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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 夜话 ...

  •   “丫头自小聪明懂事,而且极其依恋你我,方才为了修原国师……竟肯放下女儿家的羞耻,应当是动真心了。”

      “唉!女儿长大了终归是别人的,然而为何偏偏是那姓夏小子的!”

      “修原国师虽是先夏遗民,年纪尚轻,不曾亲身经历亡国之痛,未必一定仇恨我们……”

      “但愿罢——我始终觉得,姓夏小子的身份绝不仅止先夏普通遗民如此简单。”

      “你在怀疑什么?”

      “世间伦理纲常讲的是父债子偿、子承父志。汐儿,若你是夏之辰的儿子,会永远记住大乾灭夏及父死沙场之恨么?”

      “我也曾经历家破人亡,还为此迁怒于你……要夏之辰的儿子心无仇恨,恐怕很难……但你当年只是奉旨行事,其实可以谅解。”

      “好比你愿意放下怨恨原谅我?”

      “你不过是替先皇担了一切,如今对夏国对夏之辰也是。”

      “我是父皇旨意的直接执行者,无论如何,的确是我在战场上造成夏之辰死亡,灭亡了夏国,他的后人前来寻仇,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那人已被捕关押在天牢里。”

      “我却十分疑惑——那人落网也太容易了。”

      “为何这么说?”

      “若天牢里的囚犯就是夏之辰的儿子,当初在原氏商行里为何是商行主事夏庚主动出手重伤他?夏庚此人乃阉奴,依姓氏与形貌特征推测,应当出自先夏宫廷——那么,夏之辰的儿子算是他的少主子,欲致昔日少主子于死地,将他出卖给我大乾朝廷,除非卖主求荣或恨极先夏王朝,否则不会如此赶尽杀绝,但夏庚两样都不像。”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古怪。”

      “从当铺里逃走的人瞬间能伤数人,而且毫发无损地从大内三大高手眼底脱逃,可见武功极高,反而惨败在夏庚手底,那么夏庚的武功应当更高才对。我曾差三大高手暗中试探,他的武功却没有高到以一敌三的地步。据此推测,逃出当铺的人与从原氏商行捕回的囚犯并非同一人——如此看来,夏庚便是逃出当铺之人的同伙。”

      “你的意思是——现在关押在天牢里的囚犯可能不是夏之辰的儿子?”

      “嗯。”

      “也就是说,从当铺里逃走的人……可能才是夏之辰的儿子?你曾说,乐儿到东都王府去会人,如果……不可能吧?”

      “乐儿八月十五一定要出宫去王府,当铺那里恰好有人暗中潜入,企图经由秘道进入府内——此人怎会得知那条秘道?那条秘道看似简单,不知方法却也走不到底,此人如此自信,汐儿想过其中缘由么?”

      “是……乐儿告诉他的。”

      “也只可能是她。”

      “能令乐儿吐露这种秘密的……除了她的心上人,我想不出还能有谁……”

      “不错。”

      “这孩子——她与修原国师早就相识暗中来往,至今也只喜欢他一个,从当铺里逃走的人难道是……修原国师?他是夏之辰的儿子?天!不可能!”

      “丫头煞费苦心找机会与国师相会,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在狩猎营地里,她……唉!”

      “你有事瞒着我?”

      “我原本不想让你失望太过,既然她自己挑明,我也不瞒你了。狩猎时,况将军与修原国师杀虎有功,我召他们入帐共饮,席间我提到国师的父母,他神色有些不对,那丫头不晓得是担心她爹爹还是担心她的郎君,强行灌醉了国师,令酒宴不了了之。国师被扶回帐篷休息后,她命贴身宫女替她遮掩,自己竟悄悄跑去国师帐里……逗留了一夜,若不是我早起,听得她帐里只有两人呼吸之声,警觉找她回来,她与国师的私情只怕已经泄漏,为人诟病了。”

      “唉……丫头说,她与国师成过亲了,毕竟不算太出格。”

      “她是有爹娘的人,她与人成亲之前,问过爹娘意见了么?成亲之后,禀报过爹娘了么?况且这门亲事天下有谁听说,有谁亲见,又有谁会承认?”

      “玺,你不要动怒,她也许有不得已的原因。”

      “你听听她方才说的话……显然有意隐瞒,我看她嫁给国师心甘情愿得很。”

      “乐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国师又年轻英俊、气宇不凡,她动心也是难免。”

      “可知她开口闭口只爱爹娘的话只是哄哄你我。”

      “玺,你不会真的希望女儿死守爹娘一辈子吧?”

      “当然不是——到底是我不够细心,当初只怀疑并确定姓夏的少年商人与修原国师同为一人,怎料到此人还可能是夏之辰的儿子?我十分担心乐儿……这丫头已经爱得全心全意,万一遭人利用与玩弄……我怕她经受不住打击。”

      “唉……你说说,你是怎么确定修原国师与姓夏的少年商人为同一个人?”

      “乐儿还在骊山时,我差人到贵宾馆放乐儿动身去东都的消息,以试探修原国师,他知道后果然立刻追赶假乐儿的车驾,不知怎地又半路折返,应当是察觉到所谓公主并非乐儿——这小子倒也聪明。他返回贵宾馆后,多日闭门不出,我原本不明其意,方才看乐儿的情形,联系许多古怪之处,终于想通了……”

      “哦?”

      “你先行从骊山回来,留乐儿独自在山上,她借口练功闭关,将自己锁在密室里多日,依我看,极可能是趁机偷溜下山到贵宾馆里与国师相会了。”

      “这孩子——尽将小聪明用在这些地方。”

      “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

      “又是什么?”

      “前几个月,宫里有个常常出去采买办事的小内侍突然被乐儿要去宜殿,此后形迹鬼祟十分可疑,侍卫于是暗中跟踪他,尚未找出蛛丝马迹,他却自以为身中剧毒惊吓暴死在宫外。”

      “竟有这等事儿?”

      “乐儿不缺人手侍候,为何特意要此人到身边?此人以为自己身中剧毒,是谁威胁的他?想来应与国师不无关系。”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那名小内侍受人胁迫,又被乐儿要到宜殿里,此后不时出宫,我推测他是充当乐儿与宫外某人的信使,这个某人除了修原国师,不作第二人想。”

      “这孩子——”

      “事情到这份上,我们身为父母本该成全他们,但姓夏的小子出身来历与意图都太可疑,我如何能放心将宝贝女儿交给他!”

      “你是太关心乐儿了,才疑心修原国师的来历。当初侍卫们捕获叛乱贼首,不是已经确定贼首就是夏之辰的儿子了么?”

      “囚犯被捕时,身上携带一块号令叛军的玉玺——先夏的国玺,表明他是叛贼之首,而天下皆知贼首是夏之辰的儿子,因此侍卫们便想当然地认定了。”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修原国师是夏之辰的儿子,一切只是你的推测——”

      “嗯——我们再来推测:假设天牢里那囚犯肯定是夏之辰的儿子,他落网前恰巧藏在原氏商行里,可见商行主事夏庚是认识他的,或许也正是夏庚藏匿了他。”

      “夏庚作为出自先夏宫廷的阉奴,藏匿夏之辰的儿子,然后在修原国师逃出当铺闯入商行后用夏之辰的儿子移花接木——从而瞒天过海救了国师,是这样吗?”

      “正是。”

      “侍卫们以为在商行里抓获的人就是从当铺里逃走的人,以为抓到的人就是夏之辰的儿子——凭的是那一块先夏国玺?”

      “不错。”

      “而你认为天牢里的囚犯可能是被夏庚故意打伤栽赃给他,从而顶替修原国师被捕入狱……你怀疑国师才是夏之辰真正的儿子?”

      “是的。”

      “你怀疑他……乐儿可怎么办?”

      “乐儿丫头也许早就明白真相,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会对爹娘藏藏掖掖自己喜欢的人。”

      “我始终觉得匪夷所思,国师是先夏王孙……并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啊。”

      “夏庚宁可牺牲所谓‘夏之辰的儿子’,只有一种解释,他另有真正的主子。我盘问过东都王府侍卫,得知乐儿将修原国师扣押在王府后院期间,曾有数名蒙面人闯进府里企图劫走他。那些人悉数被府里侍卫擒住,乐儿吩咐不许用刑,在离开东都时又吩咐通通无罪释放,那些人之中便有这个夏庚。可见,夏庚不仅与修原国师关系非浅,乐儿也一定早就认识他。我原本无意细查夏庚此人,深究国师的底细,若不是狩猎时发现国师与乐儿早有私情,所有秘密险些被他们瞒过了。我狩猎回来第二天,派人去传夏庚入宫,想要细问一些情况,未料他竟在入宫途中服毒自尽,断了线索。”

      “如此绝烈……或许夏庚与修原国师只是朋友,也或者是先夏灭亡后他另投了新主子。”

      “也有可能。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个疑点——”

      “是什么?”

      “修原国师祖上确实在北兹经商,但那是他外戚的产业,而且修原国师直到十三四岁方回外祖母身边,他的母亲嫁去何处,他的生身父亲是谁,他之前居住在哪里,经历如何,俱无人清楚。”

      “如此神秘?”

      “他外祖母后来迁居东都洛水边上,我以为能借此渠道进一步了解修原国师,派人去打探,他庄里长辈竟不知去向,似乎是早有防范。凡能了解修原国师身世的线索都断了,因此,我无法不对他产生怀疑。”

      “如果他真是夏之辰的儿子……玺,你打算怎么做?”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乐儿与他在一起。”

      “可丫头已经……”

      “唉,这丫头就是不省心!”

      “说实在的,修原国师果真是夏之辰的儿子,他自小丧父,母亲早逝,身世孤伶,遭遇又如此坎坷,其实是个可怜孩子。”

      “汐儿同情他?”

      “我觉得,他与乐儿是真心相爱的。”

      “汐儿几乎不曾接触过他,如何认定?”

      “若他居心叵测,定会竭力跻身朝廷,混在我们身边伺机而动,再不然也会将他与乐儿的事公诸天下,令乐儿及为爹娘的我们无地自容。然而直至目前,他没有公开做过任何伤害乐儿和我们家的事。”

      “汐儿所说不无道理。那小子……我委实说不清对他的观感,总觉得他身上有些古怪之处。”

      “国师有些像你,你不觉得么?”

      “哪里像了?”

      “身材、皮肤、举止及某些神韵……乐儿从小崇拜你,我看,这也可能就是乐儿喜欢他的原因。”

      “二十年前我们都见过夏之辰——汐儿还记得么?那人与我毫无相似之处。”

      “因此,我才觉得修原国师是夏之辰儿子的可能性不大,孩子多少总有些父母的影子吧?”

      “唔——我会查清楚的,睡吧。”

      “玺,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吧!即便国师真是夏之辰的儿子……若非国破家败,父母双亡,他也是锦衣玉食备受宠爱的高贵王孙。”

      “汐儿,修原国师性子深沉,这点倒是像我。他武功高得出奇,与他对打,我俩联手方有胜算……或许他的确真心爱乐儿,但对你、对旭儿呢?我委实放心不下。”

      “你只记着我们,他如果心怀怨恨,首先想要对付的……是你啊。”

      “我灭亡夏国,夏之辰战死沙场,他的儿子前来寻仇,天经地义,然而你与乐儿旭儿是无辜的……”

      “我们是一家人,玺,你的安危对于我们一样重要。乐儿自小最爱你,她不可能考虑不到与夏之辰儿子在一起的危险后果,她求你接受修原国师,应当是确定了国师毫无伤害我们之意。玺,你就是太关心我们了!看开一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修原国师或许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许多年不曾如此费神,修原国师倒是让我恍惚回到年轻时候……”

      “你又想捉弄可怜的孩子了?”

      “不是捉弄,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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