧懵了一下，就见无梦转过身来问玦明：“我们现下要到外面的海水里去，上仙的水性如何？需要避水珠吗？”

　　玦明摇了摇头，只见无梦足尖一点，顷刻之间，周遭的一大群人都跟随着她，向上方的穹顶飘去，五彩纱衣飘飘扬扬，像一群硕大的艳丽水母，其景梦幻，又让人茫然。

　　镜尧一边跟着往上走，一边疑惑，“这到底是要去干嘛？”

　　先前活泼些的那个王子正飘在她边上，闻言十分愉快地答她：“赛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