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霜雪不知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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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对陆昭的观感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是别人提出跟在她身边的要求，楚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以免引起宫里各势力的猜忌，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但提出当她暗卫的是陆昭，楚秋还是没能回绝。
当然，要说亲密，他们还是回不到过去那般了。
谷碧湖总归是明教的分支弟子之女，除去红衣教两姐妹的倾情帮助，由陆昭去处理之后的事情，会显得更为合理。
巧的是，陆昭正是为此而来。
两山庄是明教留在中原的残支所创，这件事陆昭也是知道的。
他虽然主动离开明教，但陆危楼还是给他在明教留了一席之地。
至少在外，谁也不知道陆昭已经脱离了明教，所有明教弟子还当他是夜帝的弟子，教主器重的属下，对他自然十分尊敬。
碍于这层关系，明教虽然不至于再影响陆昭，但他偶尔知道了关于明教的事情，还是会顺手帮助一二。
也因此，在他看出两山庄之间的异动时，才会加紧步伐从其它地方赶到长安。
本想解决了山庄的事再一路向南寻找楚秋，没曾想刚到地界，就听到了他送给楚秋的金铃响起。陆昭来不及思考其它事，什么帮忙、什么山庄内斗，他统统抛到了一边，只想着快一些抵达铃声响起的源头，找到他一直想找到的人。
最终他成功赶到现场，看到了准备离开的她。
“以你的武功，当我的暗卫岂不是太屈才？”
“如果不能保护你，武功再高也毫无意义。”
答应他的请求后，楚秋再三向他确认，试图让他主动放弃这种想法。
但显然，结果没什么变化，楚秋也只能随他去了。
陆昭的武功本就不差，甚至还超过了楚秋认识的好些人。大概是这些年一直在找人，他对气息更为敏感，也对自身的藏匿本事越发精通。
不提他们之间的过去，单论他的本事，确实比红衣教的弟子更适合当她的暗卫。
对于陆昭的到来，楚秋没有大肆宣扬。
知道他的除了楚秋本人，也就几个知根知底的部下。
苏泽对陆昭的事情并无恶感，相反因为自身的武功不及陆昭，他对陆昭接替红衣教弟子保护楚秋的事情十分支持——反正横竖又是教主认识的人，既然教主都表示能够信任、并分了半个保护她的权限，那他也没必要反对。
但同样知道这件事的听雨却气得差点儿失态。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看就十分可疑、而且毫无风趣男人，怎么能和教中的姐妹一样，日夜在暗处保护教主大人呢？！
大概就是这么个想法。
她单纯的不信任教中以外的人，特别是陆昭曾经身为杀手，能让听雨见到他时下意识觉得心凉。
陆昭在听雨眼里是十分有威胁的存在，在她看来，这样的人着实不适合成为楚秋的暗卫，更勿论这个保护，是从早到晚。
但不论听雨心里怎么不赞同，看在楚秋的命令上，她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相处几日后，听雨发觉陆昭这人除了在暗中保护，便没有再做其它失格的事情。
除了偶尔比红衣教的弟子更快的解决入侵者，他既不向楚秋邀功，也不在楚秋没有传唤的时候出现在她们面前。也正是这种表现，让一直对他排斥的听雨，慢慢也不再有什么微辞。
说起陆昭唯一的失态，大概是听到他们谈起江城子这个楚秋“男宠”的时候。
那一瞬间的杀意，让苏泽都重新认识了陆昭的本事。
若非江城子那时不在楚秋身边，恐怕陆昭的存在都会被发现。
对比江城子，同在府中的决明就没被陆昭放在眼里。
楚秋心里了然，这是因为陆昭初见决明时，见他的女装打扮以为对方是女子，这才没有仔细探查，误认了对方的性别。
否则若是看到他借由诊脉，实则暗送秋波调戏她的真相，他们会动手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楚秋有些心累，但到底没告诉陆昭他的真实性别。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赶人家走，那只能凑合着过呗。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楚秋在决明的调养下，让系统慢慢将脉象往好的方面调整——至于决明送来的药？她只需一个眨眼就把药水倒进准备好的瓶中，再扔进系统背包，全程毫无痕迹。
陆昭虽然在暗处看到，但楚秋不说，他只会默默帮忙掩饰。
和决明不同，知道楚秋可能出自五毒的陆昭，相信以楚秋的本事，真要身体有问题，自己医治都比眼前这个武功还没他高的决明快。
左相府阴差阳错地保持了和谐的状态。
唯独一直下意识躲着楚秋的江城子，最近似乎被狄飞霜碍于世仇，不想对不起师门也不想耽误谷碧湖、于是决心死情缘的事情刺激到，不再主动避开她了。
不过这个变化，只有暗中观察的决明和陆昭知道。
一个是巴不得他不开窍，一个则是碍于男宠的称号不待见对方。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两人分别拦截了多次江城子见楚秋的机会，以至于除了公事，江城子这半个月没一刻有私人的时间，和楚秋解释他的异常。
楚秋虽然在府中有不少眼线，但这种“后宫之间相互争宠”闹出的小事，眼线们一向不会主动汇报，以免浪费楚秋的时间。
至于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就更是鲜少踏足左相府、非大事不暴露自己眼线身份了。
不过今天，宫里的眼线却是难得派人给楚秋传了个消息。
“陛下在江湖中的旧友？”楚秋听了颇有些兴趣，“我倒是从未听过，江湖之上还有陛下认识的朋友。”
“传信的姐妹是这么说的。”听雨回忆了一下，说道，“说是早年帮助过皇帝的高人弟子，恰逢几月后是皇帝的生辰，代自己师父前来贺喜。”
楚秋不置可否。
九月八日是唐玄宗的生辰，但现今才五月，说是单纯来贺喜，未免太早了些。
恐怕是有什么私事，找了个理由才……
她陷入思索，倒是系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想要开口。
「宿主，其实……」
——咚咚。
不等系统说完，门外来了个小厮。
“屋里的可是左相大人？”
楚秋和听雨对视一眼。
听雨见楚秋并无意外之色，这才了然地开口。
“这是左相大人的书房，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回姑娘话，有人让小的来给左相大人送礼，并非有意冒犯。”
送礼？
听雨对这事屡见不鲜，没什么意外地过去开了门。
她站在门口和小厮交谈了几句，不过片刻，楚秋注意到听雨的神色有异。
她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颇为不情愿地接过一个木匣，待小厮请辞，走回了楚秋身边。
“哪个府里出来的下人？”楚秋见她这般不由开口，“少见的不懂规矩。”
也是少见的能不被通报就走到了她的书房。
如果她感觉没错，刚刚那个小厮来书房的路线，避开了巡逻的普通守卫。若非她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这小厮早就被书房外的暗卫们就地格杀了。
“那小厮说，这是他家公子献给大人的‘见面礼’。”听雨先是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这才详细答道，“并非哪个府上的，送礼的正是皇帝接见的那个旧友。”
这见面礼被一个巴掌大的木匣装着。
其木质坚硬、颜色不静不宣，视感极好，纹理或隐或现、生动多变。楚秋将它放到光下，见这木匣反射出金光并散发出香气，知道了这是极为珍贵、宫里头年年会被上贡的香枝木。
不论里面装的东西，单是这个木匣，都算得上“礼”了。
这并非楚秋第一次收礼，可以说只要不是李林甫的属下，新晋的官员五个里面有三个都会给她送礼，以求得她可能会给予的帮助。
不过没有一次，听雨的脸上是这样的表情。
或许是那个小厮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如果是这样，听雨不会选择隐而不发。
听雨的反应……
倒和知道她特许陆昭成了她的暗卫时相似。
楚秋暗自思衬，但听雨既然将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那定然是无害的。
于是楚秋检查了匣子没有害人的机关，便打开了它。
木匣里放了成色上好的绸缎，而绸缎中央则摆放着称作礼物的物什。
原本对于收礼并无其它观感的楚秋，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神色微变。
她兴致缺缺的表情一僵，不由收敛了嘴边习惯的淡淡笑意。她眼中划过种种情绪，最终化为复杂的感慨。
她既没有拿起匣子里的东西，也没有就此关上匣子。只是看着匣子里的东西，楚秋知道了方才系统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
——匣子里放着一个剑穂。
这剑穗通体银白，流苏上穿着一枚刻着秋字的翠玉。
银色的流苏已经没有楚秋记忆中那般亮了，但落在她眼中，还是能看出它被打理得十分干净。她沉默片刻，还是拿起了剑穂，在手中把玩。
感觉到指尖传来玉微凉的触感，她的手围着刻字绕了个圈，不出意外地摸到了和玉不搭的粗糙触感，犹豫再三，她还是将玉凑到眼前。
这下，她看清了刻着字的翠玉上有条碎裂的缝隙。
这裂缝被人用同样的材料填上了，若非她刻意去检查，若她稍微不仔细看一些，便无法发现这道缝隙。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楚秋看清了玉，终于失去兴趣般将它扔回绸缎，砰的一声关上匣子，放置一边。
「呃……」一路看着楚秋走过来的系统难得踌躇，最终小心翼翼地回答，「大概是……和宿主追忆过去？」
楚秋的回答是一声冷笑。
“陛下和这位‘旧友’约在了什么时辰？”
短暂地抚平心境，楚秋侧头看向默默观察她的听雨，这丫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比楚秋更加愤愤不平，“正巧，有关‘神刀’一事，本相要和陛下商讨一二，便过去美言几句，就当是回了他这份厚礼。”
——这是借口。
楚秋知道，但看到他送来的东西，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大人，不过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新贵，哪里需要大人亲自向皇帝进言！”听雨难得反驳了她一句，好似在替她打抱不平，“这般不懂规矩的江湖人，连见大人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听雨似乎以为他送的礼物冲撞了她，结合之前听雨脸色的不自然，楚秋猜测，估摸着刚刚那位小厮是听他的指示传了什么话，这才导致听雨的排斥。
能说什么呢？无非是过去那些旧事。
不论是道歉亦或者忆旧，都能让听雨心生警惕。
“正是他不懂规矩，本相才该去教他什么是规矩。”
楚秋起身，不容反驳地准备启程。
“让人传信给高公公，便说左相楚秋，有要事与陛下相商罢。”
不管怎么说，时隔六年，也该给当年的事情划上句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霜雪不知年（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